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高山流水

三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几声优美的琴声响起，顿时驻足不前，细声聆听，见那琴声时而悠长缠绵，时而却短小轻快，时而如清泉般情脆动人，时而又如暴风雨般的急骤，时而又如情人般低语，令人无形间便陶然其中。

潘天自幼虽然很少听及这般琴声，可却也从师公慕容轩处学得一些乐理的知识，知道这是一曲《高山流水》，自己虽然只听闻慕容轩弹过一次，可却始终无法忘怀，因为这琴声真的太让人难忘了。

他见王偌嫣虽然也未言语，可却不似那么用心，便摇头轻轻一笑，又见墨兰双目微闭，神情很是陶醉，一时不忍打搅。

三人聆听了一会琴声，这才寻音而往，只听这琴声越来越近，可是脚下所走山路却越走越陡，越走有难走，有时甚至走三步要向下滑一步。

潘天一手携着王偌嫣，一手挽着墨兰，以防止她二人滑下山去，他原本是想使出“踏雪无痕”的步伐，飞到那山顶之上，可却又怕亵渎了这琴音，惊扰了弄琴人，只好一步步朝上移去。

好在山不太高，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至山顶。

潘天站在山顶，突然发现琴声已停，想要去寻找那抚琴之人，无意中朝下望去，只是整个岛屿皆在眼中，风景不胜优美，看了半天却无发现任何房屋，不由很是诧异。

再往前面看去，只见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四五十米外。

小溪水到了悬崖旁边 ，立即滑落悬崖，形成一道气势宏大的瀑布，水流击落在山间突起的石头之上，顿时激起点点白色水珠，晶莹剔透，再看悬崖之上，有几棵高大的树林长在半山腰间，枝上血红的树叶，长在错落有致的树枝之上，一层一层的延伸到半空中，与那落下的水流相对呼应，一红一白之间，显得是那样的优美。

潘天站在这山顶之上，看着这岛上的一切花红草绿，感到一切都是那样生机盎然，已完全没了那种冰天雪地的感觉，心情顿时万分舒畅，突然嘴中吟道：“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zì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念完之后，只觉内心豪气纵深，说不出的舒服。

回想起当年曾经站在恒山之巅看群山之小的场景，那时自己被无名老人困了六年于那山顶之上，待出得牢笼，又初练成神功，心情也似这般激动，更是如雄鹰展翅，一飞冲天。

如今这小岛之上，山势虽然不及南岳恒山，可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此时却再看到身边的佳丽美人，心情自然更胜。

墨兰听他念完这首杜甫的名篇《望岳》，不由轻声赞道：“相公，好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小岛之上的高峰虽然不及五岳的宏伟气魄，可是却同样着着鼓舞人心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间已忘却也有的烦恼，觉得世间再无一件事可以阻挡自己了，想必诗圣当年正值年少，又得遇诗仙，二人同游五岳，这才有了如此感慨，更有了日后的不朽之作，我辈中人，又有几人能做得如此洒脱、自信呢？”

潘天听墨兰将这首诗诠释的如此独到，顿时有种知音难觅之感，轻轻揽她入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王偌嫣见他二人如此，心中醋意又升，故意问道：“天哥哥，墨兰妹妹，你们在说什么“绝顶”，什么“山小”啊！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潘天见她不懂，轻轻笑道：“没什么？我问你，你现在站在这山顶之上，看着这山下的一切，有什么感受？”

王偌嫣听他问，想了半天才道：“我只是突然之间想使剑。”

她说完后，便将手中长剑使了出来，顿时一跃而上，剑尖斜指地面，又借反弹之后，再向上弹起，待落下时，瞬间剑尖乱点，犹如繁星点点，异常优美，赫然便是潘天那日酒醉之后，无意中教给她的那招“剑指河山”。

这些年来，她凭借此剑招屡屡化险为夷，并为她赢得了“惊鸿仙子”的外号。

潘天见她使出此招，不由想起那日醉酒之后，送她头钗，教她剑法之事，顿时脸上一红，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舞剑。

墨兰见王偌嫣落地时姿势无比优美，身上红衣翩翩起舞，一时也拍手赞美道：“好一个“惊鸿仙子”，当真如仙子般美丽又惊鸿！”

王偌嫣刚刚使了这一招“剑指河山”不免有些累，此时小脸变得微红，见墨兰夸奖自己，脸上越发红了，收起长剑，立在潘天身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潘天道：“嫣儿，真想不到你这招“剑指河山”竟使的这般好了，恐怕连我这个师傅都自愧不如了，哈哈！”

他说完，便大笑一声，伸手一把搂过王偌嫣，似是万分得意。

恰在此时，那琴声又起，仍然是那曲《高山流水》，潘天寻音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处小亭，半边隐藏在另一处山腰之内，半边侧露在外面，厅子不大，分两层错综叠起，上面厅顶铺着红色琉璃瓦，瓦片清新鲜艳，如刚经历过一场雨水的洗涤。

厅子下层用木桩支起，下面正有娟娟细水流出，汇入旁边的一块浅潭里，再顺势而下，形成溪流，冲下山顶，形成瀑布奇景。

潘天三人走近，看那潭水约有一米多深，清澈见底，其中有红色、黑色鱼儿在之间欢快的摇尾畅游，互相追逐嬉戏，好不自在。

恰在此时，琴音立止，只听一个声音自亭中响起，缓缓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三位如若肯赏脸，请贵客上得厅来，陪老夫喝酒淡天，岂不快哉？”

