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禁地
爱卿老实的低下头轻声唤了声师傅。
“嗯。”金声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平时淘气懒散挨了他不少教训,本以为她能借着养伤消停几天好好反省,谁知她竟东闯西撞,连别院都敢进。不过见她此时正沮丧的垂着头,两只小手紧张的握在一起,肉嘟嘟的小脸上沾满灰尘,左边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好像受了伤,金声心里即使有气也消了七八,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傅,我错了。”爱卿见金声半天不说话,赶紧先道歉。
“哪里错了?”金声冷声质问。
爱卿鼓着两腮,想了半晌:“嗯——嗯——,我不知道。”
“嗯?!”这丫头竟然跟他说不知道!金声又惊又气的看着她。
爱卿挠挠头紧张的说:“我,我真不知道。方才无意中遇到这座宅院,只是因为好奇,想看看里面如何。可师傅突然冷声叫住我,又一脸严肃的盯着我看。卿儿虽不知道错在哪里,也只能先认错了。”
金声一听,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她擅闯别院在先,几句话竟全变成他的错了。他不该冷声说话,不该冷眼瞧她。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金声语气平和了许多,因为他猜到爱卿可能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爱卿抬起头,见金声今天竟穿了身朴素的青色长衫,两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自己。绣着银色花纹的腰带修饰了他英挺的腰身。长发束起,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轮廓分明白皙明朗,平添了不少雄性气息。
金声见她愣愣的瞧着自己,半天不回答,以为是吓到了,遂掏出手帕,蹲下身来替她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拍了拍她衣上的灰尘,又将她受伤的脚慢慢抬起来,轻轻揉搓。
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爱卿很不适应。金声的脸此时离她很近,高挺的鼻梁,认真柔和的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动作在微微颤抖。爱卿不由得看呆了,伸出手指轻轻滑过他浓浓的一字眉,指尖痒痒的,脚上很舒服,心里也很舒服。
突然身子一轻,金声竟单手将她抱了起来。能离帅哥这么近,爱卿心里很是受用。也顾不得平时与他关系不佳,毫不客气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死命的往他的脸上贴,他的皮肤温热,竟与她这个小孩子的皮肤一般细腻光滑。金声嘴角轻扬,只道小孩子撒娇,就任她搂着。将别院的大门关上后,沿着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金声告诫她那里是禁地,擅闯是会挨板子的。可爱卿只顾着占尽眼前帅哥的便宜,一会摸摸他的头发,摸摸他的胸前,摸摸他的脸蛋,对金声的嘱咐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知不觉欣悦楼已近在眼前,
“为师所说的,你可记得了?”金声站在门口,侧目看向爱卿。
“嗯?”爱卿正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一脸坏笑的享受着帅哥的身体,显然对金声刚才的训话置若罔闻。
“混账!”金声气的大吼一声。
爱卿眼前一花冷不防被放了下来,可因为左脚无法使力,踉跄着跌倒在地。金声见状想去扶,又气的硬是把手缩了回去,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临走时留下两个字:“禁足!”
“师傅,别走啊,师傅,我错啦,师傅——。”
爱卿望着金声的背影大声哭喊,可金声头也不回的进了欣悦楼。爱卿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觉得脚疼手疼屁股疼,心里又气,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死人妖臭人妖,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果然还是这副臭德行!”
爱卿气愤的望着天空,见淡蓝的画纸上点缀了几朵白云,白云由西向东缓缓游动,途中慢慢变化着形状,天空的包容大地的支撑,不禁让人觉得自己渺小,连人的那些喜怒哀乐都变得可有可无了。
一会儿后,爱卿嘴角带笑的嘟囔:“唔嗯——有点像鱼,不对,还是像小鸟,呵呵......”
“噔噔噔”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叶子的一张小脸冒了出来,把眼前的天空挡的严严实实。
“卿儿,你怎么啦!”叶子急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
“脚崴了......”爱卿觉得有点囧。
“别躺地上了快起来!”叶子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帮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厢房走去。
“好好的脚怎么崴的?”
爱卿嘟着嘴小声说:“偷窥偷的”
“那你怎么躺地上了?”
“想抗议呗——。”
“抗议什么呀?”
“金声把我禁足了......”
“哦......”平时总喜欢问东问西的叶子哦了一声就没了动静,爱卿不禁有些奇怪,
“诶?你咋不问我为啥被禁足呢?”
叶子歪头想了想说:“嗯——我觉得原因一定很复杂,反正也听不懂还是不问的好。”其实叶子心里想说:肯定是你又惹祸了呗。
爱卿点点头,一脸了然。
“不过卿儿,偷窥是什么意思?”
