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朱雀大帝
悟园菡池朗月照，荷溪曲桥独客行。
万象城主酒言一个人在偌大园林里踯躅。三步一景，五步一画的园林以名为菡池的潭溪为轴。潺潺流水中各色莲荷争奇斗艳，所有建筑都巧妙点缀、掩映在菡池周围。
夜风飒飒，芳香郁郁，酒言城主站在菡池中最大一潭的曲桥上，悟园之美虽然世间少见，他却无心欣赏。不论是此地本来用处，还是到此的原因，都让酒言不快。他想起一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忍不住为穆月、饭话担心——尤其是凤荷母女。
酒言认为悟园这名字应该改改，叫圄[yǔ]牢才对！别看这风景不错，其实是软禁之地！酒言被扔到这里实在出乎预料！同时被扔进来的还有他担心的三个人。但大家被分开，眼下情况不明，酒言甚至感受不到饭话在哪！最惨的就是凤荷。她刚带万象城的三人穿过凤仪门，回到勤常殿复命，就被那个金翎女官给革职下狱了！悟园同时成了万象城三人的临时监狱。
凤荷的遭遇让酒言看清了万象城与帝安宫做事方式的不同。在万象城，酒言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这里的人好像在想尽办法互相算计！弄得人心惶惶——既想建功往上爬，又怕搞砸被人抓。酒言曾以为白衣女官在帝安宫怎么也算中上层干部，多少有点权力，谁知这个位置尴尬至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边的人怕你威胁到她们，下边的人盼着你出差错！四凰妃与勤常殿搞五方混战，各位娘娘手下的女官哪边都不敢得罪，这得有多么难受？要问酒言怎么知道那么多？这就是另一条让万象城主颇为惊讶的现象了——勤常殿的女人们为“家务事”争吵居然不避外人！
在凤竹岚，龙族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勤常殿为派谁与酒言接触争论了半天，最后落到了势力最单薄的膺仁殿白衣头上，凤荷推脱不掉只能出这趟烂差。可她人还没回来，坏消息先一步传到了帝安宫！不知谁用什么办法报告了凤荷把鲲云砲私自授人一事，母亲尚在返程路上，女儿已被抓回外城军牢！而在勤常殿对凤荷落井下石最积极的，正是其他同级白衣！亲眼目睹的酒言三人，当时简直难以置信！
虽然彼此刚认识半天，但酒言无法眼睁睁看着凤荷母女双双入狱。可他还没张嘴，自己却成了别人进一步攻击凤荷的借口！带卑贱的神纹女踏进神圣帝安宫是不把大帝放在眼里；化成人形的风雪兽来历不明，可能是封北冰奸细，或与石艨岛异变有关；不先回勤常殿请示就擅自带可疑人员进宫是居心不良……这些娘们疯了吧！？酒言单雄不敌群雌，结果非但没帮了凤荷，还把她害得更惨！
刚刚经历了这一切，酒言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本以为进了帝安宫很快就能拜见朱雀，万万没料到非但没达到目的还一脚踹进烂泥塘！有了这次遭遇，万象城觉得自己终于明白凤竹岚千年对外无所动作的原因了——天天忙于内斗，这群娘们哪还有空管外面发生什么？这样下去，就算桐雀台家底再雄厚，也经不住折腾！朱雀在干吗？他眼皮底下发生这么多事，难道这位大帝从来不闻不问？或者正如浩翔所说，朱雀涅槃重生后尚未完全恢复？万象城还能跟凤竹岚合作吗？这些凤凰还有救吗？
酒言烦躁地拍拍护栏，朝荷花潭中央的亭子走去。这个狱中“单间”条件非同一般，万象城主转了一大圈未遇半个人影，足见其大。一切得跟朱雀会面后才能见分晓，现在多想无用，酒言索性清空头脑欣赏起荷塘月色。
菡池中只有荷花，品种却多达上百，多为帝安宫特有。快到池心亭，酒言发现一株荷花随流水漂到桥下，不由好奇地俯身从池中捞起。粉白大花之下只有一张环形荷叶挂些白嫩根须，漂在水上好似盘中托桃，酒言啧啧称奇！桥边还有几株非常特殊的荷花，硕大花苞通体火红，都是四张巨大荷叶簇拥，通体长有细细金纹。酒言来了兴致，放下“盘桃”，伸手去摘大红花。
