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兽潮反击战（四）新生

死与生，无时无刻不在重塑世界。如果没有死亡，生命将不再精彩激扬；如果没有新生，死寂将成为永恒唯一。死与生，互为起点、终点。死是养育生的牺牲，生是走向死的旅途。

寄生蜂母巢外的八口大棺材里，纠结的死生孕育着未来。静静漂浮的巡空舰中，曾打算在虚空之海兴风作浪的家伙们，已经沦为寄生蜂的活傀儡。虽然活着，却比死了还惨。虫将正把倒霉宿主的知识、记忆活活抽取出来献给她们的女王。其他漂流者敌视寄生蜂原因，此刻这一幕就是最生动的解释。

昆昨晚几乎在梦中笑醒，但现在她既兴奋的发狂又紧张的要命。斗篷人的真面目，非魂骨殿成员无从知晓。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好像大袍子下的一个谜团。他们保守的秘密如此之多！他们的知识储量如此之大！昆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份大礼了！她不得不停下来稳定一下剧烈起伏的情绪。

“陛下，我们真要介入这样的秘密吗？”虫将被她们的发现吓住了！

“真没想到这群时间幽灵会死在我们手中！”有人感叹道。

“这些还只是低级成员，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也许先王赐予我们寄生的真意，是要我们还原历史的真相？”也有人开始畅想。

“你这想法不错，不过得等我们把眼前麻烦都料理完。”昆恢复过来，“女士们，请听我说。自我们的祖先流落虚空，经历了无数生死才有今天的成就。现在我们手中握着的机会，不仅将彻底改变寄生蜂的未来，或许也能改变整个世界的未来！不管将来我们如何决定，都必须具备行动的力量！加把劲！让我们完成它！”

“是！陛下！”

生存竞争中一方的败亡，总能带给胜利者们无比的快乐。

桔色穹顶下，王台的花园里，彩虹组成员正聚在一起享受难得的闲暇，气氛非常安逸舒适。想想几天前，他们不是在地狱一般的战场上与数量、体型都不成比例的虚空兽厮杀，就是疲惫不堪或伤横累累的躲在简陋掩体里。四十四个同伴没能活着回来，几个武器族正把他们的生平和英雄之举刻在石壁上。没有人大哭大叫，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武器族彩虹组，寄生蜂女王直属的特种部队。他们的居住、训练地点，与女王宫殿只有一墙之隔，其地位如何由此可见一斑。这样的优厚待遇源于他们特殊的身份、强大的实力，还有不断牺牲换来的辉煌战功。

在昆继位前，虫人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收集魔兵。虽然本意是破解魂炼术，却意外得到了魔兵后代，也就是武器族的前身。魔兵战士与魔兵的关系，更像是一场压制与反抗的持续较量。任何有自主意识的东西，都不甘心被强行锁在工具形态无法掌控命运。虽然有魔兵会因感动、喜欢之类的理由为持有者效力，但绝大多数魔兵最终都会走上噬主之路。而重获自由的魔兵，要么变成嗜血狂魔被处理掉，要么被抓之后再次炼化，要么逃到荒山野岭隐居。从变成魔兵的一刻起，被人觊觎的力量就成了痛苦的根源，所以魔兵夫妇自然诞下的后代，都出现在远离漂流城的地方，而且全都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与其他漂流者对待魔兵后代的方式相比，寄生蜂温和许多。对于失去意识的魔兵，虚空虫族会通过寄生强行留下后代。如果次代一切正常，他们就有了选择自由。父母作为魔兵的悲惨命运至此解脱，这些孩子将作为武器族获得新生。并非所有武器族后代都适合战斗，但寄生蜂不会处理掉这样的个体，而是用他们开展种群多样繁衍的研究。二百多年过去，寄生蜂已能做到定制化生产，并形成了彩虹组的固定配置。不过有两个小组非常特殊，一个始终只有一名成员，另一个只有空建制，它们就是黑白龙组。

根据寄生蜂女王关于大融合时代前的记忆，彼时战魔族部落曾有两头强大骨龙落入魔兵工匠之手，它们被再次炼化的可能性极高，但最终去向成迷。昆继位后，暗中派人翻遍漂流城相关记录，又探访各个偏远拾荒者村落，想要找到龙魔兵下落。某次，伪装成学者的虫将途径一荒村时，意外见识了血纹白龙大战虚空兽的场面。虫将随后在村子废墟里找到唯一幸存的小女孩，并用寄生蜂们研究多年的秘密方法确定了女孩的武器族身份，她被迅速送回母巢，关于女孩发现过程的详细记录很快上报给昆。女王见后，断定她就是多年来寄生蜂苦苦寻觅的龙魔兵后代，于是赐名白豪，并收为养女。白龙魔兵的搜寻工作告一段落，单为白豪设立的白龙组就此出现。

说起来，阿修与寄生蜂产生交集，还是白豪的功劳。阿修是龙族，很远就能感知同类的气息，尤其白豪还是他妹妹的后代。察觉熟悉气息的阿修，一路追踪到寄生蜂母巢。本想武力夺人，却被伶牙俐齿的昆轻易说服。多年过去，白儿已是寄生蜂、武器族尊敬的公主殿下。她和阿修一起，率领彩虹组从数次兽潮中挽救了寄生蜂，也保全了母巢——这个武器族在虚空中唯一的安身之所。

