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考验

船长正站在走廊上拿着手电筒搜寻海面，查看还有没有落水的人，一听林强的话，便问身后的人，“还有救生艇吗？”

“还有，但是不多了，只够我们用的。”有人回答。

“嗯，他还带了个女人，丢一个给他吧，到这份上了，都不容易。”船长道。

于是，林强就如愿得到了一艘只能坐两人小型充气救生艇和两个装满食物饮水的应急包，林强道了谢，和苏馨欣爬上船，从包里找了食品和饮水充饥。

“大家有船的抓紧机会，往远处去吧，这里是不安全的，邮轮马上沉没，走得越远越好，剩下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船长拿着手电筒晃晃，高声道。

他背后的水手们也准备妥当，个个穿戴齐全，两人一组，一组一艘救生艇，比起宾客，他们自然多了一种从容镇定，要说这一船人谁能活到最后，只怕这些水手应该是更有优势的。

“头儿，准备好了，我们也走吧？”大副死了，剩下的就是袁水头和船长关系较好，其他水手忙着下水，他还惦记着船长。

“嗯，准备好了的就先下去吧，我再看看，你不用管我。”船长回头，点了根烟，丢了一根给袁水头。

袁水头仔细看了船长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那我可就先下去了，他们还要个人指挥，海啸来得急，你别拖久了。”

“去吧去吧，我马上就好。”船长望着海面出神，眯眼吸着烟，声音平静。

袁水头没想太多，招呼一声，和一个水手齐心协力放下救生艇，这救生艇不大，设计的多是两人座的，袁水头和那水手在救生艇上坐稳，偏头一看却不见了船长的影子，他只道船长也跟着下水了，不想左右看看，却一直没看见船长的身影。

“看见船长了吗？谁看见船长了？”袁水头高声问道。

身边的水手尽都摇头，问一声别人，都说没看见，袁水头就着急起来，他和船长是老乡，关系算不上多铁，但毕竟在邮轮共事多年，船长为人一向不错，袁水头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船长出事的。

“船长，船长？你在哪？”袁水头高声喊几句，赶紧划着救生艇往回赶，同他坐一艘艇的水手满脸为难，“水头儿，咱不能再回去了啊，好容易逃出来，别再往邮轮上钻了，我理解你的心思，但是，船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常在海上走的，还用担心这点小事儿？就算他...好吧，我说错了，我和你这一艘救生艇可有两条命，海啸说来就来，你就真愿意冒险回去？”

袁水头狠狠地瞪了水手一眼，水手缩了缩脖子，又挺起了腰杆，硬声道：“谁都不是圣人，你我干不了舍己为人的好人好事，船长腿脚都是好的，还用拖着他走？”

袁水头被水手噎得无话可话，犹豫半响，终究还是坐下了。

一艘艘救生艇慢悠悠的划远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哪去，只得任由大家抉择，哪个方向人多，他们就跟着一块走。橙红橙.黄.色等鲜艳显眼的救生艇像是飘在海面上叶子，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粗略一看，逃出来的人其实还真不少，成堆成堆也有几百人。

邮轮上忽的亮起一盏高功率探照灯，往海面远处一指，就啪嚓一声熄灭了。

“大家往统一往刚才灯指的地方移动，我已经发了几次求救信号，相信只要有人接到信号就会前来救援的，你们只需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安然无恙。然后，衷心地祝福你们都能活着踏上陆地，我这...也算勉强是为自己赎罪了。好了，别的不想多说，在这里最后一次感谢你们乘坐东方旗帜号，最后的最后...再见！”

空旷的海面上，在海啸来临前是一片寂静的，那从邮轮内部传出来的广播声依稀可闻。

袁水头忽的就站起身来，满脸呆滞。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船长？”其他水手也都停下了动作，证证望着即将沉没的邮轮发呆。

良久，袁水头才狠狠一抹眼睛，哑着嗓子吼，“走吧，还看个屁！”

船长的指路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先后出发的救生艇都很有默契的朝一个方向前进，虽然没有光，但这周围都是同伴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心安。刚死里逃生的人们都愿意待在人群里，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他们的心灵就能找到依托。

呜...

每次这种低沉连绵的啸音来临时，都是对所有人的一次考验，先前在邮轮里，有地方暂时容身，现在却在海面上，身边有人，却再没有一点点可供藏身的地方。

“海啸来了...”