“我要是你，就不碰那朵‘帝安莲’。”
酒言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扎进水池！他赶忙缩回手。眼前是个红衣女子，虽然酒言今天阅美女无数，但这个仍然很惊艳。及地披肩黑发配祥云鸟羽头饰，披金绢带着露肩红裙，齐胸开口处和袖口饰以白绒，裙正中绣的金丝图案下到裙摆变换成神鸟开屏状。万象城主边行礼，边想这么耀眼的人自己刚才怎会没注意到？
“万象城酒言初来此地，还请见谅。”
“帝安宫陵光。”红衣女简单作答。
曲桥只容两人贴身相错，酒言不确定那样让路会不会又坏了什么规矩，一时有些迟疑。同时他挺奇怪——刚才一路没见半个人影，而出入悟园的几乎只有粉、蓝衣女官，这里怎么会有个红衣级别的？
“您是此地……总管？”酒言没找到比总管更合适的词。
“算是吧。”
“那……挡您道了，我这就退回去。”
“不必。难得龙族到此。酒言阁下与我到小亭一叙如何？”
刚才还闲得拔人家荷花，现在总不能说自己很忙，抽身溜走吧？酒言只好点点头岁跟着陵光一起步入小亭。二人围石桌落座，红衣女官凭空变出一壶茶两只杯。
到园中散步之前，酒言在住处翻了几页凤竹岚的诗词集，大概记得什么“一花一界”。意思是说桐雀台每一朵桐花中都有一片小世界，而帝安宫各殿就分别建在其中。所以帝安宫虽然确实在桐雀台上，但从外面看时“只见树，不见宫”。联想凤凰一族对传送门奢侈的运用，就能看出她们在空间法术方面造诣极高，隔空取热茶什么的，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伎俩。
杯中茗茶香气四溢，酒言跟陵光客气一下，端起杯尝一口，大赞好茶！红衣女官没有应，却问起龙族对两种莲花的看法。
“酒言阁下，刚才你捞起一朵无根的漂莲，又对华贵的帝安莲心生好奇。它们一个漂泊四方却动因不明，一个富丽堂皇又承平已久，阁下更爱哪个？”
原来人家盯自己好久了！酒言大窘。但关键不在这，而是陵光以花寓志的问法。
“总管找酒言品茗夜谈是受人所托？”这悟园说到底是监狱，酒言不得不把眼前事跟勤常殿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
“阁下今夜所说关乎朱雀大帝的决断。”
她果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既然是朱雀派的，酒言必须小心应付！陵光明讲漂莲与帝安莲的优劣，实则在问龙族行动的意义，以及让凤凰一族改变安守凤竹岚现状的理由。简单的话语，好大的题目！
酒言从龙界漂到桐雀台，时间花掉十年，路走了百万里，经历得失无数，可他确实没想过此行意义，因为一直是别人在推着他走。白衣老者让他上路，风煦宝蓝带他过立木台入㞭㟶峪，进灵兽山也是受她所托——酒言甚至连她让自己拜见四位大帝要做什么都没搞清就上路了！在蜃沙海卷入当地纷争是场意外，然后是一连串意外，只有建万象城目的明确——为龙族利益！这似乎也是十年远行唯一能说出口的理由，但绝对无法打动朱雀。
如此盲从的自己是怎么连过两关来到第三站的？玄武从白虎那听说龙族使者的事后，不但痛快放行，还派了何罗龟这个好帮手。而白虎，他又为什么放过龙族？毕竟害他只能活在魂玉中的正是龙族……是玉池短杖里的信！说服两位灵兽山大帝的根本不是酒言，而是将信托付给宝蓝的那个人。不过信是酒言最后的依仗，保险起见必须当面呈给朱雀。
