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分钟后，叶云生的汽车驶入八卦街，汽车缓慢地开着，叶云生的冒险开始了，他只知道开始，却不知道结局，就像哥伦布的首航，没有人知道彼岸是哪儿。
八卦街如平常一样嬉闹，繁华，虽然戒严了，但人们丝毫没有紧张和害怕，这样的戒严在九一八以来发生过无数次，别说是南市场北市场，就是整个奉天城戒严宵禁也不足为奇。人们居然习以为常了，被奴役的亡国奴很悲惨，但最令人心痛的是人心的麻木。
八卦街虽不大，但五脏俱全，衣食住行样样有，水电诊所都不缺，即便是暂时封闭了，日子还能过下去。这很像佛家的谶语，一花一世界。
叶云生的车在街角停下。
“老狼，辛苦了。”叶云生对靠在巷口椅子上的老狼几个人说。
“老叶啊。”
“开饭了，每个兄弟一份包子，外加一份酱肘花，一瓶八王寺汽水。”
“不错啊，小西天包子楼的包子，谢谢了兄弟。”郎队长和几个行动处的队员笑呵呵打开后备箱领包子。
叶云生的车继续往前开，他看到了，总务处的人，吴天祥也在其中。
“辛苦了，弟兄们。”
“不错，不错，小西天的包子。”总务处的人眉开眼笑地拿着包子。
叶云生的车一直往里开。一路上，特调处的人马欢声笑语。小西天包子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八卦街。
终于，到了八卦街的中心华兴广场。这是叶云生的最终目的地，他看似随意的送餐路线其实深藏玄机。
叶云生瞥了一眼，他看见兑金路鹧鸪巷上第二个小楼，就是刘先生的所在。鹧鸪巷外，站满了名岗暗哨。
日本宪兵和便衣特务共有4个，而鹧鸪巷的刘先生的后院梧桐巷，同样也被4个便衣紧密监视。
欧洲人看东方人都是一个面孔，东方人看西方人也一样，可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仔细辨别还是有区别的，日本人普遍身形瘦小，下颚骨明显，更主要的是气质，日本人身形笔直，当作僵硬，尤其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宪兵和特工，刘先生的守卫基本都是日本人，可见日本人根本信不过中国人。
叶云生把车停下，华兴广场蹲守的是情报处的几个兄弟。
“老叶来了。”
“兄弟们幸苦了，小西天的包子，每个兄弟一份。”
“哎呀，这杜处够意思啊，好久都没有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是啊，杜处长怕兄弟幸苦，特意叫小弟一早就定了小西天的包子。”
“是的，是的，跟着一个讲吃的领导，口福没的说。”
“可不是嘛！这日本人早晨不让吃，我们中午吃，哈哈。”叶云生笑道。
“老叶，你早晨是到小西天打前站的吧，妈逼的日本子土肥圆还打你，你那一巴掌是替咱们特调处全体挨的，敬意啊。”情报处老巴边说边举着果子蜜汽水朝叶云生挥了挥。
“是啊，兄弟我比他妈的窦娥还冤，嘿嘿。”
就在这时，宪兵队的送饭车也来了，停在叶云生车的旁边。
刚才看到这边吃包子，那边的宪兵队也看得眼巴巴地，小西天是正宗山东济南人人开的包子楼，开锅香气四溢，面发的宣腾腾热乎乎，包子馅鲜美无比，今天定的蟹黄鲜贝和牛羊鸳鸯馅的，咬一口嘴角流油，满腹升香。
再看宪兵的饭菜。日军的伙食平时要比满洲伪军好，而宪兵都士官出身，是日本军中之宝，档次自然要比普通日本士兵高，只见几个日本宪兵挎包里拿出铝制军绿饭盒和水壶，方便筷子，开始打饭，两条小咸鱼，一个饭团，一勺瑶柱罐头，一小碗海带菠菜增味汤。
情报处老巴几个人看到日本人这几样东西，把嘴撇得跟烂柿子一样，嘲笑的表情跃然脸上。
日本人的伙食营养搭配很合理，干净卫生也大大超过了中国人，但吃饭就讲究个好吃，这才是食物本来的意境。此时此刻，特调处的饭菜要甩小日本几里地带拐弯。
这时，一个收炉灰渣子的垃圾车从巷子里被人推过来，这种走街串巷的炉灰垃圾场随处可见。
奉天原来的炉灰渣子都倒在垃圾箱里，日本人来了之后，说为了城市整洁，建立模范卫生城市，才开始用专用的垃圾车来收集炉灰。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日本人是做了件好事，实际上日本人把这些大量的炉灰专门收集起来，再回收利用，日本人把炉灰渣子磨成粉制成煤粉，再把这些劣质煤粉掺在煤里做成煤批和蜂窝煤卖给老百姓，这样做的目的既节约煤炭，又刮了老百姓的血汗钱，当时煤炭是重要的工业军事物资，满洲国的煤炭储量十分巨大，但日本人把大量的煤炭运到日本本土，运不了的就沉入日本海大陆架周围。
垃圾车收满了炉灰，有的炉灰还冒着湿气，推车老人摇着铃，不一会，刘先生住所的门开了，一个佣人模样的人，拎着一桶炉灰渣子从里边走出来，两个日本宪兵连忙放下手中饭盒，开始检查炉灰，炉灰渣子有大有小，在检查了一番之后，日本人就让拉炉灰老人快走。
巷子里一阵过堂风吹过，一些炉灰飘落在日本人的饭盒里，一个日本人的增味汤里顿时飘起一层白灰，日本人急眼了。
“八嘎。”这个日本人上去就踹了收炉灰老人一脚，老人一个踉跄，炉灰车颠了一下，险些翻车，地上洒落了一些炉灰渣子，叶云生心中一动。老人急忙推着车吓得跑出巷口。
这个小插曲让叶云生这边的人哈哈大笑，老巴几个人欢乐地嚼着包子，朝着日本人边吃还边还发出声响，叶云生也吃了一个包子，一块筋肉相间透亮的酱肘花在嘴里上下翻飞，不时也发出牙齿叩击筋肉的声音。
几个日本人再也受不了，一个日本人走过来，这人叶云生有些面熟，在宪兵队长见面，但叫不出名字。
“叶桑，包子地，还有？我们——一起——密西密西地。”日本人露出干瘪的笑容。
叶云生的包子是有富裕的，这个日本人居然还知道自己姓叶，这个面子得给。
于是叶云生用日语说道：特调处的食品有定量，不过几位辛苦，我们日满亲善，请过来用吧。叶云生说完鞠了一个小弓。
“哦，叶桑，阿里嘎豆，日本人说着忙招呼另外几个人过来。”
叶云生对老巴小声说道：“包子吃撑了，我去散散步对面买盒烟，顺便消耗消耗，帮我看着点包子，别让日本人全吃了。”
“去吧，老叶，这帮日本孙子，妈了个巴子。呵呵。”
叶云生转身离去，为了不引起怀疑，他直接去了对面街上的铺面……
片刻之后，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街角，灰衣人迅速插进柳林巷的小胡同，在确定周围没有便衣后，他沿着八卦街特有的小巷左转右插，直奔震明路，而震明路就是兑金路旁边的路。
灰衣人来到震明路，在一个小旅馆旁停下，他小心翼翼地带上手套，小旅馆的招牌写着一枕黄粱，而毗邻一枕黄粱旅馆的是另一个旅馆，这个旅馆的名字叫仙客来……他快速闪两个旅馆中间的一个公共厕所
叶云生压抑着心跳和惊恐，他在凝视，小旅馆周围静悄悄的，叶云生开始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