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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喜欢这件蒙古袍
老文果然又带着一家老小来给老娘上坟了。
一年期满后,老文就不必每月都来给老娘的坟、培加新土了。但是寒食、清明、重阳节,还是依照要来的。
但是这次上坟,罗志强没能一起来。
几个月前,罗志强在老丈人的恳求下,已经辞去了外面鸡肋般的职位,加入到了老文的公司。这下,女儿女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这次上坟前夕,老文派女婿去了欧洲公干。
本来小文嚷着要跟丈夫去的,但是,一则要给奶奶上坟,二则,她又有喜了。
罗志强怕她长途颠簸,旅途劳顿,对大人孩子都没好处,就劝她留在父亲身边。
可是按照老理,怀了孕的女人是不能去坟地,给亲人上坟的。
小文跟着父亲回到老家,老宅子一直空置着,压抑、阴森、不能再住人了。老文派人把女儿送到江苑家里,让她和江苑呆在山林里,上完坟,约定好,在江苑家里集合。
李姐这次也跟着来了。
她终究没和前夫离婚。
心伤了,还能复原吗?
她对老文照顾的得很周到。近年来,老文渐渐出现了老年病的征兆,饮食要格外注意。
以前天天在外应酬的他,现在几乎天天出现在自己家的饭桌上。
李姐还替小文夫妇照顾着孩子,吃喝拉撒几乎都包了,孩子喊李姐“奶奶”,小文对她也很满意。
小文留着一头略微有点卷曲的短发,显得干练精神。
“小文,知道这次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吗?”江苑和小文坐在院子里阴凉里,聊天喝茶。
“还不知道。罗志强说,最好不要早知道。来啥要啥。”小文幸福地笑着。
“你和罗志强怎么样,相处地好吧?”江苑关心的问。
所有结婚后的小夫妻,不可避免都会争吵,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不都说夫妻之间有什么磨合期嘛。
“也吵。不过,我们商定好,吵架绝不过夜。”小文说。
江苑的心跳了一下。
似乎,自己和时竫当初,也曾有过这样一个约定,但是,时间久了,竟然都忘记了。江苑有些怔忪,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使劲儿想,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起来。
“姑姑,你把豆豆小时候穿的衣服,找出来几件给我,别人家的,我不放心。”小文说。
“好的。”江苑答应,“等会儿,我们就去找两件出来。”
小文不至于连孩子衣服的钱都要省,以她的脾气,肯定要给孩子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还在乎几件衣服?
来世镇世世代代世袭着一个传统。
还没学会跑的孩子,一定要穿几件别人家孩子的旧衣服,这些旧衣服,据说能给孩子带来健康和好运气,对孩子的一生都是福祉。
小文虽然是个超级洋派,但是对家乡人的一切传统,她都像她爸爸一样,恪守不违。这也不难理解,如今身处顶端的人,总想抓住点什么,让自己内心能够沉淀下来,安静下来。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多锦衣还乡的人,会对家乡事业那么躬亲。
江苑带着小文进屋,翻箱倒柜,“这件不错,男孩女孩都可以穿。”江苑拿出以前买的一件衣服,给小文看。
“这件衣服不错,还是新的,没穿过吧?”小文抖开,比量着。
“只穿了一次,天热了就不能穿了,挺可惜的。”江苑笑道。
“咦?姑姑,这件蒙古小袍子不错,给我吧。”小文扯出最下面一件、用纸盒子单独存放的衣服,趁江苑低头在衣服堆里乱翻,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好奇地拿出来,打开了盒子,抖开了衣服。
江苑把这件衣服宝贝一样的存放,这件衣服肯定也是她的最爱了。小文想。
“这件啊,这件不能给你。”江苑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啊?我挺喜欢这件的。”小文很执着。
“你看,这上面还绣着字呢。”小文说,“纯手工缝制的,这针脚真细致,不知道是谁家巧娘子缝制的。”小文爱不释手。
果然,领口位置,那个小巧的紫色盘扣下面,用红色丝线,绣着一个“仁”字。
“小文,你挑别的吧。这件是时竫小时候的衣服,时间那么久了,恐怕会有细菌什么的。”
“没关系,时竫小时候的,我也可以让孩子穿。我回去,让李姐洗干净,消消毒,熨平整,就可以给孩子用了。”小文喜不自禁。
其实,现在有条件的年轻父母,没谁会真的让孩子穿别人的旧衣,往孩子身上披一披,试穿一下,就算是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纯属掩耳盗铃。
“这件衣服,是时竫被我公公婆婆抱回家时,时竫身上包着的衣服。”江苑只好明说。
“是这样啊。那我不能拿走了。”小文遗憾地说。人家那是个念想,是个历史的见证,是不能复制的衣服,自己不好意思强求了。
见江苑要收起衣服。
小文突然一把扯住江苑的手,“这样行不行?我让人照着这件,给复制一件一摸一样的。你看行不?”