想了一圈又兜转回来，这次酒言恐怕得靠自己过陵光这关了。为龙族与灵兽山大帝和好而来？牛皮吹太大会炸烂嘴……为万象城与凤竹岚结盟而来？这点朱雀显然已经看到，且通过陵光给了答案——我们在凤竹岚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万象城搀和？所有的路好像都被堵死了！如果陵光得不到满意答复，酒言可能将无法见到朱雀。难道真的只能现在拿出玉池杖了？酒言被陵光的两个问题打在空挡，他犹豫半天没能作答，对方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阁下要么是先做后想之人，要么是毫无主见之辈。既然阁下没有说服大帝的可能，那请回吧。神纹女、风雪兽等将一并送回……”陵光说着站起来要走。
“等等！”再不能犹豫了！“陵光总管，我这有信……”
酒言刚要从锞囊中取出玉池杖就脸色剧变！没有！再找！还是没有！他这才猛然想起——路上首次检查时，所有兵器都被那个书架似的道具搜出来一并交给洞山了！这一惊之下，酒言全身冷汗淋漓！
“阁下莫非在找这个？”
被酒言视作救命稻草的玉池短杖！陵光正拿着它晃来晃去！龙族噌的一下从座上弹起来！
“怎么会在你手里？”
“阁下本来不就准备交给我吗？”
“这是准备……”酒言嘴里像被人塞了个铁陀！傻了半天，他呆呆的眼睛慢慢向下一滑——我说为啥这平胸粗嗓的女人也能成为红衣女官！到底被这半男不女的斯给糊弄惨了！
“万象城酒言拜见灵兽山朱雀大帝！”他赶紧补行大礼，却听见那人妖大帝恶作剧得逞似的放肆大笑……
“酒言，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龙族！呵呵呵~~~”他笑得“花枝乱颤”，酒言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朱雀终于止住，不过嘴上还是没饶过窘迫的龙族。“酒言，你是第一个叫我总管的人，这叫法不错，我喜欢。你以后就叫我总管。”
“酒言不敢！”
“哎~有什么不敢？我允许！陵光总管~真是亲切又有趣~呵呵~~~”
“大帝，这……”
“好了！”朱雀有点不快了——女人变脸快，人妖也是。“我让你叫你就叫！别像其他人那般无趣！也别拘礼。刚刚我们不是聊得挺好吗？”
“是！”酒言小心翼翼准备重新坐下，突然注意到朱雀似乎盯着自己在等下文，立刻领会：“是！陵光总管！”
“这就对了嘛~”
“那总管，信……”
“我已看过。”朱雀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酒言不明其意未敢多话。直到她，不，他！直到他挥指收了茶具，然后站起身望向那片月下花海。在这个过程中，酒言努力想从对方身上找出不把他误当成女人的特征——他完全无法确定凤竹岚唯一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货？
“我们去别处聊。”朱雀这么说时，酒言正满脑子香艳百合图，还有其他……
眼前一闪，他们来到一处奇异的球形空间。好像一座大殿的顶、底、墙都融化在水滴中，变成了填满球形空间的壁纸。球体中央是造型如内螺旋的金红团凤浮雕，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展现在酒言眼中的始终是团凤正面。在螺旋圆心处，凤喙衔着一朵盛开的帝安莲，花瓣中央是一团红焰。围绕凤球还另有青、白、黄、紫四凰浮雕，都各衔一朵奇特莲花，当中也有对应色彩的一团火。
从这个空间中向外望，殿门口就有守卫，偶尔也有人进殿，可他们都对朱雀、酒言的到来毫无觉察。朱雀好像当惯了空气，别人穿过他的身体也无动于衷，只对着中央那团跳动的红焰若有所思。
“酒言，你想好说服我的理由了吗？”
“还没有。帝……总管不是已经看过信了？”
“那是别人的理由。人必须找到自己生存的理由，如果发现的太晚……你知道这是哪吗？”
“酒言不知。”某人现在的职责是当个好听众。
“这里是凰台。”朱雀似乎有些激动，“这里就是涅槃开始的地方。”
“总管，这波动……难道是新生儿的魂火？”