潘天听那声音虽苍老却又宏亮，音质如方才的琴声一般，毫无杂质，心下寻思：“此人中天十足，内功绝非在我之下，却也不知是否便是刚才的青衣之人，更不知是敌是友，我需小心方是。”

他一念至此，用手轻轻捏了一捏身边二女的小手，以做提醒。

二女知他心意，默不作声，纷纷朝他望去，点头应对。

潘天这才松开二女之手，抱拳朗声喊道：“晚辈寻音而至，打搅前辈雅兴，当真惭愧！”

这时只听亭中传来“哈哈” 两声大笑，传得那山中，久久不息，显然大笑之人，内力之高，已至化境。

许久之后，便又听得他道：“贵客远道而来，求之不得，老夫当不胜欢喜，岂敢怪罪？雕虫小技，扰了贵客的清静，还望不要见笑，亭中有美酒、佳肴，何不上来休息片刻？”

潘天见那人如此盛情，想想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抱拳道：“前辈如此盛情，晚辈当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便挽着王偌嫣和墨兰的手，脚尖点地，轻声跃起，从那溪水之中飘然而去。

他这一招，正是“踏雪无痕”步法，当真有如蜻蜓点水一般，瞬间便至小亭，脚下踩着溪水，轻轻一跃，便已至亭中。

这时，只见一老者，身着蓝色衣服，头发胡子已经全白，盖及嘴唇，齐至胸前，面色红润，骨骼清攫，当真有如山中仙人一般，年龄无法猜出，想必没有二百，也有一百五了，正端身正坐，膝前放着一架古琴。

古琴旁边，有一石桌，上有美酒一壶，还有三五个精致小菜，凳子若干。

那老人得潘天三人至，先是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弯腿站起道：“贵客远道而来，想必已口干石燥，老夫这里正好存有酒酿，虽不是上品，尚可一解饥渴，如不嫌弃，请上坐。”

他说完之后，便手指旁边石桌的凳子。

潘天笑着，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您先请。”

那老人也不谦让，款款坐了下来。

王偌嫣跟着坐在潘天身边。

墨兰却似是对那古琴很是好奇，正盯着那古琴，半天不说话，显然很是喜欢。

那老人笑道：“莫非姑娘识得此琴？”

墨兰听得他问，这才抬头说道：“晚辈无礼，让前辈见笑了。若是晚辈没有猜错，此琴可称之为“扶摇”，乃伏羲氏所造，至今为目已存至世间万年之久了，晚辈今日能在此一见，当真万幸。”

潘天听她说的如此在理，虽然自己不懂，知她见多识广，想必定然不会有错。

那老人面露喜色，连忙站了起来，对着墨兰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老夫自幼练琴，已近百载，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知音，当真难得，其中详情，还请姑娘指教，不胜感激。”

神情之中，竟似很欢喜，亦很恭敬。

墨兰见他鞠躬，也连忙还了一躬道：“前辈客气了，晚辈也是只知皮毛，胡说而已，指教万不敢当，令前辈见笑了。”

顿了顿又道：“据传当看伏羲氏造琴之时，选用材料很是苛刻，正是上好的制琴良材梧桐树，要求其树必高三丈三尺，截为三段，舍之上、下两段，只取中段。”

王偌嫣却不的问道：“既然材料如此难寻，为何却又要舍弃上、下两段？岂不浪费？”

那老人听后，却笑而不语，一又炯炯有神的双眼，只是专注的看着墨兰，似是听她讲解，神情很是恭敬。

潘天见他以前辈之身，做后辈之事，不由对他生了敬佩之心，却也不说话，只顾听墨兰讲。

墨兰笑了笑道：“因为桐木上段最清，下段最浊，故而取中，清浊相济，轻重相兼，后再把此木浸入水中足足七十二天，再选吉日良时，制成乐器，”

王偌嫣 “哦”了一声道：“古人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是一个琴吗？需要这么费力，真是浪费时间。”

她不懂音律，更不知琴对乐的重要性，自然觉得这制琴工序繁琐。

潘天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说。

那老人却似为她很是天真爽，于是微微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选材制琴之精细，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调制琴音，再好的琴，若是琴音调制不好，则以前所做一切，全都白废。”

墨兰也笑道：“前辈所说极是，这调琴最为重要。只是这扶摇琴初时只有五根弦，外按金、木、水、火、土，内按宫、商、角，徽、羽。后来，周文王添弦一根，称之为“文弦”，到了周文王便又添弦一根，命名为“武弦”，从此这扶摇琴便也称之为七弦琴。”

王偌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此时万般囧迫，脸上一红，再也不说话。

那老人顿觉恍然大悟一般，朝墨兰说道：“老朽听得姑娘一席话，当胜多活十年，终生受益非浅，再受老朽一拜！”

他说完后，便经伏身拜去，墨兰连忙扶了起来道：“晚辈无知，故意卖弄，倒叫前辈笑话了。”

那老人笑道：“姑娘既通乐器，想必更精晓音律，如若肯指教老朽一曲，当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