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水煮青蛙

在上海逗留了几日，依次去阜康钱庄、松江魏府和大三元银行拜访一便，又去市面上看了看上海各家的丝行，胡雪岩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湖州没几天，胡雪岩边去看望了一下自己一收撮合成的稽鹤翁和锦织，看看他俩过得怎么样。到了稽家的时候，稽鹤翁十分的开心，热情招待了胡雪岩。看到锦织眉目散开，脸色红润，显然这些日子过得也很舒坦，胡雪岩便放下心来。

饭后闲聊，胡雪岩问起了稽鹤翁补实缺的事情，稽鹤翁脸上露出了难色。

胡雪岩问道：“怎么，王大人竟然没有帮你密保吗？”

稽鹤翁摇头说道：“没有没有，王大人对我好得很，连着帮我送去两封密保。但是黄大人那便一直压着，说等明保下来了再说。”

胡雪岩算了算日子，自己去上海，路程遥远，一去一回就是一个月了，再加上新城剿匪之后在湖州自己也呆了一个月，这算一算至少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胡雪岩纳闷道：“这折子就算是在户部压了半个月，也应该有人看到了。怎么说现在这旨意应该也下来了。你就没有听到一点点的风声吗？”

稽鹤翁苦笑道：“没有一点点风声。”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这可就奇了怪了。”

这时锦织说道：“胡大哥，还是都怪他自己，脾气太死板，做事儿不圆滑。”

胡雪岩一听锦织这么说，就问道：“稽兄，你去黄大人那便问过了吗？”

稽鹤翁点了点头，于是把去杭州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胡雪岩听完啧啧咂舌，说道：”这不明白的事情吗？黄大人已经开出价格了，两千两银子。这估计也是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没跟你多要，要知道粮台办可是个肥差。你咋就不明白呢？”

稽鹤翁说道：“我看黄大人一脸正气，不像是这种认啊。这两千两银子，我以为就是他那个书办要中饱私囊，我怎么能如了他的愿？”

胡雪岩问道：“这件事情你跟王大人说了吗？”

稽鹤翁说道：“这事儿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要是我跟王大人一说，王大人就帮我把这两千两银子交上了，我又欠王大人一个人情。”

胡雪岩心想，这稽鹤翁为人实在，耿直，官场中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罕见了，由不得他再次心生敬意。胡雪岩想了想，说道：“稽兄，这事儿你就不要再管了，我来操办，你再等两天，莫要心急。”

稽鹤翁张口欲言，想阻止胡雪岩不要拿银子帮他捐官。但是他自己穷困半辈子，稽家快要在他手里没落了，他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锦织看到稽鹤翁这样子，害怕他一着急脾气上来真不让胡雪岩帮忙了，赶忙说道：“锦织这边就多谢胡大哥了！”

稽鹤翁看了锦织一眼，也明白锦织的意思。他叹了一口，说道：“胡老弟，此时不必强求。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官场中人性情薄淡，就是看银子要紧。想我现在也舒服，等把王大人送我几百两银子花光了再说不迟。这世上还真能有饿死的人不成？

胡雪岩笑道：“稽兄可真是性情中人。我听说书时经常听到‘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英雄方本色’，说的就是稽兄这样的人啊。但是你即便不当这个官，一家人平平淡淡过日子，我以我胡雪岩身家，也供得起你。只是稽兄你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心中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报复？我敬佩兄长的才干，觉得你肯定子啊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这个位置我必须帮你争取下来。你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人情，咱们知根知底，都是江湖中人。改天，我还得领着你去拜码头，到时候咱和那郁威客好好喝一杯。”

稽鹤翁脾气倔，平日里也没有奉承过人。此时听胡雪岩这么一说，心里十分感激，只是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胡雪岩一笑，说道：“咱哥俩尽在不言中了。我这儿先走了，再来一定给你带好消息！”

……

出了稽家，胡雪岩直接去了王府。

见到王有龄，胡雪岩直接问道：“雪轩，稽鹤翁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

王有龄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没有着落，黄中丞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看这样子，好像是不打算给稽鹤翁补实缺了。但是之前他可是答应好的。这让我在稽鹤翁面前怎么做人，传出去，大家还不说我王有龄过河拆桥吗？”

王有龄其实也三番五次地找过黄宗汉，从稽鹤翁的谋略胆识的个人能力，到新城剿匪的功劳都说了，为这稽鹤翁的保荐和俸禄说了不少好话，但是黄宗汉每次都是一句“等户部那边的保案下来再说”就把王有龄打发了回来。

王有龄性子急，真是不知道黄宗汉倒地是要干什么。要是不想让稽鹤翁补实缺，说明白了就好，要是稽鹤翁有实缺可不，大可说明白了。但是这么不温不火地冷水煮青蛙，让王有龄实在很费解。

王有龄对胡雪岩说道：“雪岩，你向来料事如神，你说说看，这黄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胡雪岩说道：“这不很明白的事情吗，话语权都在黄宗汉手里，稽鹤翁能不能补实缺，全看黄大人一句话。现在拖着，摆明了就是收好处。”

王有龄皱着眉头说道：“黄大人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我问过都统府的书办，那书办跟我说这件事情他们现在不好收好处，因为毕竟是因公褒奖，并不是花钱捐官，朝廷那便也很在意有本事的人。我也给他递过红包，但是那书办却不要，说是这事儿万一要是传出去，这褒奖的事情恐怕还要落空。这我就纳闷了，既然褒奖现在下来了，你把它落实就行。你不落实，就是想要点好处，我给你好处你又说害怕褒奖落空。这真真是，真真是太气人了！”

胡雪岩看到王有龄着急的样子，感觉王有龄挺好笑。他笑了笑：“这事儿你教给我操办就好，你就不用费心了。”

王有龄说道：“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胡雪岩说道：“还能怎么办？咱们有一年没给黄老爷子打钱了吧？回头我往宁波汇两千两银子过去，这事儿就完了。”

王有龄纳闷道：“有这么容易？”

胡雪岩说道：“走着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