“海啸来了！”

“大家别慌，听我的指挥，所有人立即下水，抓紧救生艇，固定自己的身体，别被海浪冲走了！”袁水头大声喊。

袁水头的声音多少起了作用，离他们的近的人都是一同逃出来的，先前就建立起了信任感，他一说如何做，立马就有人不假思索的往水里跳，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冰冷冷的海水里就多了许多沉沉浮浮的黑脑袋。

“吸气，下潜！”袁水头吼一声，带头沉下水面。

巨浪来了，像是要把这天地都盖下去，轰一声，沉下小半的东方旗帜号又被洗了一遍，那扑来的巨浪也成了零零散散的漫天水花，瓢泼一般冲过来。

亏得邮轮挡了一下，海里的人只被海水冲了个七零八落，没人在海啸中直接受伤。

“有人受伤吗？没受伤的迅速上最近的救生艇，别待在水里，保持体力。”袁水头的声音响起来，黑漆漆的海面上，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影。

“啊...有鲨...啊....”远处，同样是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人突兀的惨叫起来，激烈得水花声里，那人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再过一会，他就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人群慌乱起来，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所有的人神经都崩地紧紧的，有一丁点刺激，他们都会做出相当激烈的反应，特别是当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同伴的惨叫，谁心里都直发毛。袁水头也脖子发凉，提着心肝呼喊几声，却再没有人回声。

危险摆在明处还不怎么可怕，真正令人不安的就是藏在暗处，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危险，所有人都提着小心，小心翼翼的行动，那已经爬上救生艇的人取了船桨在手，要是旁边就有落水的同伴，他们会很迅速的拉一把，只要身边有人，他们就能找到安全感。

“呜呜...救命啊...思仪好怕...哇...姐姐...哥哥，你们在哪...”

人们大多不敢随意动作，竖起耳朵寻找那个未知的危险，然而，就在人们都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哭声又突兀的响起来。

那细嫩声音中还带着点沙哑，奶声奶气地又脆又俏，要是在平时，人们听到这样的声音多半就会联想到一个精致乖巧的瓷娃娃，但在此时，那无端端响起的童声便多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人群又骚动起来，由于没有光源，离得稍微远一点的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距离近的，才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里还有小孩子吗？谁在附近，帮忙看一下。”袁水头大声问。

“我身边没有小孩子。”

“我这也没有！”

“思仪才不是小孩子，思仪是大人！”那声音哭着，竟还有心思顶句嘴。

袁水头哭笑不得，心底的惊惧倒是少了几分，又大声回道：“你待着别动，马上就有人来救你！”

苏馨欣在救生艇上坐稳，马上就弹了起来，神情里既有兴奋又有焦急，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是思仪小丫头！”

林强也从水里爬上来，脱了完全湿透的西装扔在救生艇上，拉着苏馨欣坐下，“别激动，着急也没用，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她在哪，你还能这样看见么？”

苏馨欣坐下了，还是放心不下，呼喊道：“慕容思仪？”

“姐姐？！”小萝莉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姐姐，你在哪？快来救思仪，思仪一个人好怕...”

“思仪你别动，千万别乱动，你有没有发光的东西，赶紧拿出来举高点，姐姐才能找到你。”苏馨欣快速道。

“有的，思仪有的，看到没？”小萝莉说着，黑暗里忽的就亮起一点紫色的光，忽的摇了摇，又变成了红色，虽然那光很黯淡，却足以让林强和苏馨欣看见了，林强看一眼，就估测出了大概距离，他自己划船过去的话，也就几分钟的距离，还真不算远。

“在那里，林强，林强快快快！”苏馨欣一指光亮处，催促道。

林强为自己的劳碌命长叹一口气，拿起船桨又忙活起来。

距离近了，小萝莉也看到了慢悠悠靠近的救生艇，这会儿，周围多少有了点微光，在一定距离内，人的长相还是能看清楚的。

“姐姐！”小萝莉独自一人坐在一艘可供五人乘坐的救生艇上，可怜巴巴的张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四处打量，一个浪头打来，小萝莉就傻傻呆呆的瘪起嘴，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不等林强划着船桨靠近，她先伸出了双手。

“你别动，姐姐抱你。”苏馨欣征询了林强的意思，没有上小萝莉的救生艇，而是把小萝莉抱到了自己救生艇上，林强仔细看了看周围，看了苏馨欣一眼，又用下巴指指那大号救生艇，在小萝莉原先坐的位置旁边身边竟放了好几个应急包，还有些男人随身物品。

苏馨欣心有灵犀般的点点头，捧着小萝莉吓得失色的脸蛋，柔声问道：“思仪，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出来的时候，身边是不是有很多叔叔，他们人呢？”

找到了苏馨欣，小萝莉就找到了心灵的依靠，依偎在苏馨欣的怀里，她虽然眼眶还红着，神情却很平静，听得苏馨欣的问话，她就天真的道：“和思仪一起下船的有三个大叔叔呢，那时候，这里黑漆漆一片，也没有这么多人，来了几次好大好大的水，结果有两个大叔叔被水冲走了，还剩下一个，刚才掉进水里，就再没有上来。只留思仪一个人，思仪一个人好怕...”

