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一无所有了，依然爱你（四）

眼中满是泪水，他愤恨的瞪着我，紧咬着颤抖的唇瓣。直眉瞪眼：“为什么要去当掉，你认为，我已经没有能力养活这个家了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那些珠宝是我的，不是你的，我想要当掉，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说着违心话，心跟着揪在一起。

墨楼青大手牢牢钳制我，让我不得不凝目注视他自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不允许你擅自当掉它们，去，拿着这张银行卡，去赎回来！”

命令的口吻，我讨厌他这样对我讲话。

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推离自己，黯然垂下眼帘，我淡然的说：“那些珠宝我不喜欢而已，你不要再多想了。”

或许，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令他很有挫败感，所以墨楼青摔门而，走的毅然决然。他离开时候，只留下一句话：今晚我住在公司。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抓住床单，任凭晶莹的液体流淌，逐渐打湿床单和裤子。手去抹了一把脸，剩下的只有湿润。

张妈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上楼，递给我。说道：“太太，您不要伤心了，墨先生身为男人最不希望您去为了他受苦受累，您理解一下他吧。”

“可是，谁能来理解我呢？我每天的幸福，只是想要一家四口简简单单的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哪怕他一无所有，我爱依然。”

张妈叹气离开，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抱着自己的双腿，看着逐渐冷掉的咖啡。好似心也跟着冷掉一样，忽然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忽然感到自己好似要失去他一样，我找到房子桌子上几乎被自己遗忘的手机，恰巧淡倾打了过来。

“冉冉！安奇转回普通病房了！”淡倾话语之间全是激动和迫切。

双腿迅速迈下床，“是真的么！我这就过去！”

“是！她说想吃你做的蛋包饭。”

“我这就做！”我说完，咔嚓一下挂掉电话，那点儿不好的第六感被眼前的安奇所替代。

几乎用出自己所有的看家功夫，为她做出一份泛着金灿灿的蛋包饭。自己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未安奇高兴夸赞我的模样，我眉飞色舞的将它装进便当盒。

我熟络的找到她原来的病房，像是找到一个临时的住所一样。明明她还是躺在医院里，而我这一次前来却是满脸都是笑容的。

墨澈眼眸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睛里充满了眼泪，一瞬夺眶而出。伸出手想要握住我，我忙放下饭盒。

笑着说：“我来了，我们吃饭好不好？”

她弱弱的点头，手一直抓着我。

洋溢着无尽心绪的泪滴里，划过冰凉的脸颊。自干涩的嘴唇中，吐出几句沙哑的言语：“淡倾……把我的卡……给冉冉……”

淡倾点了点头，我笑着看了看他，问安奇：“什么呀？”

“这是安奇这几年的存款，她希望你能收下。”他手中赫然出现一张浅蓝色的银行卡，密码被铿锵有力的字迹写在背面。

我推手，严肃的假装生气：“你在做什么啊，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原本昂贵的医药费，足以压垮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品立杰又将所有积蓄当做赔偿金偿还给了公司。我怎么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下她的钱！

临近傍晚，张妈打来电话，因为替换季节，墨格嘉突然咳嗽。让我赶快回家看看，刚离开病房，淡倾便马不停蹄的跟了上来。

“冉冉，今天早晨我去续费医保卡的时候，发现已经被预支到下个月了，是你吧。”他很肯定的看着我。

我不可否认的笑道：“是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张银行卡我不能收。你留着给她多补点而营养吧，我要赶回家看孩子。”

仁修语气无尽惭愧，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中透露伤感。

他说：“我听说最近墨氏集团有些困难，这些钱本该就是你的，还是收下吧。”

我忙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不行不行，我能为安奇做的就这么多了，你不要这样子。”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纠缠，淡倾看了看我，眼神游离到我身后。手中的银行卡停留在半空中，我笑着转身，发现墨楼青正呆呆立在电梯门口。