“......”
四季变换,时光飞逝。前世的爱卿,为了追逐梦想,太过极端,脱离了现实,从没有数算过时光,更不会去珍惜时光。因此重生后的她贪婪的享受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年春天门前桃花何时开花,夏天荷塘边的青蛙何时鸣叫,秋天园子里的梨树何时结果,冬天何时下的第一场雪,生活中的点滴她都会努力的记住。学艺得空了,她会求着厨房的胖虎哥做些好吃的,然后领着叶子到庭院中赏花赏月赏春秋。她会不顾叶子急的大喊大叫。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冬天屋外北风呼啸,屋里温暖静好,火盆里烤着两个地瓜劈啪作响,
“这可是我从虎哥手里骗来的两个地瓜,好好烤哦。”
“哈哈,还是卿儿厉害。”叶子用木棍捅了捅地瓜,等的心焦。“不过怎么还不好。”
“还没好?那你多捅它几下。”
“哦......”
四年后,欣悦楼琴室内
琴室内一片肃静,只能听到茶器间轻微碰撞的声音。金声和宝嬷嬷端坐于案前,一脸严肃地审视着爱卿的一举一动。爱卿穿着青绿色长裙,头上戴着一朵粉红色的桃花簪,神情认真的双手捧着茶杯跪坐在金声的案前,深深低下头,将茶杯无声的放到金声面前。整个过程爱卿正襟危坐,姿态端庄优雅,不知是热还是紧张,她的额头浮了层薄汗。
“卿儿,只是奉茶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宝嬷嬷轻声安抚。
“是。”没有金声的允许,爱卿无法抬头看到他的神情,没过多久两条腿便开始发麻,想动又不敢动,心道:“行还是不行,您老倒是说句话?前两天我打了你茶壶,你是在公报私仇吧。哼!要不是为了房子我才不会在你面前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爱卿之所以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缘于一个月前与叶子的一段对话。
一天晚上叶子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坐在床头数来数去,爱卿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奇问她:
“怎么兴奋成这样,银子还能越数越多不成?”
“不是,今天发月钱,我数了数,已经攒够二十两银子了!”叶子边说,两只眼睛冒着金光。
“哦,一年才攒二十两,有什么好兴奋的。”藏音阁里规定满十二岁才能到大堂里当值,当值就意味着可以领月钱。每每看着叶子领月钱,爱卿在一旁看着眼馋,但是碍着年龄不够只能忍着。
“什么叫才二十两。这些银子在有些地方都能买个宅子了!”
“宅子!”这两个字给了爱卿当头一棒。
爱卿心痒痒的一夜无眠,叶子人家都可以买房子了,自己却身无分文。这几年吃穿用度都是园子发的,没有让她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如今简单一比较,心里极其不平衡。
“整天学吹拉弹唱,跳舞卖乖有什么用,竟是些伺候人的把戏,将来我可是要出去好好过日子的啊!”
于是接连几天,爱卿到宝嬷嬷面前软磨硬泡,总算是得到当值的许可。可金声这边却以耽误学艺进程为由,不肯点头。直到爱卿把他那套枫叶青瓷茶杯也给摔了,他才皱着眉头说道:“学会奉茶了,就让你去。”
金声故意拖了许久,才淡淡说了句:“味道还好。”看着平时无法无天,此时却唯唯诺诺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金声突然回想起,她在园子里唱着跳着,还冒失闯入了别院的往事。四年了,她身量长高了些,及腰的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虽还是小孩子的可爱面孔,但眉目间已初见成熟女子的神韵,金声又饮了口茶,淡淡说道:
“罢了,你去吧。”
爱卿一听,顾不得腿上发麻,赶忙坐到金声身侧,抱着他的胳膊讨好道:“还是师傅最好了!”
金声瞧都没瞧她一眼,冷声说道:“为师让你起来了么?”
“啊——师傅——!”爱卿见他想要反悔,怨声载道。
宝嬷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就以她的泼皮性子,能把茶道学好已着实不易了,马上要入夏了,堂中缺人,让她去吧,平时我会看着她,断不会让她耽误学艺的。”
金声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抱的越来越紧,不用看就知道爱卿定是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遂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爱卿怕他反悔,赶紧谢了两人从琴室里退了出来。
宝嬷嬷柔声劝道:“她还小,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在你身边她可以整天无忧无虑嬉笑玩闹。但到了堂中,以她的性子定少不了挨打挨骂。”
金声看了宝妈一眼,神色淡然,“如此说来,让她早些历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