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排位战前的杀手们

绝影首次听说风满楼排位战，是他拜毒长老为师期间。那会，他还在因为对刀下亡魂的负疚心理而无法正视自我，在鸮目楼一千一百个杀手中，他也是敬陪末座的最弱一员。数年过去，如今的绝影却要作为带队主将，跟另外三楼的强手过招。说实话，他心里没底。

参加风满楼排位战的，一般都是寂暮岭精英中的精英。而绝影的这支小队中，除了作为最后王牌的万象，就属妖娆魂能等级最高。但她的能力以伪装和刺探情报见长，其真正成色从未在与强手硬碰硬的战斗中得到检验。绝影刚刚迈入吞无的门槛，他和妖娆从万象城得到的魂器虽好，却还没有使用纯熟。金克、三袋这么多年都没能跻身金牌杀手之列，实力如何可想而知。以毒、药两位长老的手段，当年参加排位战都只有他俩活着回来，也难怪长老会严重质疑金克、三袋的资格。

但绝影、妖娆有他们的考虑。

在杀手乡，能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行走江湖危险重重，内部淘汰竞争激烈。除非成为长老，否则可说永无出头之日。金克、三袋以银牌杀手身份，代表鸮目楼在蜃沙海执掌六金城和谜蓝砚的各项事务，完全是沾绝影、妖娆的光。鸮目楼长老会最年轻的短和长，以及更早的毒和药、傀和兽，都是参加过排位战才晋升为长老。因此金克、三袋想要熬出头，唯一办法就是赌一次。绝影、妖娆坚持带上他们，配合已久只是说辞，真正目的是拉朋友一把。

金克、三袋认识已久。两人实力平平，但头脑、经验、资历都不差。他们清楚绝影、妖娆的好意，于是进入风满楼地界的前一晚，五人露宿山林时，金克、三袋把自己拥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这代表一个杀手最大的信任。

金克，本是羽翼族中某个小支的损器。因为他特殊的能力而被出生村落驱逐，这个能力也是日后代号的出处。金克记不清从何时起，金属制品会莫名其妙毁在自己爪下。幼年的他无法控制这种能力，不但弄坏了家中农具，遭到父亲毒打，还被村里人一致排挤。不能从事耕作，又怕出门被人欺侮，天天吃白饭的金克终于被家人扫地出门。小损器流落在外多年，曾落草为寇，也曾像野兽一样浪迹荒野，渐渐把奇怪的天赋变成了搏杀的依仗。后来像绝影在天爪山抓的绿巢鹰一样，金克也被鸮目楼的杀手逮回了雾索峰，从此改头换面。

比起金克，三袋的经历实在出人意料——他居然曾是麒麟泊巧工造的高徒！以空间能量的利用见长。谈及锞囊的储物原理和传送门的建造方法，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乞丐，竟能列出一长串天书般的公式做说明……跟他打了几年交道的绝影差点惊掉下巴！

可惜三袋年轻时恃才傲物，人缘极差。后来更因为过分自负，害死了一众同门（其中包括当时深爱他的师妹），被暴怒的巧工造祖师范西亲自下令逐出师门！永远不准踏入麒麟泊半步！彼时高傲又虚荣的三袋受不了连串打击，万念俱灰的他，从天之骄子一下变成了浑浑噩噩的乞丐。

本来三袋这一辈子应该就这么完了，但造化弄人。或许老天还舍不得三袋在空间能研究方面的才能，故意在这个落魄乞丐面前安排了一场离奇打斗。躲在垃圾堆里的三袋心惊胆战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其中一名被困在时间结晶中的女子吸引了他——确切的说不是女子，而是捆住女子的招数。

为毁尸灭迹，包裹在结晶中的女子被拖到荒郊野外埋了。对空间能力研究的痴迷深刻在三袋的生命里，他冒险跟了过去并成功解开了女子的封印。

这个被救女子，也就是他现在老伴，偏偏是个鸮目楼的杀手！由此三袋跟鸮目楼扯上了关系，并因为他的出色能力被破格吸收，成了不是损器却加入组织的唯一一人。

听完三袋的故事，绝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了。

“嫂子他现在？”

“这里。”三袋拎出一个从不离身的口袋拍了拍，“我和内人的家就在这里面。”

“绝影，这老家伙的地盘，连我都只踏足过一次。”金克咧嘴笑道：“还记得两年前咱们在蜃沙海被黑云楼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事吗？我和老袋跟你们失去联系，多亏这布袋，不然不但我们无法脱身，更救不了你们。这里边可大有乾坤！”

“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两个便携的传送通道。”

“我说老袋！你有这么好的宝贝怎么不早说？”绝影发自心底觉得带三袋参加排位战实在是大大的明智之举！

“影，混咱们这行，留保命手段是通行做法，这怪不得老袋。”妖娆提醒道。

“娘子说得对。金克、老袋，谢谢你们把肯把自己的秘密都讲出来。眼下正是咱们共度难关的时候，必须得好好商量一下这战术安排。可惜小弟我资历太浅，对这排位战知之甚少，除了毒鹫甲再没其他本事……”

