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兽潮反击战（一）开战

虚空历2146年中，争论许久的御前会议终于尘埃落定。寄生蜂决心从水源地保卫战开始，一步步驱逐虚空虫兽。详细战术行动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划，打头阵的重任落到了大脚和龙族三强身上。

大脚作为整个中虚空遗族首屈一指的战力之一，毫无疑问会被推上最前线。阿修是漂流者中唯一的龙族，白豪又是他亲自调教的龙魔兵，战斗力绝对不容置疑。唯独黑矛，心里七上八下，没半分底气。

虽然曾在双锤岛“成功捕获”一头变异虚空蚷，但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有了漂流城、虫族母巢的经历，黑矛已心知肚明。他在拾荒村还自视甚高，每每为了捍卫自己所谓的尊严，不惜顶撞村委会。现在看，那纯粹是年轻气盛的狂妄无知。自上次在昆面前夸下海口，黑矛再无退路。大战在即，匆忙准备的他别说追平白豪的实力，连王台纪念馆中的刻字还来不及认全。这样的他要跟大脚、阿修、白豪一起挑大梁，黑矛哪里能安枕无忧？

如果被虚空虫兽打得抱头鼠窜，自己有何颜面再见白豪？如果不幸战死，白豪会为他伤心吗？还是满心鄙夷地将他抛诸脑后？如此软弱的自己，能在战场上鼓起勇气保护白儿吗？别说他人不信，连黑矛都不敢对自己抱有期望。看着没事人一样照吃照睡的大脚，黑矛蜷缩在丝网顶棚泻下的星光中不能成眠。心底涌出的恐惧让他感到无比寒冷，有时居然全身颤抖得牙齿咯咯作响，甚至吃东西摸不到嘴……

阿修仍然夜以继日地逼他苦练，黑矛几乎天天被揍得体无完肤，偶尔白豪还会半玩半闹充当黑矛的陪练。看她轻松惬意的样子，更让黑矛深刻意识到现实和期望之间难以跨越的巨大差距。可无论黑矛是否愿意，行动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无形的压力几乎将他碾碎。

大战前夜，参与最后细节对接的大脚久久未归，黑矛独自在空荡荡的巨大仓库中心惊胆战。一个魁伟昂然的身影出现，不是大脚，而是往日严苛无比的阿修。今天的他显得格外亲切，甚至带了一大堆虫巢特产的蜜露冰酒。

“嘿~小子，你还好吗？”

这不是废话吗？不用照镜子，黑矛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阿修却故意挤到他身边，把满满的一桶蜜酒硬塞进黑矛怀里。

“这可是好东西！是我这一千年来必须不断补充的燃料。打开尝尝。”

黑矛照做。他上次喝酒，还是在调查团离开双锤岛那晚，也是他唯一一次喝酒的经历。蜜酒入口，甜丝丝的，还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比起老村长酸涩的所谓珍藏，味道不知好多少？黑矛禁不住把头探进酒桶，痛饮几大口，好像那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慢点喝！这酒后劲大着呢！哈哈~”

或许是验证阿修的话，一股醇厚的热力从五脏六腑扩散开来，直冲黑矛脑尖。不过这种感觉他现在很喜欢。

“小子，你最近表现很好，连我都忍不住拿出私货跟你分享了。”阿修这是头一次夸奖黑矛。他的眼神中，只有满满的真诚。

“可我……害怕明天……害怕明天让你们失望。”

不敢直视阿修的目光，黑矛又埋头咕嘟嘟大喝，对方也没劝阻。

“小子，你想不想听听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怂样？”

“你会怂？”

“怎么不会？我还真不信哪个家伙第一次面对生死能处之泰然。”

黑矛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撇撇头。

“啊~~”阿修畅饮一口，咂摸咂摸味道。也不知是品酒，还是回味时隔久远的往事。

“要说我第一次……”

阿修第一次上战场时，七叶世界还没诞生，甚至龙族还没进入这个世界，那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另一个时空。他和龙族战士们要面对的，是两面夹击的万倍强敌。

彼时的阿修，只是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弱小龙族，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生都还搞不清楚，就被迫投身到决定世界未来命运的大决战中。

对敌人、战争全无概念的阿修，直到亲眼看见铺天盖地的异种生物——有些怪物甚至比体型最庞大的龙族还要夸张十几倍！他吓得在战场中没头没脑的乱窜，根本听不到领队的指令！

那场敌我兵力悬殊的大战，惨烈程度远远超过阿修此后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宇宙中不时闪耀着超新星爆发的毁灭火光，无数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气化！

