第五章

学校里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环境，外面的风波有时也会影响到里面的人，何况当时是一个极其动荡的时代，我高二的时候正是1989年，89年什么事情，人人都清楚，可是到了90后00后这一代，什么事情都已经淡化得无影无踪，连猴子的死也一并抹得一干二净。

这一年夏秋之际时，群众和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打着横幅，高呼口号，我的学校也不例外，学生会组织了几次游行示威，学校也是默许的，但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帝都那已经出到军队了，学校所在的地方政府也出了手。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我知道会死人，如果我知道这竟然会改变我后来的人生轨迹，我也许根本不会走到街头上去，我也许会劝猴子不去····但有太多如果了，事实根本不会有如果。

猴子，也就是篮球比赛那次那个个子不高但速度极快的队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愤青，好打抱不平，这是他的个性，也是他的个性害了他。六月中旬的时候，学生会有组织了一次游行，依旧是学校默许的，然而事情却又有所不同，出现了很多拿枪的警察和军人，头上的钢盔崭新反射着太阳光，让人晃眼，手中的八一杠沉甸甸的有分量。

“涛哥，怎么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转过头对旁边的盛涛说，盛涛眉头挤成了“川”，不住地审视周围，我们站的位置是队伍的前面，必须对形势有所估计。

“是有点不对劲，怎么多了这么多大帽···”盛涛喃喃道。

“管他什么不对劲，人民是不惧怕暴力，我们只管向前就对了，那火炮子不晓得比老子的水枪还短，哈哈哈”说话的是猴子，他一把夺过旁边的旗子，高高举起，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高呼口号。

“前面的游行队伍听着！我命令你们迅速散开，我限你们十五分钟，不散开的话后果自负！！！”前面突然出现了喊话的人，人头涌动，看不清说话的人，扩音喇叭刺啦刺啦的声音刺激着游行的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扯你他妈的滚犊子！给老子滚开！”猴子情绪激动，不退反进，不断高呼口号，后面的人被他一激也群情激愤，一时间人生大噪。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反革命暴乱！拉到挨十颗八颗金蛋子还算少的，我念你们是学生，再不散开不要怪我动粗的了，今儿就算死了伤了也没人算得到我头上！！”

下面顿时一阵议论纷纷，猴子见势不对，跳出一步大喊“少在这特么的给我扯淡，好狗不挡道，以为这样就可以唬得住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猴子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放出，对方霎时间无话可说，猴子见状一挥旗帜，大步向前，突然来了几个戴大帽拿枪的士兵，举着枪把猴子围住，“给我站住，不然我开枪了！”一个士兵大喊，但一看就是一新兵蛋子，枪都拿不稳，前面的人又举着喇叭喊“再不走我特么就来硬的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上面限制，老子老早就一枪一个崩了，一群暴民！”

猴子瞥了瞥那个士兵，“小样儿，保险都还没开。”又横了横“操新兵蛋子，给你十个胆也不敢开枪！”

“你再说一遍！”士兵又举正了手中的枪。

“我说你卵毛都不晓得长齐了没！”

“你！·····”

“我什么我！我·······”

“砰！”

猴子的胸口奏然迸溅出一朵灿烂鲜红的血花，猴子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冒着烟的枪口，那个新兵此时居然也慌了，手不住地颤抖，“我····我····不是故意···是那枪····那枪····枪走火了··怎··怎···么样啊？”

猴子的胸口不住地溢血，口里吹着血泡，没有再骂一句，轰然倒地。

“猴子！！！！”我和盛涛同时大喊，推开前面的人，这样的结果我们是始料未及的，我用手堵着猴子的胸口，不住地叫着猴子，猴子喉头好像卡着什么东西，血沫不时地从口里面喷出来。我的手上染满了猴子的鲜血，四周开始骚动。

“士兵杀人啦！！军队杀人啦！！！”群情激怒，一拥而上，我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了那个发愣的士兵。

“盛涛。”

“看见了。”

我放下手中猴子没死透的尸体，两人一把冲上去，盛涛揪住那士兵的衣领，脚一使拌，把那士兵放倒在地，浑身肌肉青筋暴起，提起拳头往死里揍，我狠冲过去，一脚踩在那厮胸口上，士兵步枪脱手，我捡起枪，抡起枪托，往死里揍他，士兵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后面的人也一拥而上，乱脚踩在那人身上，一时间场面失控，旁边的士兵警察纷纷向空鸣枪，八一杠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我和盛涛被人一把撩到，压在地上，双手反剪，动弹不得，看那士兵人已经变成灰色，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