“绝影你此言差矣。”三袋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兄弟和女主子肯拉我们一把，老袋、金克，还有我内人定当毫无保留。把火灭了，咱们到屋中详谈。万象小兄弟，麻烦你在外边把风。几位，不要抗拒，放松。”

眼前一花，下一瞬，绝影、妖娆、金克、三袋就到了另一个空间！这是个宽敞素净的院落，院中正候着一位和蔼的老妇人。

“我内人。”

“前辈。”绝影、金克恭敬行礼，而妖娆显得非常惊讶。

“莫不是三十五年前跟金、隐两位长老一起参加过排位战的香前辈！？”

老妇人一笑道：“见过女少主。没想到您还记得老身。”

“前辈哪里话，妖娆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女孩也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去备茶，你们坐。”

绝影实在想不到三袋的宝贝里还有这样一进庭院。在院中树下的石桌前落座，他忍不住开起玩笑：“怪不得老袋你平时爱财如命，原来弄得钱都用来金屋藏娇了！”

“低调的人长寿又长乐，年轻时的教训我一辈子不敢忘。”

“那晚辈洗耳恭听了，还望不吝赐教！”

“你小子，倒会顺杆爬！”

“三袋前辈，”这次连妖娆都用上敬称了，“香前辈跟金、隐两位长老一起参加过排位战。她本可以在长老会占有一席，却急流勇退。今天我们有幸重见香前辈，能否请她老家人提点一番？”

“女主子，敬称就免了。老袋年纪不小了，这一场排位战结束时若能活着回来，恐怕也要告老隐退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后能落个善终，是拖少主夫妇的福，我们又怎么敢有所保留？”

能在凶险的排位战中直接得到亲历大战的前辈指导，成功生还的几率大为提高，绝影、妖娆正要说话，香回来了。

“尝尝老身的茶，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味道。”

绝影三人正要举杯品茗，香来了一句：“一死。”

一死？三人面面相觑，看看手中的茶碗，再看看根本没碰杯子的三袋，心有所悟地把茶放下了。

“老袋没什么本事，能在杀手乡活得久，全靠内人相助。女主子要我们老两口多多提醒，那就请内人把所知一切如实相告。”

“老身冒犯了，这茶只是清水一杯。我怎敢加害少主夫妇，以及老袋的好兄弟呢？”

可任香怎么说，绝影三个都坚决不再碰茶杯。而他们的反应终于让香满意了。

“看来，老身要说的第一条想必三位都已明白。少主，听我家老头子说，您是继承毒药衣钵的后生？”

之前慈祥和善的香，此刻看起来眼中满是严厉的训诫神色。绝影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

“那么……是你忘了师傅们的教诲，还是现任毒药长老连最基本的事都疏于点拨了？”

“不是……”

“不是？难道是说，你这个主将不是来参加排位战，而是带队旅游来了？”

绝影被说的脸红脖子粗，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婆子，我兄弟年龄还小……”

“闭嘴！”香这一身喝，让其他人看清谁是一家之主了。

“寂暮岭排位战从不会因为谁年龄小就让他多活几年。三十五年前，四楼二十人中，过半因毒丧命。我和金、隐被困，食水断绝，饿极了，看着清泉、鲜果只能咽口水。你们可知道那些被毒死的人中的七个，是糟谁暗算？”

三十五年前，在场的人要么年龄尚小，要么还未出世，哪会知道什么人这么厉害，一场排位战毒死了七个高手？

“七人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接连暴毙，而那时正值黑云楼用毒鬼才左鸦横空出世，事后查明他确系肇事元凶。我也曾精研毒术，时刻燃香驱毒才侥幸保命。左鸦用毒的手段防不胜防，你们怎能保证这次不会出一个左鸦那样的怪胎？更何况，当时要提防还不只有一个左鸦，寂暮岭开山四祖也会用各种机会逼我们开战。所以，在排位战期间千万加倍谨慎，想清楚了再行动。”

“前辈，您说开山四祖？他们不都是千年前的人物了吗？”金克觉得不可思议。

“这排位战没有固定期限，还要不停拼斗。如果一年都没有食水补充，我们如何坚持下来？”身为主将的绝影以为靠辨毒本事可以克服，却没想到香的要求如此苛刻。

“灵兽山寿命超过千年的老怪还少吗？血鸮门主跟他们比都只能算年轻人，我这样的更不值一提。至于少主你担心的补给，我家老头子已经备足了。他的三个布袋里，一个是这间休息营地，一个常年装满陷阱所需和各种零七碎八的小玩意，还有一个囤积了足够三年之用的食水。”

“老婆子，你把我的台词都抢了！”三袋小声抱怨。

“不是还有你最得意的传送法门吗？”香不客气地顶回去。

看着老两口斗嘴，绝影、妖娆相视一笑。

“早前就听闻三袋前辈的空间法门玄妙非常，您快给我们说来听听吧！”

香作为反复经历大战的人，她的话中带有深重的生存危机烙印，压得三个后辈喘不过气来。换到三袋，妖娆似乎找到鼓舞团队信心的契机。

两老三少正要换换气氛，外面把风的万象传回一道意识——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