阿修从头到尾都处在混乱状态。先是疯狂逃窜，想找个角落钻进去保住小命。后来发现如果不战斗，只有死路一条。继而被同族舍生忘死的亡命拼杀鼓舞，连体型最庞大的怪物都敢扑上去疯狂撕咬——虽然只是崩掉了满口牙齿……

战争打完了，放眼望去宛如置身地狱。他痴痴呆呆了不知多久，才相信自己稀里糊涂又确确实实的活了下来，而那些最强同族，却大都已经战死沙场……

“小子，战场上越是强大，越要面临更大的生死考验。所以明天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很渣，但我，还有你那个大个子朋友——我看得出，他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我们两个老家伙带着，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再有了，我就不相信明天战场上的激烈程度能比得上我第一次大战的百分之一。黑矛，你只管照我教你的做。不贪功，不冒进，躲在我和大脚身后，只当是去参观，阿修保你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回来。别忘了——你和白儿好不容易才能再续前缘！你是她的心上人，我还等着你们帮龙族生一堆可爱的小家伙呢，哈哈~~~”

阿修的话点燃了黑矛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忍不住对和白儿一起养儿育女的幸福生活浮想联翩起来。

“你是他叔叔，我是他大哥，哪我该怎么称呼你？”大脚正好回来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该咋论？我说你啊！好意思偷听别人的悄悄话吗？”阿修挠挠头，捧起酒桶咕嘟嘟猛灌几口。

大脚本意也无关答案，他卷起几桶酒，利索的撬开，如长鲸吸水般一饮而尽。

“喂喂~~你这么喝，等打完仗可就没有庆功酒了！”阿修心痛起来。

“放心吧，兄弟，女王陛下会十倍百倍补偿你的，到时候一醉方休！”

“只怕是我醉你不休吧？真没想到，虫族也有这么好酒的家伙！”

“不是好酒，是遇见了情投意合的兄弟。”

“说得好！今晚咱们就喝个痛快！”两个大块头直接用酒桶当杯子一碰，拉上已经不胜酒力的黑矛，酣畅淋漓的大灌特灌。

次日大部队开始集结，黑矛被大脚背进队伍后，仍然头疼欲裂，先前的恐惧则消失得无影无踪。白豪一闻酒气熏天的三人，连连抱怨阿修、大脚把小黑带坏了。对白儿的歉意弄得黑矛更加头昏脑涨，完全不在乎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了。

七百万虚空虫族倾巢出动，只留下三百万老弱病残幼留守。

大军分为四个集团，即将展开漂流者有史以来对虚空虫兽发动的最大规模军事行动。第一集团是牧场饲养的上万条冰虫和驱使它们的十万寄生工蜂，他们负责打通前往水源地深处的虚空虫兽母巢。第二阵以大脚、阿修、白豪、黑矛为前锋，还有三百万刀虻骑士。他们要先保护第一集团开凿通道，再堵住出口围歼露头的虚空虫兽。其后是负责阻截虚空虫兽增援，帮助第二集团军达成战役目标的三百万枪甲骑士。剩余战力混编为第四集团，作为预备队填补战场空缺。

寄生蜂女王昆将加入第二集团，并会亲自临场督战！一身戎装的虫母御驾亲征，所有寄生蜂群情激昂，誓要把威胁母巢主水源地的所有虚空虫兽一举拿下！

经过前期反复侦查，寄生蜂已全面掌握虚空虫兽的活动范围和行动规律。野生冰虫在与虚空虫兽的对抗中已日渐势微，它们曾经占据的大片活动区域如今全都沦陷。七百万大军有意另辟通道避开成年虚空虫兽盘踞的洞穴，好钻透冰层直取虚空虫兽孵化场，然后快速干掉深藏的母兽以绝后患。

各单位已经就位，随着昆一声令下，第一集团开始行动！虽然在寄生蜂牧场饲养冰虫的体型都差强人意，但数量达到一万，又有工蜂指挥，掘进效率很是惊人。不过虚空虫兽也有自己的侦查、防御体系，一发现大敌来袭，那些窝在野生冰虫洞穴中的成年虚空虫兽全都窜了出来，第三集团被迫比预定时间提前介入战斗，反倒是一、二集团没遇到多大阻力就打穿了通往敌人核心区域的通道。

不是御前会议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而是他们优先确保战役目标的实现，不想分散兵力实施防御。眼看第一集团进展如此顺利，而第三集团面对数量、质量全面占优的敌人持续攻击下越来越吃力，昆把第二集团军一分为二。三百万刀虻骑士全力扑杀未孵化的虚空虫兽，迅速挺进母兽巢穴，而大脚这几个强力先锋则跟随女王调头增援第三集团军。

