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由不得不要的人情

等到身后的老管家赶到灵堂，胡雪岩早已经叩头完毕。

老管家吓了一跳，赶忙喊道：“不敢当，真不敢当啊！”说完老管家慌忙把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几个孩子都拉了过来，硬按着给胡雪岩跪下，说道：“赶紧给这位大人磕头回礼。”

不一会儿稽家上下都震动了，好多旁亲全都赶来看热闹。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小五六个孩子都把胡雪岩团团围住，一个劲儿地磕头。胡雪岩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当下也慌了神，只庆幸自己还没有生孩子，不然家里有这么多流鼻涕的家伙围着自己还真不好办。

就在这是，后堂的门帘被稽鹤翁一撩，稽鹤翁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稽鹤翁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一个中正之人。他盯着胡雪岩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不知是哪位？”

胡雪岩虽然官职比稽鹤翁大，但此时丝毫不摆架子，微微弯腰一揖，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稽兄了。”

稽鹤翁果然有奥奇，只不过随便伸手哗啦了两下，就权当是回过了礼。他再次冷冷地问胡雪岩道：“不知是哪位？”

胡雪岩说道：“新任的湖州藩司胡雪岩，可能稽兄还不太知道。”

稽鹤翁听到露出轻蔑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王大人的结拜兄弟，杭州的财神爷。我与足下素未相识，何足吊唁？不知道胡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稽鹤翁的语气十分不屑，这让刘庆生十分的生气。

胡雪岩却依旧不骄不躁地说道：“在下也是受王知府之命，专程来行个礼，并没有其他意思。”

稽鹤翁皱了皱眉头：“那就多谢了。既然已经上完了香，不知道还有何赐教？”

刘庆生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胡雪岩在这边，他早就找人打上去了。一般家里来了客人，即便是想来不对付的，那也得请人坐下上茶详谈。哪有迟迟不肯请人入座，站着把人往门外敢的。

倒是哪位上了年纪的管家很是热情，拉着稽鹤翁说道：“老爷，胡大人初次拜访，肯定有话要说。咱们先坐下慢慢说。”

胡雪岩微笑着看了那管家一眼，想着能在稽鹤翁这驴脾气地下当管家，要么是稽家的老人，要么就是真有养气功夫。

刚一入座，胡雪岩还没喝茶便直接开口说道：“王大人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你。说湖州官员不下三百，但要是说起真才实学，一个个都是草囊饭袋，真要是能有所作为的，还是稽兄。”

稽鹤翁一听，立马嘴角上翘，笑道：“现如今官场腐败，那个不是花钱当官。走关系上来的，能有什么本事？”

胡雪岩看稽鹤翁这一脸的傲然，微微一笑，没有在意稽鹤翁这句话把自己也给骂上了，心里反而觉得这稽鹤翁有点小孩子脾气，一句马屁上去立马就笑逐颜开。

于是胡雪岩继续不温不火地喂着好话，一边询问一些稽鹤翁的抱负谋略，一方面赞颂这稽鹤翁不骄不躁苦守清贫的洁身自好。

稽鹤翁其实早就知道胡雪岩这么个人了。管家拿着胡雪岩的帖子送来的时候，他一看就猜出了胡雪岩的来意，当下就想着把胡雪岩打发走。谁知道胡雪岩这人却是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自己即便出言讽刺，也好不生气。被胡雪岩这么舒服地陪着，稽鹤翁心里也拿不出狠劲了，于是说道：“胡大人，你是个大肚量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胡雪岩看到稽鹤翁的态度已经缓和，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奉，交给了稽鹤翁。

稽鹤翁接过信奉，打开一看，看大里面全是稽家这些年来当出去的当票底根和外出借账签下的借据。而这些票据上要么写着注销，要么勾了数额，要么用印章戳上了作废。

稽鹤翁有些慌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外面大堂里，老管家看着刘庆生命人抬进来的两个大箱子，心里很是感慨：“这下老爷不得不收人家的人情了。”

这两个大箱子，是稽鹤翁为了个妻子办丧事，当出去的。里面装着的全都是自己家里孩子穿戴的衣服。想着马上就夏天了，这些棉袄之类的暂时用不着。可是到了今年冬天，孩子们可就没得穿了。

这老管家叫做富贵，跟了稽鹤翁世家年了，稽鹤翁家里的日常用度都是他来调度，他自己知道，家里其他用钱的地方都可以省，但是这稽鹤翁六个孩子却是离不开这两箱子衣服的。

稽鹤翁看着这些当票，稍微一思量，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再看向笑眯眯的胡雪岩，胡雪岩说道：”稽老爷请放心，我这事儿做的十分隐秘，没人知道的。再说了，你或许也知道，那阜康钱庄是我开的，当铺的掌柜多少都给我点面子，外面人不知道的。”

稽鹤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是激动又是恼怒。恼羞的是胡雪岩知道了他家里没钱，让他自己觉得很没面子，激动的是家里有了这些银两，以后两三年就能过得舒服些了。

胡雪岩看稽鹤翁十分尴尬，很赶紧拱手赔礼说道：“这事儿是我办得有些冒昧，多有唐突。但是这确实是王知府看中稽兄的本事，特意嘱咐我办的。还望稽兄不要见怪。”

稽鹤翁再硬的心肠，也绕不住胡雪岩这么敲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胡大人，这就中午了，咱们出去外面吃一顿吧。”稽鹤翁实际上是想留胡雪岩在家里吃饭的。但是家里正在出丧，人多太乱，几个孩子又闹，实在是不方便，于是他才想着请胡雪岩出去外面吃一顿。

胡雪岩赶忙起身，说道：“好好好，稽兄定下地方，我回去换一身衣服就去。”

稽鹤翁看了胡雪岩一眼，说道：“穿着官服确实不便。不过来回又耗时间。胡大人要是不嫌弃，就换一身我的外袍凑合一下。”

胡雪岩大喜，这稽鹤翁显然已经把自己当自己人而不见外了，当下说道：“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你是不知道，我一穿这官服就觉得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