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考察队
虚空虫兽破壳而出的瞬间，跟黑矛前来分蛋的村民，连同村长安排看蛋的守卫，吓跑了多一半。剩下的算是双锤岛最无畏的精英，黑矛为自己终于有机会率领勇士保护村子而由衷骄傲！
村委会以拼上老命的速度赶到现场，黑矛正带人跟虚空蚷对峙，因为不知哪个是真目标，才没做出蠢事。
新生蚷的身体还未经过虚空能量洗礼，无法硬化，看上去好像会动的冰雕。本该是腥红色的头节、毒螯，颜色像冰下冻了几滴血。更奇怪的是——从巨蛋中探出了两个脑袋，在半空弯来绕去打量着陌生世界。难道是双胞胎？
村长等人刚赶到，头顶突然架起一座水晶桥。虽然漂亮，不过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可没谁喜欢。一群人边慌忙逃出阴影区域，边对着虚空虫兽高声呼喝。村长立即挥舞双臂，示意所有人收声。
如果说母体是粗壮手臂，那么若虫仅相当于一根手指，长度的差距更是如此。但即使跟若虫相比，双锤岛最强壮的村民依旧是不值一提的小虫！不到万不得已，村长不想跟虚空虫兽开战。幸好蚷虫没有发动攻击。而它观察半天后选定的第一个目标，让黑矛差点冲上去搏命——他那还没暖热的新房成了若虫的点心。
村民终于看清了“双胞胎”的真面目——不是一卵双核，而是一体两首，分不清头尾。两张大嘴拆房子的速度飞快，展示出与体型不相符的庞大食量，双头幼虫钻进母体壳中不再动弹。在场的双锤岛村民终于从极度恐惧、紧张中解放，许多人一下垮在地上。黑矛眼睁睁看着自己豪宅的第一节消失在幼虫腹中，心疼到麻木。他的蚷虫外壳大宅单单一节就堪比村委礼堂，可一共才21节，其中之一就这么没了！谁知道这幼虫何时住嘴？
警报解除，村长叫来两个亲信，如此这般吩咐。这两人回住处简单收拾下，汇合后一溜烟出村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双锤岛居民心思各异，但都度日如年。
村长曾亲自安抚过黑矛，对其晓以舍己为村的大义。无果。被愤怒到快要发飙的黑矛质问：“你保证过，让我拥有岛上最豪华宽敞的房子！现在却不许我保卫第一勇者的荣耀？”
整个漂流岛随时都面临灭顶之灾，村长闭眼就能听见幼虫吞吃母体残骸的可怕声音，睁眼就能看到那头一天大似一天的恐怖生物。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去漂流城求援的人会半路遭遇不测，几乎日夜无法入睡，打个盹都被噩梦惊醒。这时候他可没工夫陪个小破孩胡闹。
“我给过了，遵守了承诺！如果你敢去招惹那怪物，当心我砸碎你的脑袋！”
极少发火的村长暴怒了！黑矛似乎看到老战士浓郁杀意化成的升腾黑气，吓得他立刻战略撤退。之后他每天盯着自己的房产像阳光下的冰块般缩小。幼虫第一天只吃了一节，第二天翻倍，第三、四天都实现了每天多吃一节的预期。或许它也发现这么吃下去，几天后将无以为继，所以嘴下留情，磨蹭到第十天才结束黑矛心中滴血的痛苦。不止房主，每个人都在盘算黑矛的大宅被吃完后会发生什么？
在虚空之海找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绝非易事，要疏散到其他村可不像邻居串门，搞不好会互相血拼，因此村长不敢轻易下弃岛命令。当第十天来临，双锤岛村民全部进入地下避难。
期间上边负责观察的人不停带回报告。幼虫消灭完母体残余，又把地面上所有用虚空虫兽遗骸搭建的房子全清扫了，连它自己的蛋壳也没放过，此后都再无动静。
战战兢兢躲了三天后，铁匠带了几个人回到地表。放眼看，熟悉的双锤岛完全变了样。除了村子中央盘成圈的幼虫，石头上再无凸出物。个别愤怒的大胆村民忍不住猛踹了可恨怪物几脚——铁匠当那代替自己的锤子了。但虫山毫无反应，就像死了似的。
多少代人辛苦努力建成的村庄，一夜少了一半。有人提议趁幼虫假死杀了它，有人算村长的旧账：早知道怪物会吃掉所有房子，就趁它还没孵化时扔回虚空好了。事后追究于事无补，抱怨的抱怨完，还得商量今后出路。
幼虫赖在双锤岛不走，而村民不想弃岛，于是情况变成了古怪的相安无事。虚空虫兽在地上睡大觉，原住民在地下忍受煎熬。这样过了二十三天，漂流城援军终于来了！而且浩浩荡荡来了三百多人！
城里人一下子来得比本地人还多，着实让穷乡僻壤的漂流者们开了眼。这个三百三十人的庞大团队，由四种身份的人构成。二十一位从事虚空研究的学者，七名监督研究进展的代表，两个来边陲小村视察的官员，占最大头的三百人是负责安全、听令干活的士兵。