“你对灵魂波动的感知……似乎很敏锐……原来是这样，难怪龙族派你来。”朱雀扫了酒言一眼，目光中略带惊奇。“所谓凰台，就是供奉五位凰妃魂火的地方。”
“五位？”
“你没听错，是五位。这要从涅槃的原理说起。涅槃并非夺舍，成为朱雀的凰妃就是接纳力量的活容器，她还活着的证明就是这团魂火。有希望成为合格容器的凤凰族后裔很小就被勤常殿选入帝安宫，经层层训练选拔最终将有四人的魂火被供奉在此。为保证涅槃顺利进行，年龄越小越好，所以她们成为凰妃时都还是孩子。当其中一个开始涅槃，她的魂火就转为红色，同时将补选一位凰妃，所以这里常年供奉的魂火是五个。如果某一魂火熄灭，就意味着对应之人陨落。而我第一次踏进凰台时，这里只一团魂火，就是我自己的……”
朱雀转向白色浮雕。看来她身为四凰妃之一时，就是前任白妃。
“在凤竹岚，所有人都以能做朱雀涅槃之身为荣，那时仍年幼的我也不例外。但当身体被强行占据，灵魂被挤得支离破碎，自我在意识之海边缘碎成渣滓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如果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为了我爱的人，我会欣然接受。”
朱雀的目光让酒言浑身不自在，他摸摸鼻子，躲开他的视线。
“那时的我或许太年幼了，还不懂牺牲的真意。而我爱的人，我的母亲，已经在那之前死于神罚战争。作为战时匆匆选拔的小凰妃，我什么都没明白就立刻被到这里开始涅槃仪式。我……选择了反抗，尽管力量极其渺小。但最终，陵光的人格得以保留。我们换个地方，我不喜欢这里。”
这次酒言以为朱雀传送错了地方。他们出现在一段奇怪楼梯中，梯井重复着凤凰尾翎的心形斑纹样式。无论从向上，还是向下看，楼梯都是无始无终的盘绕延伸，凤凰尾翎的中空斑纹也随之无限扩散，酒言像是卡在时空隧道里。
“这里是穷台。当接受涅槃的凰妃穷尽这里的道理，走出穷台，就能掌控朱雀之力，从而结束涅槃进化为新一代大帝。听起来凤凰一族好像为保存朱雀的强大实力找到了完美途径？其实不然，每一次涅槃，朱雀原有神魂都会更加混乱破碎，他无法完全排除涅槃之体的人格。涅槃的次数越多，朱雀就越不再是原来的朱雀，而是变成多个意识的混合体。意识越混杂朱雀的力量越难以完全发挥，所以先帝另辟蹊径由新的完整人格来修正累积谬误，这就是经历涅槃后陵光得以保全人格的原因。”
朱雀又拿出玉池短杖。
“这件东西，陵光看后毫无感觉，而先帝却生出许多情愫。此物主人与他们中某位情同亲姐妹。可惜故友重逢，物是人非。但既然先帝与我有恩，又是友人来信相托，陵光定会慎重对待，酒言你大可放心。”他向周围平举一掌，接着说道：“在这穷台之内，每一级台阶都是一段记忆，每一层都蕴含一个道理。酒言你要不要在这看看你的过去？说不定还能一窥自己的未来，悟透了不得的大道，那对你今后多有裨益。普天之下，你可是朱雀传承者之外唯一有幸到此一游的人，恐怕也是你今生唯一踏足此地的机会。怎么，要不要试试？”
“谢陵光总管好意。不过酒言从龙界一步步丈量到此，明白了一件事——当下最要紧。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我怕看到自己的未来，再没勇气迈步向前。”
朱雀闻言放声大笑。“哈哈~~龙族真是派了个有趣的人来。那好，我们再上一层。”
无始亦无终的穷台消失了，酒言双脚像踩在两个世界看不见的交汇平面。下方宛如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倒影着头顶星海。如果说刚才的穷台像是卡在时空轮回的隧道，这会就像掉进了永恒混沌深渊。
朱雀盘腿虚坐。他刚坐下，平静水面立刻以其为圆心，向四面涌起无边火海！酒言慌忙一退，汹汹火浪已经一气席卷到世界尽头！黑暗深渊完全消失，只剩扩散火环同时映红天空与脚下。
“这里就是桐雀三台中的凤台，与穷台相对，因此又名富台。这里一无所有，但又无所不有。”
