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水淹库玛那

“总督阁下，对岸的艾斯普瓦人似乎有异动。”

唐佩德罗将军正在自己的营帐内挂着胡子，听到手下军官的消息，手抖了抖，在下巴上拉开一条小口子，他拿起一边搭在椅子上的毛巾胡乱抹了两把，站起来拿过桌子上的佩剑往外快步而去。

连日以来唐佩德罗将军都隔河和艾斯普瓦人对峙，好在他早早就在库玛那城储存了足够的物资，足以坚守上半年之久，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有利，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只是下令加紧防守，以免对岸的艾斯普瓦人偷渡。

不过艾斯普瓦人也很沉得住气，除了每日的骚扰和训练，没有任何的动作。

唐佩德罗自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要是他没有什么本事也不会被委以重任，在敌方充分掌握南方大陆制海权的情况下总督早就做了安排，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收到战报，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激动，如果他们想要强渡的话，自己一定会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让他们一直滚回艾斯普瓦！

唐佩德罗将军可不想坐在这里等到头发发白。

一行人来到河边，朝着对岸望去，只见艾斯普瓦军营里一片喧闹，正在进行大规模调动，一排火枪阵在河边列阵，显然是为了防止卡斯提人渡河偷袭，军营内往日布置在河边掩体里面的火炮此刻也已经不见了，看样子似乎是在拔营准备离开。

众人都觉得非常疑惑，小声议论着，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在对岸的艾斯普瓦人要往哪里去。

唐佩德罗总督同样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任何的头绪，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对面的艾斯普瓦军队指挥官是什么人，不过他们这几天一次主动进攻都没有，从排兵布阵和谨慎程度上来看，他的对手不会是一个莽夫，也不会是一个白痴，相反应该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家伙，他非常清楚自己军队的劣势，没有盲目的发动不理智的攻击。

正当他想派人去通知其他几处防守据点加强守卫的时候，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总督阁下，海军战报！”

信使看上去有些焦急，唐佩德罗将军的一颗心立刻变得一沉，他身后的军官们讨论声也停了下来，一起朝后面看去。

唐佩德罗知道艾斯普瓦军队的海军装备先进力量强大，所以命令舰队不得私自出战，主要凭借城市防御保护海港。

这也就说明卡斯提人的主要力量多数都集中在了几处主要据点内，其他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防备力量。

“总督阁下，海军战报！”信使连滚带爬冲了过来，几名持戟卫兵闪到一边为他让开一条路，信使将手中的信递给唐佩德罗。

总督阁下将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越看脸色越沉，他将信交给旁边的一名军官，闭上眼睛仰天长叹，“我们的海军完蛋了。”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随后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眼睛都盯在总督阁下的身上。

纵然海军噩耗传来，但这些卡斯提人没有一人露出怯懦之色，他们的眼睛除了凝重便是坚定。

而反观公国的军队，也许在同样的情况下就不会有这般视死如归的表现。

“好了，先生们，”唐佩德罗的眼神扫了一遍周围，对于这种情况颇觉欣慰，他的脸色稍霁，“现在我们虽然失去了海军的支援，但是那群每天只会坐着洗脸盆在海中捉鱼捕虾的滑稽家伙们也并不是我们应该依靠的，王国的百年陆军不是浪得虚名，是时候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诞生伟大上校的国度了！”

贡萨罗 德 科尔多瓦上校是每一个卡斯提军人的崇拜对象，即使是高傲的唐佩德罗也不得不对这位杰出的统帅表现出足够的敬重，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大声呼喊起来，大有一副用声音吓死对岸艾斯普瓦人的样子。

唐佩德罗将军的眼睛又看向对岸，皱着眉头细细思考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林世举骑着马在火枪阵列的后方，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唐佩德罗将军，“威尔，在攻进库玛那城的时候我要看到他，死活不论。”

威尔看着在众人拥簇下的唐佩德罗，他深深地将他的样子记在自己的脑海里，然后点了点头。

很快，艾斯普瓦人原来军营的驻地就只剩下了一片空地，除了十几名来回巡逻的艾斯普瓦骑兵，很难想象这里在不久以前还有数万大军在此地驻扎。

不过唐佩德罗并没有贸然撤退，而是选择了按兵不动，既不追击也不退回库玛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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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笼罩大地，曼萨那雷斯河东面除了零星的飞禽嘶鸣和野兽吼叫声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一派寂静，似乎艾斯普瓦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一样，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带着几分令人不安的诡异，就像此刻唐佩德罗将军的心情一般。