村长、铁匠都曾在漂流城待过，上任时有官方证明。他们跟普通村民不一样，没什么好奇，却有没完没了的麻烦。这群自以为是的城里人把各种不良习气带到了双锤岛。巡视官是名义上的领队，对村委宣布过命令后，就要村长陪着转转。一个漂在虚空大洋中的小石头有屁转头？以村长、铁匠的经验，这十有八九是那官员准备摸底，然后私下提条件、捞油水。而且两个巡视管未必一条心，打发一个，若另一个攀比起来，双锤岛刮地三尺也满足不了。况且还有监督代表、研究学者。要是各个伸手吃喝拿卡要，那还了得？所以早在漂流城援军到来前，村长已经安排人把前阵子从蚷虫身上收获的物资，以及其他稍微重要点的家底，全部转移到一个无人的漂流岛上去了。任何人问起只说没有——被蚷虫吃干毁尽了！如果遇到威逼恐吓，村长也早有交待：装傻充愣。
那些官员、代表之流，从漂流城来时并未预料到双锤岛的蛮子们软硬不吃，一滴油水都榨不出。扬言就此撤回，留下岛民自己处理蚷虫。幸好村长派人出发前特意叮嘱过要拜托什么人。村长、铁匠在漂流城混了半辈子，总归有些人脉，所以三百士兵的头头就是旧友指派，这时候就看出了用处。士兵都携带了足够给养，不会平白添三百张嘴，给双锤岛增加负担。他们是长官的亲信，又占了绝对多数，这股势力就成了小小双锤岛上真正的决定力量。
在双锤岛这样的外围村落当家的人，如果想着升迁、搞关系，当地人可就有的受了。村长、铁匠都是身体残疾后才来到双锤岛，这是他们终老之处，早已跟当地人利益一致。也只有在主城见过世面，明白漂流者内部派系之争的人，才知道如何拿捏好分寸，不至于因为得罪人被冠以对抗中央的罪名，或卷入漩涡而招来灾难。
村长带着岛民跟兵士们越走越近，本来一无所有的岛上，忽然能偶尔弄些肉、水。除了村民自用，还差不多满足官员、代表消耗——他们千万别抱怨，否则第二天一定什么也得不到。面对人多势众又绑在一起的兵、民，刚来时嚣张跋扈的家伙们终于放聪明了。
至于那二十一位学者，从自备补给、不亲近各派的表现来看，他们虚名不小，实权却不大。有需要学者出场的紧急情况非常少见，所以也少有人跟深居简出的他们产生交集。
从来到双锤岛那一刻起，学者们看到虚空蚷幼虫的双眼就像饿死鬼看见了堆成山的美食。如果村民们知道——这些研究虚空很多年的人，多数其实是第一次见到活虚空虫兽，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正常人恐怕没谁愿意闯进本就危险的虚空去给怪物们塞牙缝，而漂流城有能力杀死成年虚空虫兽，却必须付出很大伤亡，更不会冒险尝试弄回一个随时会闹个天翻地覆的危险。比起成年研究样本，幼虫阶段的虚空虫兽最为罕见，更别提老老实实休眠中的双头变异体。有以上种种原因，也就无怪乎学者们听到双锤岛传来的消息时，会竞相争取登岛机会了。
学者们的反应充分说明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于是漂流城花了三天才确定派出规模。学者原定二十人，最后用领队的名义追加一人。漂流者各派系担心其他人会借此次研究找到打破现有势力格局的办法，于是四大族加三大团体派了七个监督员来——既监督研究，又互相监督。
就这么乱糟糟一群人，双锤岛村委会凭智慧好不容易让他们相安无事。既然关系已理顺，就该办正事了，而麻烦到底能不能解决，村庄到底能不能恢复正常，全看那群学者，所以双锤岛有必要讨好下他们。不过村长的办法惠而不费——认真听话，下力干活。
援军登岛第七天，名为“卓”的学者领队紧急召集各方主要人物碰面。会上他公布了几个经过初步核实的研究结果。
卓说学者们与已掌握的虚空虫兽数据反复比对，再跟拥有特殊感知力的成员（包括士兵）确认后，都倾向于一个事实——所谓的蚷虫其实根本不是虚空虫兽，只是一个畸形杂合体。
四天来，这东西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学者们无法确定其醒来的具体时间，以及可能的接触反应，建议军队早做准备。如果可以，尽量在不伤及目标性命的情况下实施抓捕，免得让一次兴师动众的调查毫无收获。
正说着，双锤岛狠狠震了几下！然后所有人都像碗里的豆子，被什么东西不停地颠来倒去。
调查队和村民在慌乱中滚成一团。孩童吓破胆的尖叫、学者们神经质的兴奋呼喊、士兵受伤的吃痛，都被领头官员的怒骂盖过：“XXX！老子大老远跑这来不是XXX受罪的！更不是XXX啃贱民臭脚丫子的！XXXX从我嘴边拿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