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大主教的话

路易沉默地在黑暗的角落里思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卡罗尔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却是康丝坦丝正在微笑看着路易。

康丝坦丝是个大美女，她的魅力毋庸置疑，尽管路易心目中对她有些敌意，仍旧不敢过多去看那双眼睛，待到路易来到康丝坦丝左侧，她冲艾斯博文大主教笑了笑，“主教大人，开始吧。”

偌大的教堂主殿内，只有三个人在做弥撒，大主教的洪亮声音在整个殿堂中回荡，在置忏悔词之后的是光荣颂，数百人的唱诗班显得气势恢宏。

“天主在天受光荣，主爱的人在世享平安，主，天主，全能的主，我们为了你无上的荣光赞美你，求你垂怜........”

康丝坦丝站在最中间，虔诚地将脖颈上戴的十字项链握住，轻颂着祈祷词，牛角冠冕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就像是一层光环笼罩在她的头顶，那一刻艾斯博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就像是一位天使下凡！

相比而言卡罗尔虽然也是倾国倾城的女人，但她的光芒完全被康丝坦丝所盖过了，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穿着打扮，公爵夫人是今天的绝对主角。

林世举对于宗教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在他看来浪费时间在又繁琐的弥撒上多耽搁一秒钟。

随着光荣颂的结束，接下来是主教朗诵四则圣经的时刻，他充满穿透力的声线经久不绝地回荡在使徒大教堂的大殿内，声音激昂慷慨，直达穹顶，真像是来自天堂的威仪之声。

四周环绕一圈的近卫军们，此刻在一边落地灯架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一尊尊雕像，这更加为这场弥撒笼罩上了几分威严的色彩。

在大殿内五颜六色的玻璃天窗上雕刻着圣母像，阳光穿透进来让圣母脑后面的光晕更加明显。

艾斯博文大主教今天看起来格外的投入，红色的神袍在他时而挥手，时而高呼的动作中不断起舞，“全能的天主圣父，一切崇敬和荣耀，借着基督的名义，和基督一起，在基督内，并联合圣神，都归属于你，直到永远！”

“阿门！”

在全体唱诺声中，弥撒进入了尾声，随后便是领圣体的仪式。

唱诗班唱礼成咏，在神圣的歌声下，康丝坦丝默默地闭上眼睛，口中轻声念道，“愿全能的天主护佑我的丈夫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天主会保佑一切为信仰而战的英雄斗士！”艾斯博文微笑着平举双手，“天佑公国！”

“天佑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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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撒仪式结束之后，艾斯博文大主教命人打开殿内的一间偏室卡罗尔和路易提供休息的地方，他自己和康丝坦丝在大殿内坐了下来。

“夫人，抱歉，”待殿内恢复了安静，除了不远处的近卫军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时，艾斯博文这才面容有些苦涩的看着康丝坦丝，“我非常不忍心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但是在这弥撒结束之后我也恳求您倾听一下上帝仆人的难处..........”

“主教大人，您不用客气，”艾斯博文主教降低身份的语气立刻让康丝坦丝愣了一下，“我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教会有任何的难处我都会尽我最大力量。”

“天主感谢您，夫人........”艾斯博文大主教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有些欣慰，但眉间那化解不开的愁绪却让大殿的神像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更增添了几分苦涩，“您知道我对公国的忠诚，自从我受教皇陛下的委派来到新大陆，无时无刻不希望将主的荣光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的信仰不对我们任何人有任何的好处，主所希望的就是他们死后能够得到救赎，再也不用遭受蒙昧的剥削。”

由于艾斯博文主教在整个公国平日内活动仅限于布道传教，甚至虽然是宗教第一人，但却不是委员会的一员，使得他在大多数人面前的形象都是一个低调的神职人员，他的形象甚至使得天主教在来到公国的欧洲人看来和旧大陆教会相比就像是圣徒一般。

只有艾斯博文自己知道，他可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洁身自好。

对于权势如日中天的公爵，艾斯博文知道后者地位在整个公国都是不可撼动的，所以明智地选择了明哲保身的策略，就连随他而来的收藏品，艾斯博文都将其中的多数作为了教会的资金变卖了，这种策略让林世举也不再那么戒备艾斯博文，减少了对于他的监视。