朱雀一抬手，旁边喷出一道火泉。烈焰之中，一辆八金骏浴火而出。锞金打造的车体在火焰映照下，更显精致与华贵。
“万象城送的豪辇我已看过，谢酒言一片好意。君子不夺人之美，我这里还你一辆，收起来吧。”
酒言才想起来自己锞囊中还有其他准备当面献给大帝的礼物，他趁机提及此事，朱雀却说：“不必。我说了，这里是富台，无所不有。万象城的美意，我心领了。”
对方家大业大又神通广大，根本不在乎万象城精心准备的那点东西，酒言只好闭口不提。礼没送出，但正事还得说。
“陵光总管，酒言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万象城此来，是想让凤竹岚行个方便，允许我们在南部开通一条商路。我没有您改天换地的神通，但万象城老老少少八百多万人依靠着我。酒言已不是无根漂莲，却又无法像帝安莲那般安稳。您之前的两个问题，我依然想不出合适答案，但酒言在此斗胆问一句：凤竹岚难道真对千舸渡彼岸的四凶如此放心？”
“恐怕酒言你的问题还不止于此——比如我为何一直放任四凰妃与勤常殿顶着我的名头互相罗织罪名大肆倾轧？凤凰一族坐拥凤鸣军强兵百万，旗下还有鲲鹏、神纹、羽翼共十八族，凤竹岚物产富庶，桐雀台固若金汤，朱雀大帝的实力在灵兽山首屈一指，美艳之姿享誉内外的凤凰之女皆是我的女人，我拥有的财富与甄有商会一比也不遑多让，可我为何始终对四凶按兵不动？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并非昏君一个。诚如你所说，凤竹岚及旗下各族都依靠着我。可也正如你所言：知道太多就会失去迈步向前的勇气。酒言你敢动铲除四凶的心思，就是因为你知道的还不够多。眼下在灵兽山风头无两的万象城，还不知道危险离你们多近。一旦逼急四凶，他们掀出家底死拼，连全盛时期的灵山四帝联手都没把握言胜，更何况四帝只余其二的现在？我按兵不动是有苦衷，而四凶还未呈蔓延之势也是因为他们远未恢复全部实力，双方都在等待摊牌一刻到来。帝安宫内斗并未损害凤竹岚的总体安定，反而让我的权威更加巩固。一旦时机到来，我必将挥师东进！可如果我现在草率发兵，非但不能遂愿，还会葬送灵兽山各族的未来！”
朱雀轻挥左手，一副火焰形成的大幕竖起，其中显示出一头占据整个火墙的巨怪！
“这个就是四凶之首，是集合灵兽山全部力量都无法彻底消灭的大魔头！不但四帝畏惧它，连三凶都不想把它唤醒。此魔头名为混沌吞天兽饕餮，眼下它正在吞无界沉睡。如果三凶狗急跳墙，就会牺牲一人将之唤醒，到时候别说万象城，连我也无力回天！那才真正是大祸临头的灵兽山末日！知道这些，酒言你还想要铲除三凶吗？”
“混沌吞天兽饕餮？为何我来灵兽山这么久，都没听人谈起它？”
“人人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会多想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可是祸躲不过啊……”
“这正是你来灵兽山的意义。”
“我？可连您都感到无力的事情……难道……难道是重新联合四帝？”
“不错。这恰恰是你能做，而我做不来的事。”
“酒言不明白。”
“越是相处日久的人，越容易纠缠于过去的恩恩怨怨无法和解。灵兽大陆形成之初，灵山四帝同生于第一株胎果木——麒麟泊的煌先木。它枯萎后就成了今日的煌先岛，朽木的一根新芽即是孕育麒麟的理木。本来同气连枝的四帝，后来却兄弟阋墙，在神罚战争前斗了几百年。不但兄弟相争，与四凶也是战端迭起，直到借龙战争结束才形成今日格局。此后元气大伤的四帝各回自己的地盘恢复，四凶也偃旗息鼓，但双方都没能团结起来，于是僵持至今。陵光与你一样，完全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待四帝、四凶之间的过往，我也有意改变现状，但我的公开身份毕竟是四帝之一，白虎、玄武似乎也碍于各种情面，把重新联合的重任交给了你这个外来的龙族。这么讲，你可明白？”