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我转过身，立刻跑进了电梯。

我晴空一样的脸，忽然乌云密布，笑容顿消。“淡倾！你快回病房吧，我、我还有点儿事，先回家了！”

淡倾愣愣的捏着银行卡，应了一声。

“楼青！楼青！”

我在他身后大喊，踩着高跟鞋，脚步碎小，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突然停住，在梧桐树下，暮然转身。冷笑道：“你在嘲笑我吗？在伤害我？”

我莫名其妙，一步步走进他：“你在说什么？”

“当掉珠宝，又向淡倾借钱？”他冷笑，脸色白皙、清瘦，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我堂堂墨氏集团的太太，竟然低头哈腰，讨好别人似的借钱。”

墨楼青堆砌出来的言语，正一点点穿透我的心脏。一滴滴流出黑色的血液，尽管他看不到，此时此刻，我有多么的悲伤。

觉得眼眶一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我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楼青，不是的。事情完全反了，是淡倾要给我钱，我没有收。”

他僵硬着的脸，愈加悲痛无比。

“少骗我了，你骗了我多少次？还想让我相信你吗。”

心乱如麻，我立在公路旁。些许凉风吹得我有些不适，裹了裹上衣，还想要说什么。

他突然说：“给我两周时间，我会让总公司重新运作起来的，请你……相信……我。”

墨楼青缓缓地脱口而出，不等我挽留，便坐进车中发动了引擎。待我追过去，只剩一袭尘土。心好像被一块胶纸封住，不能转动。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止了迈步。抬头仰望星空，被遗忘的北极星孤独倒挂在天边。深邃到无尽的黑夜中，我只身一人走着，走着。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我真是愚蠢，怎么能一次次做出对他无形的伤害。

从前不知道墨楼青的自尊心竟是如此薄透。

我试着拨通他的电话，但是回应我的一直都是机械女音。

‘滴滴——’

车鸣声趁其不备，把正在出神的我吓得差点儿不小心扔出手机。

“哟，夜深人静的，怎么自己走在路上？”仁修的脸逐渐浮现在车玻璃后面。

我指了指他的车子，笑道：“仁大夫今天怎么突来雅致开车呢？”

“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他朝我勾勾手，坐在驾驶位上笑着说。

我毫不客气的坐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我还以为你没有买车呢。”

“是刚买不久，我一向低碳环保，再说家那么近，买了实在是不知道要用在什么地方。”

我吐了吐舌头，“泡妞用啊！”

“嗯……”仁修沉思了一会儿，昔日白大褂的形象深深印刻我心，这样猛一看，没有穿卫生服的他倒是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此话有理，确实泡到啦，哈哈！”

我反应迟钝，看向他：“泡到了？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呀，这不正有一位小姐在我的副驾驶上吗？”他反问我，自己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在说我。

“对了，刚才我在医院碰到墨楼青了，你们没有碰面吗？”他人畜无害，不以为然。

一句无心的话，让我想起他离开时的表情。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悲伤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我看不透。

“呃……没有碰上，他大概是来医院办点事吧，没有告诉我。”

又说谎了，我讨厌这样时时刻刻都在欺骗身边人的自己。

厌烦透了，焦躁，不安，心烦意乱。

“仁修，到这儿就好了。”我指了指路口处，让他将车子停了下来。

“这样啊……路上小心小心！”

他向我挥手，我仍记得墨楼青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冉冉不要那么轻易的把自己情绪时刻挂在脸上，不要什么心事都对朋友讲出来，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就会揪住你的伤心事当做笑柄来嘲笑你。

他嘱咐给我的任何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潜移默化的去听话，去按照他说的做。他教给我的东西，被我深深印刻在心中。书上总是说，两个人在一起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会有夫妻相，就连性格习性都有可能变得相似。

我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但是却不希望发生这样的吵闹。回到家，除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别无其他。

这种患得患失的恐惧，暮然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住，像是自己突然被埋在了一个水球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感到窒息。