随着公国和卡斯提人的战争再起，公爵亲征，艾斯博文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即使是聪明如康丝坦丝公爵夫人，此刻也无法猜透主教的真实想法，毕竟她的从政经验太少，在来到公国之前她可不爱好权谋。

“主教大人，您的圣洁和虔诚我和公爵都看在眼里，不过您也知道公国对于宗教的政策，我们不会反对任何宗教，在艾斯普瓦所有的宗教都是平等的。”

“当然不，尊敬的夫人，”艾斯博文连连摇头，一脸郑重地握住胸口的十字架项链，“基督的最高想法就是建立一个全新的没有纷争的国度，历来的十字军教训都已经告诉我们，一味地排斥不是明智的行为，利奥陛下不想重蹈乌尔班教皇的覆辙，在陛下看来，所有人都能够自由的生存在这片土地上便是最好的结果。”

“我个人对于公爵阁下十分钦佩，那些不虔诚的卡斯提人不明白，即使是一个乞丐也有自由生存的权力，他们没有任何的资格剥夺任何人的生命和财产，我是十分反对卡斯提人的残暴行径的。”

“我很高兴您能够这么说，主教大人，我希望公国的教会能够再多一点向您这样的明智之士！”

“谢谢您，尊贵的夫人，”艾斯博文一点也没有自得的表现出来，尽管他的心中感觉越来越激动，但还是谦卑的低下头，“公国的势力在公爵的英明领导下不断的壮大，现在整个大陆已经没有了公国的对手，库玛那大捷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

果然，在吹捧了一番后，艾斯博文拉长语气，康丝坦丝的神色立刻肃然。

“不过在这一切的背后，仍旧有人希望破坏公国的伟大成就，”艾斯博文拍了拍手，随后一边的阴影中便走出一名教堂执事，他将一张卷轴样的东西递给主教，随后又小跑着离开了，“在五天之前，我们的一名教士在教堂门口和布道宣传告示上发现了这个.......”

康丝坦丝双手接过艾斯博文主教递过来的东西，借着天窗投射下来的阳光将它展开，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的《论罗马教会的腐朽与堕落》标题极为醒目，她将这卷轴浏览了一遍就拿在手中，脸色有些难看。

艾斯博文看着康丝坦丝纤细修长的双手渐渐握起来，心中振奋，口中语气却越发苦涩，“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教会在这里的影响力太过弱小，那些就像是虱子一样讨厌的路德主义者已经在这里发展起来，他们传播着篡改教义的歪门邪道，很多善良的自由人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口中的歪门邪道有多么的可恶！”

“教皇陛下一直致力于改革教会，而现在我们在这里却寸步维艰，”艾斯博文主教语气非常的愤慨，“赎罪券只是为了让人们获得升入天堂的捷径，虽然教会中确实存在一些贪污和腐败的蛀虫，但要是真的像那些激进的无知者宣传的那样，没有了教会，这实在是一种不可想象的地狱般的景象！”

“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主教大人。”

“我相信公爵是一个善良正义而且伟大果决的人，但就算是上帝也有疲劳的时候，那些会使用黑魔法的邪恶流氓，他们不会放弃任何机会！”艾斯博文主教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夸张的挥舞着手臂，“尊贵的夫人，我希望您已经听说了在公爵区进行的公开布道会。”

“是的，”康丝坦丝自然知道艾斯博文说的是什么，她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早在开战以前她就已经知道那些路德教派人士的存在了。

“那个写九十五条论纲的疯子！他逃脱了追捕，现在已经在艾斯普瓦发展信徒了！”艾斯博文大主教拿出一封信函，上面是教皇的金色钥匙标记，首页上很是清楚的写着“逮捕令”三个字，“我相信公爵夫人不会希望那一天的来到。”

“主教大人，”康丝坦丝站起身来，脸色郑重非常，“我十分重视教会在公国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是公爵阁下有令在先，任何涉及公国发展的大事我们必须召集委员会进行讨论，要是您方便的话我希望您三天后能够抽出时间参加会议。”

