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烟波江上
七叶历2146年春，灵龟坞。连绵阴雨完全没有退去的意思，湖面的氤氲水雾，让人看不清远方。
万象城高层在此为城主酒言送行，连孔石、魔魇、合欢、公主、余鳞、成左也来了。金躩给了丈夫一个湿漉漉的拥抱，趁彼此还在对方怀中，她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送上一记轻吻。然后什么都没说，羞涩地退开了。
昆泰、美麟夫妇，秦仪、金修、奇牙、栖贤及其他九辅，还有老河、小河，双良、雯婕夫妇等人，依次与酒言、穆月、饭话、何罗龟、浩翔一行道别。大部分人要么点头致意，要么送上简短祝福。合欢、公主和十个毛茸茸的小孩子，对饭话几人报以温柔的呜噜。而余鳞、成左因为各种原因，只在开船一刻招了招手。
除了金躩留下的温暖，给酒言印象最深的是师父孔石、使令魔魇和新军统领空左。
师父一辈子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游历，他的心永远在旅行。可惜岁月不饶人……对此，酒言和师父本人一样遗憾。而师父临别留给他的话是：“早点平安回来。”
魔魇能来其实出乎酒言意料。在万象城决定移民北迁之前，黑骷髅一直在埋骨城与他的十个老婆乐此不疲地玩着养成游戏，但他却毫无征兆突然在酒言出发这天来到了灵龟坞。
“你我的约定拖得太久了，希望这次我能够兑现。”酒言今天拥有的一切几乎都跟这位使令分不开，但当初二者斗智斗勇达成通灵时，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报埋骨虫之王。
“我讨厌雨天。办完事赶紧滚回来，北面的烂摊子让我很烦！”埋骨虫之王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关心。
走到欢送队尾，酒言问空左——她是否开始服用千奇复形丸？这位桀骜不驯的魔蛇女将军直言没有。
“为什么？”
“跟你无关。”
“跟谜石寨那次有关吗？”
“也无关。”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现在以城主身份给你下道命令——尽快恢复，万象城需要你。”
空左啪的一声敬了个军礼，同时莫名其妙回了一句：“城主，在千舸渡请小心水下。”
旅途就这样开始了。横渡号的长长航迹划开湖面，很快把灵龟坞抛在一片朦胧中。
万象城第二水师副统领胡浪上任第二天就申请出发了，现在不知漂在逸水川浩瀚流域的哪个地方。因此在这艘万象城新锐战舰的首舰上负责发号施令的人，居然是从麒麟泊厚朴园归来到洞山。而他成为医药六道之前，一直跟江河、船只、航运打交道，此时表现的十分老练。
负责操船的水手酒言大都认识，因为他们就是第一次送城主和两位夫人去麒麟泊的人。这些在逸水川及其周边水域混了大半辈子的水手，既曾长期跟随胡浪，也与洞山相熟，所以横渡号交给这些人，酒言大可以放心。
为出访凤竹岚，万象城专门选拔了一支兼作仪仗的随行护卫队，成员全都出身万象城少见的水族。龙族、蛇族战士则一开始就被排除名单在外，以避免不必要的外交纷争。这支护卫队仅有百人，但都参加过水师第二部的严格训练，各项素质毋庸置疑。
除了精挑细选的水手、卫队，横渡号上还有几名常年在在祥隆府当差的厨师。城主、大夫人喜欢什么口味？如何在枯燥的航行期间安排膳食？如何给几百号人快速供餐？如何应对突发状况？设想中在城主出访期间可能遇到的问题，横渡号都仔细演练过。他们将通力协作，确保这次重要出访顺利进行。
说完人，再说说横渡号。以前胡浪等人往来谜根洞、麒麟泊，最大也只有承载百十人的民船可用，而横渡是艘性能卓越的铁甲船。制作它的过程中不光有机巧六道的参与，还有㞭㟶魂炼师的介入，因此横渡融入了一些天擎者的技术。它不仅装配了仿自㞭㟶的魂能重炮、快炮，还有中型防护罩，更能在必要时离水飞渡。无论是火力、防御、速度，都足以让它畅游逸水川！横渡号还搭载着两艘速度惊人的小艇，遇到紧急情况，它们能保护城主等重要人物逃离险境。而在横渡号内部，以八金骏为蓝本升级的豪华座驾既能让凤凰们直观感受万象城雄厚实力支撑起的排场，也能保证乘客的安全和舒适——这是浩翔的杰作。
鼠族族长灰毛当初把小儿子浩翔交给万象城，除了感谢酒言曾经给予的帮助，另一目的就是加强万象城的关系。虽然鼠族在瓜分六金城中多占了不少好处，但他们跟其余地兽六族相比仍然处于弱势。
老子当初将八金骏作为大礼进献给万象城主，儿子也如法炮制，浩翔用这种方式让酒言再次关注自己。没办法！上头无人，为官不易。十二辅中，只有浩翔跟四首拉不上多少关系。而在万象城建设中，浩翔只负责交通——说白了就是修路，这让他常常被人忽略。
此次城主出访，浩翔卯足劲要让酒言充分认识自己的才能。南下大战略要求把凤竹岚与万象城连为一体，这绕不开造桥修路、水空并进。负责交通的浩翔慷慨陈词，说明前期勘察的重要性。只要城主给他出入凤竹岚的机会，他誓言打造一条南北通畅的康庄大道，构筑一张覆盖水陆空的立体交通网！于是，本不在城主出访名单中的浩翔，在最后一刻加入进来。
横渡号在一片烟波中驶出了武盔湖，开始朔流而上。酒言正站在船头盘算着见到朱雀大帝之后的种种可能，穆月找到了他。上一回从谜根洞出发，穿越地下莹河去往麒麟泊的经历仿佛相隔已久。再次闻着湿润的舒爽空气，酒言、穆月都有种重获自由的畅快。两人在船头坐下，放飞思绪聊起来。话题从身后的万象城，慢慢转到两人在灵兽山的初遇。