直觉告诉唐佩德罗，那些艾斯普瓦人在海战中赢得了胜利，按理来说不会如此迅速地撤走，本能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人一定有阴谋。

一种隐隐猜到一些头绪却又无法说出来的感觉让唐佩德罗痛苦异常，他在大帐里坐立不安，索性走出军营来到河边，几十名持戟卫兵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正在此刻，几名牵着刚洗刷完毕战马的卡斯提士兵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人对着同伴们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住，士兵！”唐佩德罗停下脚步，拉住说话那人的臂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还有些不耐，待看清楚了那人这才吓了一跳，原本被捏的酸麻疼痛的感觉也轻微了不少，他急忙神色一正，“报告总督阁下，我正和其他人说今天的河水水位比往日浅了很多，我们得到上游一些的地方才找到一处好地方给战马洗刷！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

“水位......浅........上帝啊，我的天！”

唐佩德罗脑袋中灵光一现，突然有些明白了对岸的艾斯普瓦人为什么会有异动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转过身大声吼叫，“卫兵，卫兵！”

被他抓住的那人神色慌张，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急忙要出声申辩，唐佩德罗已经放开了他，“你做的很好，士兵。”

旋即唐佩德罗带着卫兵向军营中冲去，只留下几名牵着马的士兵，面色不解的面面相觑。

“撤，都给我往后撤！”唐佩德罗将军完全疯了，他歇斯底里地拉开嗓门大声吼叫，声音中满是惊慌，“都他妈的给我后撤，除了武器外什么都不带！”

人们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猛然耳边就传来一声闷响，那动静似乎就在离着军营不远的位置，旋即大地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卡斯提人中不缺乏征战多年的军人，战场经验极为丰富，在上游下游渡河点都被己方把守的情况下还能够拥有这般威势的根本不可能是己方或者敌方的骑兵，许多人都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无不神色大变，只有一些反应有些迟钝的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他妈的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曼萨那雷斯河决堤了！”

瞬间这条消息就传遍了军营，原本训练有素的卡斯提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军营立刻乱作一团，人们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往身后的库玛那城狂奔而去，不要说拿武器了，一些人甚至连鞋子都还来不及穿上。

偌大的军营里面，唐佩德罗将军也来不及阻止这种骚乱，他同样被仓皇逃窜的卡斯提人裹挟着，被人流撞得七荤八素，后营的营垒被蜂拥而出的人流撞倒，那些木板被踩成了一块块细渣。

两边的印第安人同样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当地的土著人，野外生存经验极为丰富，这时候谁都顾不上谁了，他们逃生的反应一点也不比卡斯提人慢，不过他们聪明得多，知道往地势高一些的地方逃窜。

一时间曼萨那雷斯河畔的卡斯提军队土崩瓦解，卡斯提人印第安人自相践踏，死伤者完全无法计数。

但这些人的速度远远没有洪水来得快，为了增加水势，林世举已经进行了数天的拦截水的工作，如洪兽出闸一般，奔腾的曼萨那雷斯河水带着霹雳万钧之力往下游而来，不到片刻功夫，河水便化做一条白色巨龙将落在后面的卡斯提人吞没，紧接着直往库玛那城席卷而去。

卡斯提人和印第安人哭嚎着，尖叫着，狼狈的想要夺一条生路，他们脚下狂奔着，但是根本比不上洪水的速度，眨眼间溃逃的长龙便被白色的水流吞没。

曼萨那雷斯河的水势之大，让林世举根本没有想到，以至于连着等了两天水势才稍稍退去。

五万艾斯普瓦军队乘坐着事先准备好的独木舟往库玛那城而去。

库玛那，这整个委内瑞拉最为繁荣的地区，此刻已经完全成为了一片泽国，沿途所见最多的便是被水泡的发胀在洪水中没有来得及逃生的人畜和动物们的尸体。

待进入了库玛那城，所见更为凄惨，被水流冲垮的房屋和城墙，尸体更是不计其数，除了极少数的幸存者，所有人都在洪水中丧生。

城中的居民加上河畔的卡斯提人军队，粗略统计至少接近十万人死亡，这当中只有大约三分之一是卡斯提人，其他的全部都是被裹挟的印第安人。

林世举下令将这些人畜尸体全部集中起来撒上石灰焚烧干净，以免发生瘟疫。

威尔看着在野外尚湿润的土地上挖开的一个大坑，里面的尸体层层叠叠，将坑堆得满满当当，在这个大坑旁边还有十几个同样的坑，尚还有来自城中的尸体往这边运来，他头一次在心中产生了疑问————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其实不光是他，林世举也在自己的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但要是将代价换成自己的士兵们，他自问还是会选择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