“这件事关系到教会的存亡，我愿意服从夫人的安排。”

“很好，主教先生。”

艾斯博文轻轻地握住康丝坦丝的滑腻小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马丁路德，是一名德国人，他的父亲是一位铜矿工人，尽管家境贫寒，但他还是进入了大学学习法律，并在1504年获得了法学硕士学位，次年加入奥古斯丁修道会，两年后成为牧师，并且获得神学博士学位，在威登堡获得了一份工作。

三年前他以一份《论赎罪券功用的95条论纲》点燃了德意志土地上的反教会剥削烽火，并且迅速获得了一大批追随者，1519年他因为一场和约翰 艾克的辩论成为了进一步激怒教会的导火索，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受到无数的刺杀，为了再进一步传播自己的思想，他带着几名心腹追随者来到了艾斯普瓦公国，并且在这里开始发展自己的思想。

艾斯普瓦公国由于其独特的宗教融合性，迅速成为了路德拥护者的大本营，他们在这里发展信徒，并且一面在欧洲传教，一面把这里作为避难所。

随着路德主义者的力量越来越壮大，他们在新大陆的拥护者也越来越多，并且在目前为止已经组织了好几场大规模的布道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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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丝坦丝和艾斯博文交谈教会的事情时，坐在偏室内的卡罗尔和路易却没有什么话说。

自从在林世举大婚的时候路易挑破了窗户纸，卡罗尔的神色中就总是带了一些阴郁，也许她确实没有奢望过公爵夫人的位置，但是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人，心中阴郁是肯定的。

卡罗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公爵的感觉变得复杂了许多，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在让娜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她的笑容是最多的。

直到康丝坦丝到来。

两个女人既有才华也有美貌，纵然同样在王族地位不高也不是她一个卖酒女能够比得上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绿叶，永远只能够衬托鲜花的美丽。

康丝坦丝的一颦一笑都极有魅力，即使卡罗尔是一个女人也能够感觉得到，她就像是一颗在夜晚中闪烁的北极星，又像是山巅上十万灯火中最耀眼的那一盏。

“姐姐，你真的甘心吗？”卡罗尔正想着心事，猛然听到路易的声音，话语中的味道呛人刺鼻，在这僻静的环境中好似万年的寒冰一般，让她情不自禁怀疑说这话的是否是她的弟弟，“你真的甘心永远只做一个卑微的女仆吗？”

“路易？你还在想着这件事吗？”卡罗尔有些无可奈何，她本不愿意再揭开这块伤疤，对于她现在来说只要能够陪在公爵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公爵已经给了我们太多我们本不应该得到的，你还想要奢求什么？”

“不是我奢求什么，姐姐，”路易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母亲说过，一个情妇永远是最卑贱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从没有想过公爵阁下会看上我这么一位身份卑微的卖酒女。”

“可他把你带了过来，你们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真的想这么没有任何地位的呆在他身边吗？！”

“路易！”卡罗尔神色一瞬间变得刷白，她紧紧地盯着路易，“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没有人教我怎么说，我是一个妓女的孩子，难道这些年经历的还不足以让我明白这些吗？！你知道那些混蛋醉鬼怎么叫我的吗？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白眼歧视吗？我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死！”路易看着脸色惨白，神色有些痛苦的捂住胸口的卡罗尔，停顿了一下，“这些年只有姐姐你对我不离不弃，我发誓会保护你，有谁敢伤害你，我就会把他的心脏刺穿！”

路易的眼睛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康丝坦丝的背影，最终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包括她！”

卡罗尔惊怒交加，抬起颤抖着的手指着路易，然后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路易慌了神，他一步冲到卡罗尔身边，一把抱住她，口中大叫她的名字，数名近卫军听到了路易的惊呼声，立马冲了进来。

康丝坦丝和艾斯博文也听到了，此刻两人已经结束了谈话，一前一后的快步进来，见状立马让人把卡罗尔抬出去，主教一边命令教会的牧师为卡罗尔治疗，一边让人去请医学院的医生。

使徒大教堂顿时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