“说起来，酒言，你跟我印象中的龙族真是差别太大了~”
“我？我怎么了？”
“我曾经作为兵符城狴犴司警捕去过㞭㟶峪，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龙族，当时只感觉彪悍的龙族战士压迫力十足。即便是最普通的龙族战士，都给我非常危险的感觉。就像……就像普通人面对一个杀气冲天的彪形大汉。可我真没想到自己以后会嫁一个龙族！而且酒言，在你身边久了，我才发现原来龙族居然也有爱哭鬼！哈哈~~酒言，你真是让龙族在我心里大大跌份啊！当着我的面，你哭过几次了？”
说着穆月掰指头算起来，一边算还一边数落。
“上次我和金躩姐姐一起去麒麟泊你就哭了。知道我怀孕那次，你也哭了！还有前几天，我和姐姐一起陪着你，结果你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让我再想想，看看你还怎么给龙族丢过脸……”
“胡说！我那是真情流露！难道龙族就不能流泪？”
“恩~谁说不是呢？酒言……我真庆幸自己遇到你这样一个龙族。”她情难自禁的抱住丈夫，“酒言，你知道吗？曾经我为自己的未来彷徨，不知道自己会拥有怎样的男人，怎样的婚姻？甚至在林雪缘外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我还在质疑一个如此弱小的龙族究竟能在处处被敌视的灵兽山做出什么事迹？但当你为了孔石师父勇斗埋骨虫，当你为了我直面魔魇的那一刻，龙族战士无比强悍的形象跟你重叠起来。那一刻，我心动了。那一刻让我认定这个男人就是我的未来！”
酒言抱着怀中温软，听她倾诉。
“金躩姐姐也曾跟聊起她对你的印象。在谜林盖赌战时，她开始是抱着戏弄的心态跟你过招，但后来你不但表现出超过她预期的强大，你的忠诚与智慧也打动了她。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可靠，更有韧劲。其实，我们从你在腾根泽抢妻大战中的表现，就认定你一个可以让我们放心托付终身的男人。而你对风煦宝蓝的念念不忘，让我们更加确信这一点。”
穆月忽然仰起脸，轻抚着酒言的面庞。
“酒言，你比许多看起来可靠的男人更可靠。你是如此温柔……总是为了别人在奔波忙碌。虽然有时会误解你，但你毫不掩饰的真挚足以打动每个女人。面对你的眼泪，没一个女人有抵抗力。会真心哭泣的男人非但不让女人厌恶，反而想要不顾一切的保护你。每次你流泪，都让我和姐姐心痛。小月愿意付出一切追随你到天涯海角，相信金躩姐姐也是一样。”
龙族男子托起妻子的可爱脸庞。他忍不住想问——自己真有那么好吗？自己当得起两位娇妻深厚的爱恋吗？但他问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拼尽所有！他也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和付出！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沉浸在浓浓爱意之中的城主夫妇忽然惊醒。转头一看，饭话正蹑手蹑脚地想要逃走。
“饭话，什么事？”酒言、穆月慌忙分开，城主故作镇定问道。
“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偷听！”
这小子！
“有事就说吧。”
“酒言你们聊，我先去看看今晚伙食准备的怎样了。”
穆月找个理由尴尬离去。等她走后，饭话没正经地开起大哥的玩笑。
“哎呀~好一对痴男怨女！看看，看看！连老天都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说正经的！”酒言虎起脸假装生气。
“好好好！搅了城主大人的兴致，饭话这里致歉。”饭话终于正色道：“大哥，我们到千舸渡了。”
千舸渡？这么快就到了？酒言原以为还要一两天才能达，看来横渡号确实性能不一般！他突然想起临行前空左那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城主，在千舸渡请小心水下！”
“有异常？”
“洞山请大哥到主控室一看。”
跟饭话到了横渡号主控室，酒言发现那里气氛紧张。
“洞山，有什么发现？”
“城主你来看。”投影显示出来，打眼一瞧应该是千舸渡湖底的情景，洞山指着图像解释道：“城主，水底的情景非常复杂。请看这里、这里和这里，全都是沉船形成的暗礁群，非常易于设置水下伏兵。我建议立刻命令护卫队进入临战状态。”
有这么严重？酒言仔细一看，大为惊讶。什么千舸渡？根本就是千舸不渡！得多少大战才能有这么多沉船？而在这片水底区域影像的最远处，也就是横渡号即将进入的水域，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渐露峥嵘。
“好，就……”不等酒言说完，有战位突然报告！
“报！水底有东西快速接近！目测数量……过百！”
“护卫队立即就位！饭话！跟我走！通知何罗龟！让他马上过来！”
横渡号上，凄厉警铃声突然撕破了江上烟波的温柔缠绵，所有人即将面临铁与血的无情洗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