“可以啊。”江苑觉得这主意好。
“那,你先把这件衣服借我几天吧。”
“这------”江苑犹豫了。
“借我几天吧,我保证几天后,就让人给你送回来,不会损坏一丝一毫。”小文志在必得,信誓旦旦。
“好吧,最好,在时竫发现以前就要还回来,否则,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江苑终于松口了。
“好,一定按时奉还。”小文把衣服塞到自己随身的大大的妈妈背包里。
两人正归置着翻乱的衣服,大门响动,“时竫回来了。”江苑说。
时竫这些日子,尽量多抽时间呆在家里,陪着江苑母子。
今天,他去巡山了,现在已经巡山完毕,回来了。
过去,巡山这活,只有他一人。现在,他和另一个护林员、临时工小陈分片,各负其责,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姑夫,”小文叫着,“你别出门了,等会儿,我爸要来了,他说想跟你谈谈。”
“别,你别叫我姑夫,成吗?”时竫一脸苦相。
“好嘞,那我叫你什么?”小文狡黠一笑。
“随便,就是不许叫姑夫。”时竫说。
“那我喊你大叔,或者欧巴,怎样?”
时竫不再搭理小文,走进屋里,去抱刚刚睡醒的儿子。
下午,老文和李姐的车子到了。
一见时竫怀里抱着的儿子,老文顿时来了精神,“小子,来,让我抱抱。”
小家伙无动于衷,并不领他的情。
“这小子,有个性,哈哈,有我当年的影子。”老文讪讪地收了手。
小文笑了,“爸爸,你还真是,奶奶家墙上那一镜框的老照片,有一张你小时候的,和豆豆最像了。”
老文仔细看看豆豆,“还真是。”
两个男人到一边的房间去谈公事,小文也去旁听。
小文参与管理了公司的很多业务,现在俨然已经上路了。
江苑和李姐坐在院子里聊闲天。
“江苑妹子,你的气色不太好啊,要注意身体啊。”李姐担心地说。
“这几天晚上,豆豆都要起夜,要喝水,可能是没睡好吧。”江苑笑着解释道。
“最近儿子怎么样了?”江苑记得,老文答应等她儿子一毕业,就把他招进公司。
“儿子上大四,现在课不多,已经在老文公司实习了。”
江苑注意到一个细节,过去,李姐都尊称“文总”,现在,不知不觉中,她改了称呼“老文”。而且,称呼起来,极其自然熟稔。
江苑笑了笑,“那就好。真的不打算复婚了吗?”
“不打算了。这辈子都不想找了,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现在想想,我过去真是个傻娘们儿,真像我儿子说的,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现在,我过得挺舒心,老文对我很好,从来不挑三拣四,小文两口子对我也很有礼貌。以前,从没有遇到主家儿,对我们保姆这么好。”李姐很满足地叹口气。
“李姐,孩子毕业了,长大了,你的好日子来了。”江苑替李姐高兴,就像是为自己高兴一样,祝福从心底里流淌出来。
“是,我也这么觉得。”李姐眉开眼笑。
两个女人只顾着说话,豆豆不耐烦了,挣脱江苑肩臂的束缚,一个人在院子里跑开了。
他捡起地上一根细木棍,追着一只鸡,跑着。
鸡并不怕他,围着他咕咕叫。
江苑看他跟鸡玩得挺开心,没有特别留意儿子。继续跟李姐叙家常。
“哇------”一声凄厉的哭声从院子里某个角落传出来。
“豆豆。”江苑惊慌失措。一般磕碰跌倒,豆豆都不会发出这般凄厉的哭声。
老文、小文、时竫也夺门而出,“怎么啦?”
他们奔到孩子身边,见豆豆满脸鲜血,不知道他是摔倒了碰到了哪里。
李姐发现了,“石头,碰到石头上了。”
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占满了鲜红的血。
豆豆停止了哭叫,他昏过去了。
江苑手脚发软,不能行动。
“快,我的车就停在门外,司机还在车上,赶紧送医院。”老文果断下命令。
时竫脸色严峻,抱起孩子猛冲。
江苑跌跌撞撞起身,跟着他跑。
时竫、江苑、老文、小文,全都挤进一辆车里。李姐留下来看家。
时竫的衣服上都是孩子的血,滴滴答答都流到了车座上。车座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江苑慌张得擦拭着车子,妄图把那么多的血都擦掉。
“江苑,别擦了。别管那么多了,孩子要紧。”老文劝道。
“老高,你开快点。”老文吩咐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