平时的彩虹组成员要么在外执行任务，要么忙于训练，但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彩虹组总人数始终为一百四十六，只有某个现役成员牺牲后，才会有新成员加入。今天会有一场简单仪式，所有彩虹组成员将在纪念逝去战友的石刻大厅，迎接新人。而且这批新成员中，应该会有黑龙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位成员，所以今天的仪式格外引人瞩目。

黑矛第一次遇见阿修的地方，那周围的石墙后面藏了许多秘密。有寄生蜂培育武器族新成员的禁区，有彩虹组生活、训练的场所，也是武器族最后安息之地。可以说，他们生于此，长于此，葬于此。等候在此的阿修非常紧张，因为黑矛正在其中一个特别房间内，接受卓亲自主持的具现引导。卓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很多年了，但阿修还是想方设法请他重新出山，只希望这个充满智慧的虫人，能保证今天有个好结果。

具现对武器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这将揭示他们未来的发展潜力。潜力越大，寄生蜂肯投入的资源越多；反之，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安全的生活在王台，就像牧场圈养的虚空兽。说白了，任何一个在险恶环境中求存的种族，都是极端功利的自私团体。武器族比起魔兵，只是更温和的被利用。反过来看，武器族也在利用寄生蜂，而且没有更好选择，这是一对现实的共生关系，与双方善良与否无关。正因为阿修一人给不了白儿任何幸福承诺，强大的龙族才不得不臣服于昆。现在黑矛必须接受具现的考验，他也无法改变。

对没有经历过具现的白儿来说，彩虹组同伴们团聚的时光快乐而短暂。但对亲眼见识过具现导致武器族孩子精神崩溃的阿修而言，时间仿佛凝固了。小小一片天地，门里门外是生与死的区别。但是，与其生的软弱，还不如冒死强大，这才是虚空中爱意的正确表达。黑矛是那么希望变得强大，阿修违反规矩私下对他解释过什么是具现，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所谓具现，其实是通过极端环境的模拟，逼迫武器族孩子爆发潜能。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继续。有些孩子无法承受反反复复的精神刺激变成了废人，甚至当场丧命。这也是阿修在战场上想办法帮黑矛爆发潜能的原因——可惜白豪自我觉醒的奇迹没有在黑矛身上身上。事到如今，阿修只希望卓手下留情，他只能祈祷黑矛足够坚强。

门终于打开了！阿修匆忙起身，一把抓住卓。

“怎么样？”

“你轻点！”

“哦！对不起！”从不对人客气的狂龙赶紧松开捏住卓的手，“结果怎样？”

“你就是这么拜托朋友的？我的好处呢？”卓居然露出了少见的一面。

“这么说……一切顺利？”阿修悬在天上的心终于落下来。他把一件东西塞到卓手里，虫将看了看，收进了衣服。

“没有把握，我会答应你吗？黑矛可是陛下看重的人，也是小公主的心上人。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话说你跟我认识这么久，就对我这么不放心？”

“哎呀！你就别绕圈子了！结果到底怎样？”

“不愧是继承巨龙之魂的存在！你描述的信息帮了大忙，我努力再现的场景，引导出了相应类型的具现，而且成功实现了多态。”

“一次就完成多态具现了？”

“这项研究可是在我主持期间突破的~”卓弯腰躲开阿修环绕过来的铁臂，“哎~热烈拥抱就免了，我这小身板承受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空请你喝酒！”

“我对慢性自杀没兴趣，免了。”

王台花园的彩虹组成员骚动起来，白儿忐忑不安的望着长廊深处。一个熟悉身影出现了——是阿修。他对白儿点点头，侧身让开。这批彩虹组新兵的第一个成员，在众人的惊讶和窃窃私语中走了出来。

“那就是传说中黑龙组的那个人吗？”

“好奇怪的样子！”

“一身漆黑，看起来很有型嘛~”

“那龙头是面具吗？”

“不是面具，是头盔吧？”

“难道是白组的重装类型？那盾牌比红组中队长的还要夸张啊！”

“或许是红组的类型呢，右手是狙击武器吗？好巨大！不知道能不能把紫组队长比下去啊？”

“喂~小子，说话小心点。我们组就在这呢！”

“紫组也是。”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质疑声。

“这是传说跟公主殿下拥有相同实力的黑龙？”

“听说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的可不怎么样……”

“而且还被烟臭骂了一通。”

“这样的人真的能单独撑起黑龙组的威名？可不要连累了公主殿下。”

过去的黑矛已经留在了过去，新生黑龙的他对周围人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一个人。径直走到白儿面前，黑矛牵起女孩的手。

“我看见了……一千年前的我们。在刚才经历的一切中，我始终能听见你的呼唤。你……”

阿修在背后推了黑矛一把，少年顺势把白儿抱在怀里。想说的话浓缩成最简单的一句，在她耳边轻轻吐露：“一千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