我疯狂打他手机号码，仿佛永远都是忙音。

张妈恭恭敬敬的说道：“墨先生说，让您直接睡。他明后天要出差，公司需要加班，所以今晚就不回来家了。”

我立马问她，焦急万分：“出差，他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

“这个没有，太太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直接去公司看看。不过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吧。”张妈回答。

自己应该有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呢，明知当掉珠宝、重新就业都是会惹他火冒三丈的事情，还要去做。什么时候，自己这反射弧过长的大脑能够清醒一点，不要这么迷迷糊糊的办事。

我疲惫的躺倒沙发上，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她怎么会睡在沙发里？”

“太太一夜未合眼，一直在等您，天亮她才睡下的。”

隐隐约约听到墨楼青的声音，身边被温暖的气息包围，一条毛毯搭到了身上。

我暮然睁眼，发现他早已提着行李箱站在了玄关处。

“墨楼青！”我大叫，我不要，不要他再一次离开我了！“你要去哪儿！”

“……你醒了？”他受惊吓道。

“我不许！不允许你去！”

我光着脚跳下沙发，上前一把攥住整齐的领带，将他整个人都拉弯了腰。

难道，又要去英国，又要把我丢在这儿，独自面对没有他的灰色生活么。我不允许擅自离开我，这一次，让我努力挽留，不管公司不论员工，不管他是不是墨氏企业的总裁，我都不愿意！

“什么？冉冉，你清醒一点儿，你睡醒了吗？”他狐疑似的摸了摸我的头，说：“什么不允许？我只是坐火车去Z市出个差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呃。”

一瞬间，我呆愣住，手指渐渐松开他的墨绿色领带。原来，只是Z市……

“抱歉，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总是有无尽的忙碌，总是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墨楼青我真想知道你把这个家放在第几位。

我说过了，我没有没有钱都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呢。

这座寂寥的城市，很快迎来了夏天。炎炎的太阳，高悬在世界的当空。红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面，蒸腾、窒塞、酷烈、奇闷，简直要使人们的细胞与纤维，由颠抖而炸裂了。

张妈说自己以为远方亲戚去世，要回一趟老家出殡。我便独自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按时送墨格嘉送上学放学，给墨尘露做细致类食物，让她慢慢学会吃更多有营养的东西。

我抱着墨格嘉，在满满星海里寻找传说中的许愿星。

希望它能保佑我们一家四口，也愿它能将我如潮水般激流勇进的感情传达给远在Z市的他。希望他早点儿回家，这儿永远都是他歇息的地方。

“哟，早上好。”

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我靠在车子一边发呆，刚好碰到仁修。

“我怎么感觉最近总是跟你偶遇，是不是你在跟踪我？”我没好气的说，指着他的鼻子。

他无奈的摸摸后脑勺，耸耸肩：“真是冤枉啊，我家在这附近，你忘记了么！”

“可是这也太巧合了，不科学。”

我狐疑的盯着他，最后他终于投降，双手故作认输状：“好好好，是我故意的，你这火红跑车实在是太扎眼了。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你，刚好我下班，明天放假，所以提早从医院出来了。”

他一番解释，我抱臂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去喝一杯？”他做举酒杯的动作，笑道：“我知道最近这边新开了一家酒吧，环境不错，还干净。”

“不行，我要接孩子。”

我说，指着公路对面的幼儿园说道。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道：“咦？那不是你儿子？”

我眨了眨眼，视线从幼儿园转移到正在一本正经过公路的墨格嘉身上。人群拥挤之间，一眼就认出了他。小格嘉正背着蓝色的小书包，左顾右盼，手中还拿着我前不久送他的擎天柱模型！

“等会……三岁半的孩子会过公路！？”仁修皱眉道。

我心顿时悬了起来，将包扔给仁修，大叫：“格嘉！格嘉！”

他走在斑马线外围，走着走着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清澈的小眼睛眨了眨，向我挥了挥手中的玩具。笑的那样天真烂漫，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飞驰而过的大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