让黑矛大开眼界又热血沸腾的战役，终于开始了！

大脚自完成新一轮进化以来，战斗力获得质的飞跃，身边又有三百万枪甲骑士辅佐，终于能放开手脚大杀特杀！成年虚空虫空有体型上的优势，却不能有效配合，而霸甲原本就是灵力八级的王虫，进化之后更是有了虚空号角这种九级界域增强术。在他的加持下，笨拙枪甲骑士的速度、攻防等各方面都获得全面提升！昆的战位就在大脚背上，有她亲自指挥和虫将们的坚决执行，这支突击力量像锐利箭头，在虚空虫兽群中任意穿梭！

在降临七叶世界前已经身经百战，又经历借龙战争这等旷世大战，还曾在无数虚空虫兽围攻下生还的阿修，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全局意识。他不是虫族，无法及时得到昆和虫将的情报支援，但他依然只经过战前几次模拟演练就与大脚配合得天衣无缝。同样是灵能九级的阿修，施展龙化后更是杀伤力惊人！两员猛将硬是在强敌环饲的乱战中，把虚空虫兽阵线撕扯得千疮百孔！

站在阿修头上的黑矛，只练好了一个技能——投掷。几大捆萃毒矛枪放在手边，不断瞄准虚空虫兽的要害。夜以继日的苦练此时终于见到了实战成果，几乎发发中的！之前还头疼欲裂的黑矛，杀得忘了形，兴奋得大呼小叫。他下意识想看到心上人赞许的神情，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白豪最初只是乘着一匹速度极快的刀虻进入战场，但她的坐骑很快重伤不支。白豪没有让可怜的刀虻后撤——她直接杀死了它！并且长出了赋予她同样速度的血色光翅！

一场杀戮盛宴就此开始！先是体型较小的虚空虫兽一个个瞬间变成了祭品，接着像滚雪球一样，白豪猎杀的目标越来越夸张！经过她身边的虚空虫兽如同无形大手中脆弱的水袋，在战场上炸成一个个死亡之花！红的、绿的、蓝的……各色血箭四散纷飞，被流弹击中的倒霉鬼又会变成连环爆破中的一环，而那张可爱面具上的笑脸似乎因为吸到了足够鲜血，很快变得无比狂野狰狞！

大脚率领一群增强过的骑士大杀四方；阿修则凭借卓越的个人能力专门突破强敌；白豪却在敌我不分的疯狂索命！她身边的友军或许得到了通知，纷纷远遁，虚空虫兽似乎终于发现白豪才是个不能忽视的巨大威胁，趁她孤立群起围攻！

黑矛对阿修大喝，希望他掉头去救，哪成想独眼狂龙根本不管不顾，反而加速朝更远的战场冲去！黑矛几乎控制不住，想飞身扑到白豪身边。

恰在此时！白光一闪！一头空洞眼窝中流着血泪，鲜红纹路贯穿首尾的巨大骨龙横空出世！它所到之处，强悍的虚空虫兽就像泄气的皮球，在癫狂挣扎中转眼化作生机全无的邹巴巴干尸！反观骨龙，身上血纹从一条变成几条，有如加速生长的血管！而骨龙眼看呈复活之势！

这是什么！？白骨生肌吗？还是吸取生命和血肉的恐怖招数？这就是白豪的真面目吗？这就是自己全心全意爱慕的可人女孩吗？

“小黑！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阿修的呼喊把黑矛唤醒。他回过神来，发现战场的整体形势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逆转！

“怎么回事？”

“援军！虚空虫兽的援军到了！”

“第三集团在干什么？不是还有预备队吗？”

“别管他们了！我们要是不能撑过这一波，母巢就完蛋了！”

黑矛转头寻找，好容易发现了第三集团——他们已经溃不成军，正一片片消失在乌云般的虚空虫兽潮中！黑矛的心狂跳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第一战就要变成最后一战了？

“别害怕！我们还有机会！虽然没法仔细解释，但你记住！白豪仍然是白豪！就算过了一千年，你对她来说依然无可替代！”

阿修一个急转弯，差点把黑矛甩出去，而他们的前进方向，不是去迎击虚空虫兽潮，而是正在疯狂吞噬生命的骨龙！这是要自投罗网吗？这不是他认识的白豪！

“我不懂！”黑矛确实不知道阿修要干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接下来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如果爱她，就不用懂！”阿修用尾巴卷住了黑矛！

“住手！”

“全靠你们了！”

狂龙在汹涌兽潮中找了一条空隙，猛转几圈把黑矛全力扔了出去！

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黑矛拖着连串惨叫扑向杀戮天使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