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暮霭霞光。
一个情窦初开的青年，在北方深秋中，单薄的衣衫并不觉寒。李嫣男的目光如秋水，叶云生的心中也泛起了涟漪。
叶云生想到了餐桌前的李嫣男，也想起来他和她的站台初遇。
站台是许多人的起点和终点，也是人的聚散。
美人笑魇，让青年遐思。叶云生一直都受女孩子欢迎，早在东京，很多日本女孩也对他青睐有加。文弱、亲和，叶云生就像个弱者，而弱者无害，更引人怜惜。
他遇到的女孩子很多，但印象深的却少。刘俐俐，泼辣如酒、温暖如春，对他疼如珍宝，他心里需要这样的姐姐，而刘俐俐的性感却与姐姐无关，他也需要一个身体熟得连衣服都包不住的女人；
李嫣男的美却是另外一道风景，虽然活泼、骄横、大胆，但这些的基础却是美，只有真正的美人才有资格肆无忌惮和挑衅。而此时的叶云生却情愿被这样挑衅，他抚摸着被李嫣男打过的脖子，有些疼，更有些异样。
“老叶，找了你一圈儿，怎么在这儿？想什么呢？”
叶云生回头。是陆天祥。
“什么事？老陆。”
“上回我说商行的事，今天老几位合计合计，赶紧收拾收拾，哥几个都在门外等你呢，一会去兴隆轩。”
“怎么这么远？小东门。”
“呵呵，咱们哥几个密谈，附近都是日料，他妈的，包间像隔了一层手纸，不保密，还是远点安全。走吧，哥几个都在门口等着蹭你车呢。”
叶云生说：“好，我去开车。”
叶云生的工作程序是每天下班把杜处长送回家，有时也送山田顾问回家，送他们回家后再把车放到单位，自己则住在单位宿舍，早晨上班再去接。处长、顾问或者局里晚上若是有急事，可以往收发室打电话，这样叶云生就可以随时待命。叶云生和那些有家有室的人不一样，他是拿八小时的工资，干24小时的活儿。
叶云生送完处长已经没事了，在后院的台阶上遐思，结果青涩的白日梦被老陆搅了。
叶云生把车开出来拉着老陆。在门口不远处，他看到了郭三炮和马二愣子。这两个人叶云生不太熟，所以更要热情地打招呼。
叶云生开了车门，微笑着疾步率先伸出手：“郭大哥、马大哥，你们好！”
“好、好。”
寒暄过后，两人上了车。叶云生刚要开门上车，突然，一辆崭新宽大的雪弗兰黑色轿车开过来，在他身旁停下。车门一开，一团撩人心魄的香味扑面而来。
“叶先生，要出去啊。”
原来是陶小姐。
“叶先生，听说你住在警局，我来专程谢谢你。”
“陶小姐客气了，区区小事。”
“哪里啊，你可是我的……”陶兰香刚想说救命恩人，她看到了叶云生车里坐着人，便改了口气。
“叶先生，明晚7点在大和饭店举行新片开机酒会，请您和杜处长还有山田顾问，一定来捧场！你一定要来啊，我要好好感谢你。”陶兰香说着递来三张请帖。
“好的，我代杜处长和山田顾问，对您的邀请表示衷心感谢！方便的话一定到场，先预祝陶小姐的演出成功。”叶云生接过请柬说道。
“明天一定早到啊，叶先生，再见。”陶兰香说完回身上车，汽车一骑绝尘而去。
叶云生上了车刚要发动，车里的几个人像打了吗啡一样躁动起来。
“哎呀，老叶厉害啊，居然认识这样的巨星，她可是满洲国的大人物啊！据说前几天刚被日本天皇接见。”郭三炮一脸惊讶地说。
马二愣子更夸张，从后边狠狠拍了叶云生肩膀一下：“这陶兰香老牛儿了，老能得瑟了，一般人她根本看不在眼里，兄弟你居然和她这么熟，哪天也给咱们弟兄介绍介绍。”
叶云生从后镜看到马二愣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老陆也被震住了，说道：“这陶兰香很少跟特调处有来往，怎么会请处长和顾问呢？听语气，老叶你跟她关系可不一般啊，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唉，不管怎样，她也是个戏子，哪能比过咱们兄弟的交情？走，还是喝酒过瘾，今天小弟做东。”叶云生说着把话题岔开。
“兄弟，说得好，有你的，还是喝酒痛快，先到宪兵队接李胖子。”
接了李胖子后，一行人到了兴隆轩，推杯换盏。
这几个人的商贸行已经成了，找了小老板做挂牌老板，背后的真正老板其实就他们三个。伪满洲国规定，凡是政府在职官员一律不准在外做买卖，所以管得越严，底下人就越憋得难受，满洲国上上下下凡是手中有点权势、能卡油儿的，基本都捞。
酒过三巡，叶云生听懂了大概：吴天祥一伙搞到了一批辽土，准备走私到关外。
关外是西北军的地盘，走私到关外可以赚大钱，但到关外需要走两条线。一条是辽西走廊，但这条线日本人管理森严，另一条线是走赤峰到内蒙出关，这条线日本人虽然管的松，但沿途土匪林立，个个凶残贪婪，走私的基本上就是冒死，除非有更大土匪罩着，但这成本就更大了，这群土匪都是喂不饱的白眼儿狼。
原计划，他们搞通了奉天海关的一个缉私处副处长，拿到批文就可以在河西走廊运输线上畅通无阻，谁料想，这个副处长前几天犯事儿了，据说是和海关副总长的一个外室通奸被副关长知道，副关长联合日本人以贪污的罪名把他法办了。费劲打通的关节也完蛋了，吴天祥几个人拿货钱也是借的高利贷，货运不出去，砸在手里，货款到期就彻底完蛋了。
新上任的副处长叫刘德丰，据说此人是正统日本留学的经济专业高才生，一向廉洁奉公，郭三炮托人去联络，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刘德丰的名字叶云生好像有些熟，在老董的“护身符”里有记录。
“只要搞定这个刘德丰这事就好办了。”叶云生说道。
“可不是？可这人油盐不进，没办法。”李胖子叹息道。
“老叶认识这人？”马二愣子问道。
“以前和杜处长应酬时好像见过面，当时他好像是满洲朝鲜银行的襄理。”叶云生说道。
“对，这家伙原来好像就是在什么银行做事，不知道攀上什么关系，一跃调到海关税务总署缉私处这个肥缺上。”李胖子说道。
“我看看能不能打开这个人的缺口。”叶云生说道。
“叶老弟要是能打开这条财路，那可是哥几个的大救星！妈了个巴子，汇隆商号的刘大脑袋天天来逼债，说三天再不还钱就到市政府去告状，这刘大脑袋可是奉天几十年的地头蛇，和当年的张大帅是把兄弟，奉天响当当的人物。”马二愣子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人在世上，不外乎酒、色、财、气四堵高墙，只要是人，总有漏洞。小弟去探听探听。”叶云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
“那就仰仗老叶了。”几个人一饮而尽一起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