苏馨欣忙着安慰小萝莉，林强立马警觉起来，凭借着灵敏得不像话的嗅觉，他分明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这附近显然不是久留之地，用船桨勾来那大号救生艇，只拿了两个应急包，再迅速把救生艇推远，林强就抄起船桨，控制救生艇远离了这片区域。

也不知道这小萝莉是怎么在几次海啸冲击中活下来的，保护她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她要是不哭喊，林强和苏馨欣也未必能发现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茫茫大海里，只怕下一波海啸一来，这小小的人儿就要结束她短暂的一生了。

“对了，思仪，你刚才是拿什么东西发的光？一闪一闪的还会换颜色。” 苏馨欣继续保持好奇的好习惯。

“是这个！”小萝莉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分明是个鸡蛋大小的大鼻子玩偶，一捏玩偶的肚子，那特大号的鼻子就一闪一闪的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小萝莉喜欢得不得了，捏几下玩偶的肚子，就咯咯笑个不停。

“有人找到刚才的小孩子了吗？”袁水头还不忘关心下这边的状况。

“已经找到了，另外，大家小心，我们可能引起了某些海洋生物的注意，下水的时候，大家都提着点小心！”林强高声回答。

“是什么东西？”

听到林强话语的人都躁动起来，他们可不想刚逃出邮轮，又要面对什么劳什子海洋生物。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大家小心点才好。”林强摇头回答。

一番对答，人群里就多了种压抑的气氛，他们都默不作声的使劲划船，同时祈祷林强的话只是一个猜测。

“思仪，你在船上，最后那个大叔叔掉进水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林强划船，苏馨欣也就没什么事做，只能和小萝莉没话找话说。

“好像...”小萝莉低头皱着小脸努力想了想，才抬头回答，“有的，那大叔叔本来是能上来的，却被一条大鱼重新拖进了水里。”

“哦？”苏馨欣本来是随便一问，没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意外的有了收获，连忙追问：“是什么样的大鱼？”

“好大好大的一条，肚皮是白的，嘴巴特别大...”小萝莉咬着手指认真的回答，想来是对自己的答案还不满意，抬头四处看看，忽然一指近处的海面，“姐姐你看，就像那条大鱼一样...”

“什么？”林强惊觉不妙，不及细看，已然喊道：“保护好思仪！”

“哗啦...”

白花花水浪毫无征兆的绽开，林强扔了船桨，塑料材质的船桨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万一弄断了，划船都成了个难题，什么武器也比不上林强的双手，瞬间，林强就做好了迎接危险的准备。

哪知..那水花虽大，水下的家伙却没朝林强这边来，而是摆了摆尾巴，重新藏进水下，一抹灰白色的鱼鳍迅速朝人群移动，那里正有一个人在水里扑腾，他举着手呼喊一阵，就有人划着船靠近企图拉他一把。

“鲨鱼来了，小心！”林强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大声提醒。

“草，鲨鱼来了？在哪？”袁水头惊得大叫。

“哗啦...”

白花花的水花再次绽开，却已经到了落水那人的身边，一张血盆大口突兀的出现在黑暗里，鲨鱼的动作太快，咬住了那人的腿，便急急地往水下拖去。

“救命...啊！！救命...救我...”

袭击来得很突然，除了林强及早的发现鲨鱼出现，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其他的人哪怕就是在身边，也没法儿做什么，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眼睁睁看着那人惨叫着消失在水面上。

很快，那黑沉沉的水里就多了一片红晕，咕咕水泡冒出几个，再等一会儿，那人沉下去的地方就浮起一片残肢，已经不成人样。

鲨鱼是不喜欢吃人的，袭击落水人类只是被血腥味引来，远处海啸对海洋生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鲨鱼那简单的低智力头脑一受刺激，攻击.性.便陡然强了许多，它不吃人，却已经把人咬伤咬死，死人的血液融进海水里，只会吸引来更多的鲨鱼。

“咕咚...”

袁水头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对这种事没点办法，天灾能躲，这鲨鱼却是实实在在的危险，他们都手无寸铁，还能用这条命去填鲨吻么？

“快逃啊！”

“还发什么呆，赶快逃命！”

“等在这里只有死路，不被海啸冲走，死在鲨鱼嘴巴里太惨了！”

人群忽的吵闹起来，幸亏多数人都没看到那人的死状，不然指不定多乱了，袁水头高声喊着，还想指挥人们行动，却再没个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恐惧是种特别强大的力量，人害怕了，只要他还有一丁点力气都要想方设法寻求安全的去处，鲨鱼只咬死一个人便不知去向，留给活着的人却是一种极沉重的心理压力。恐惧也是会传染的，当身边的同伴都急着逃命，任何人都无法继续保持平静，哪怕他们本来不慌，现在也七手八脚的拿着船桨拼命划水，他们根本不知道去哪，只想着先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呜...

低沉连绵的啸音代表海啸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