“明白——家务事难断。”酒言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该知道的事情我已如实相告，龙族旧友的撮合之意我已收到。凤竹岚愿与万象城结盟，你们想要的商道我会派人协助开通，但希望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四凶吓人的实力，酒言哪还敢轻易去碰！
“既然如此，酒言你可以继续下一段旅程了。”话音未落，朱雀把酒言送出了凤台。龙族眼前一花，他们来到了帝安宫之外。双脚离地几万米！这次是可以俯瞰桐雀台全貌的高空！
“两千年的基业不能毁于我手，希望酒言你能不辱使命。”朱雀把玉池短杖交还给万象城主。
“分别之前，酒言能否再多请教几句？”
“但说无妨。”
“我怎么去葬龙冢？”
朱雀闻言笑道：“酒言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有事相托，我本应有所表示。这样吧。”他凭空一抓，手中多了一粒莲子。“我把这个交给你，关键时刻它自有妙用，我另派一队凤鸣军与你同行。至于怎么去葬龙冢，只要你的夫人能带你到貔貅崖，她自知如何安排。”
酒言收起莲子，想了想拱手道：“一队凤鸣军就算了，我只向大帝要两个人。”
“噢？哪两个人如此被万象城主看重？”
“膺仁殿白衣女官凤荷，以及她的女儿晶珠。”
“原来是她们。好，你可以带走。还有什么要求？”
“这个……陵光总管可有把火虎化成人形的办法？”朱雀既然主动问起，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呵呵~~酒言你是从麒麟泊通灵六道那听说了什么吧？”朱雀没在意酒言被人拆穿底细的尴尬，沉吟片刻才重新开口道：“四帝名下曾各有几支亲军，被称为旗族，灵兽山六十强族的说法最早就起源于他们。十部旗族分别是：青龙名下的玉龙、刀山，以及后来收服的魔蛇族；朱雀名下的鲲鹏、神纹、火虎三族；白虎名下的西海族、天狐族；玄武名下的灵龟族、首勇族。如今，十部要么已经彻底衰败，要么自立为王，要么舍弃大帝转投敌营。现在只剩下鲲鹏、神纹、灵龟三支还效忠各自主人。你的风雪兽兄弟就是首勇一族仅存的香火，而火虎一脉早已彻底断绝，它们的损器后代完全退化成了完全的野兽。火虎跟朱雀、白虎大帝根本没什么关系，曾经割据一方彼此对立的两位大帝怎会留下共同子嗣？通灵六道不过是以讹传讹。想把火虎重新化为人形，恢复旗族一部的血脉，我乐见其成但爱莫能助，酒言你得自己想办法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能知道这么多事情，酒言已经受益匪浅，不敢再有奢望。”
“那我们就此别过。”
“大帝保重！”
下一秒，酒言竟然已经到了石艨岛对岸的凤竹岚半圆形阶梯码头！不但他回到了这里，穆月、饭话、洞山、浩翔、凤荷、晶珠居然都在！他们正一个个狐疑地四处张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们又该启程出发了！”酒言指指旁边的八金骏。
听到万象城主的话，众人更加不解，尤其是凤荷、晶珠母女。
“酒言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朱雀大帝把你和你的宝贵闺女都交给了我，你俩得跟我们一起上路了。”
“朱雀大帝？大哥你什么时候见到大帝了？”
“那我们被勤常殿下狱一事？”
“一笔勾销。”
“酒言，接下来我们要去哪？”穆月问到。
“貔貅崖。”万象城主转头望着他的夫人，“有劳小月你带路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