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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张谦逸的交易(下)
三人一路无言,很快就回到了张家。张府的门口早已聚集了以老夫人李氏为首的一帮老少站在门口张望,眼看着张谦逸与长子张义谭都平安无事的回来,老夫人李氏僵硬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老夫人拉着自己丈夫和儿子的手上下的打量着,似乎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谦逸疲惫的表情勉强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老爷,我听说义谭杀了吐蕃人,要被治罪,这是...”
“现在义谭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回屋里再说吧。”
一行人簇拥着张谦逸和张义谭回到了大堂,简单的吩咐一声之后,一些无关紧要的家丁纷纷识趣的退出了大堂,留下了张谦逸、老夫人李氏、名士高瞻、管家张福、义谭五人。眼看着众人脸上一脸的狐疑,张谦逸哈哈一笑道,
“各位都坐吧,自己家里就不必客气了。”
众人这才脸带迟疑的坐到了椅子上,唯独张义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
“父亲,孩儿不孝,连累了父亲受这么大的委屈。”
“义谭,你这是什么话?”
“孩儿昨晚想了一夜,昨天胭脂铺的事情一定是东米赤加和那个叫央可给我们张家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逼我出手。孩儿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已啊。”
“胡说,准深他娘难道就应该死在吐蕃畜生的手里?”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种恶气任谁也咽不下去,你做的没错,要怪只能怪东米赤加太过阴毒,连这种毒计都能想出来。”
“东米赤加这个畜生,我张义谭一定不会这样饶了你!”
说话间,张义谭的右手握成了拳头,重重的一拳直接砸在了地面上,高瞻刚想要阻拦,张义谭握成拳头的右手已经开始流出新鲜的血液,好不吓人。老夫人李氏看到儿子如此激动,赶紧站起身来将义谭搀扶起来,心疼的说道,
“儿啊,你怎么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母亲,孩儿心中苦闷啊!”
“准深他娘已经死了,为娘又何尝不悲痛,我们张家已经被吐蕃人盯上,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孩儿明白!”
偌大的大堂充斥着悲痛,老夫人李氏取出了棉布给义谭受伤的右手一通包扎,众人的表情这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高瞻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站出来问道,
“张大人,请恕在下多言,昨天我们在五州将军府的时候,那东米赤加的态度还很强烈,丝毫没有让步的可能,为何今天会改变主意放了大少爷?”
“子玉,这件事情你就不必多问了。老夫年事已高,张家的铸铁坊和织造坊全部交给义谭来负责,您和张福老好好协助两位公子,明白么?”
“张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张家离不开您这个主心骨啊。”
“老夫又何尝不知,只是岁月不饶人,老夫心力交瘁实在无心来管理琐事,张家的事务今后就要仰仗二位费心了。”
“既然张大人决议如此,那我高瞻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老爷您就放心吧,老奴在张家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眼看着两位公子长大成人,我一定会好好协助两位公子处理好家务的。”
“这么说来,老夫就放心了。”
这句话,张谦逸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更像是一种临终遗言,众人皆是一怔。张义谭认为父亲张谦逸一定是这两天遭受打击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随即说道,
“父亲大人,张家能在沙州屹立百年不倒,主要是因为我们张氏后人骨子里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孩儿知道父亲最近精力消耗过度,您先歇息一段时间,我们张家离不开父亲您呢。”
“义谭,你说的对,我们张家骨子里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扛过去。不过这一次,东米赤加志在我们张家的铸铁坊,能换回你的条件之一便是将铸铁坊一半交给吐蕃人经营,铸铁工艺和生铁原料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记住,这是我们张家的保命符。”
“孩儿明白!”
“不仅如此,织造坊每年十分之一的收入全部都要交到五州将军府。”
“没想到东米赤加贪得无厌,居然索要这么多,其心当诛!”
“现在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你按照为父的话来办,明白么?”
“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这两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声张,好好地将我们张家给撑住!”
“父亲!”
“罢了,夫人,你带他们都下去吧,老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夫君,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等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老夫人李氏带着张义谭、高瞻和张福悄悄地退出到大堂。张谦逸瘫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自己生平的经历,更像是享受最后的时光。
与五州将军东米赤加的交易,张谦逸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他现在还在想怎么与索家家主索镇开口,毕竟十分之一的收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索镇,索家家主,是沙州一带有名的豪强,善用一双流星锤,能单手撂倒两名成年人,当之无愧的大力神。这些年,索家与张家关系及其密切,索镇不仅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索婉秋嫁给了张家二少爷张义潮,更将张家的一处家产作为嫁妆陪给了张义潮,可见索镇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就在张谦逸想的入神的时候,索镇推开了大堂的门,大踏步走了进来。张家之内几乎无人不识这位雄姿英发的索镇大人,因此无人敢拦,更无需通报。这个索镇一进门就大喝道,
“张大人,我的亲家,你这样做事情就不仗义了!”
张谦逸被开门声惊醒,正要睁眼看时,索镇那高亢的声音就在堂内响起,这熟悉的声音让张谦逸一跃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赶忙迎了过来说道,
“哎呀,索兄,你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老夫好到门外迎接啊。”
“张兄,你我自幼生活在沙州,认识快五十年了吧,如今我们已经结成亲家,还需要来这一套么?”
“哈哈哈...,索兄豪情,老夫佩服,快快上座,张福,看茶!”
门外的张福应了一声,不多会儿时间,张福就端着新泡的浓茶来到了索镇面前。看到索镇脸上一脸的不愉快,张谦逸呵呵一笑道,
“张兄,义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派人知会我一声,是不是觉得老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索兄千万不要误会,义谭年少不懂事,而且这件事与吐蕃人有关,老夫实在是不想亲家因此而惹上一堆麻烦。”
“瞧你说的,吐蕃人怎么了,我特娘的早就看这帮狗杂碎不顺眼了,今天居然欺负到我们自己人头上,我看这帮乌龟王八蛋们也长久不了了。”
“索兄慎言,如今义谭已经没事了,索兄无需挂念!”
“哎,你说我们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原本的汉人现在却被吐蕃人给祸害,心里憋屈的慌。不过老弟有一事不明,还请张兄赐教!”
“索兄请讲!”
“人人都知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心狠手辣善用软刀子,义谭既然已经得罪了他,他又是如何轻易地将义谭好端端释放,莫非你们已经有什么交易了?”
“哎!索兄所料不差,这东米赤加之所以会借着这件事情问罪我们张家,就是惦记我们张家的铸铁坊,还有其他财产!”
“这么说来,这件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张家的铸铁坊一半的经营要交给吐蕃人管理。不仅如此,张家和索家每年十分之一的收入要交给五州将军府!”
“你说什么?”
索镇一脸暴怒,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水也洒了出来。张谦逸赶忙补充道,
“以上是东米赤加开除的条件,否则不仅义谭难逃一死,我们张家三百条人命也休想活了。不过索兄请放心,你们索家的十分之一收入,事后将由我们张家赔偿,分文不少!”
“张大人言重了,我索镇绝不是心疼那一点点收入,我在意的是铸铁坊一半的经营,你明白这主铸铁坊意味着什么。”
“索兄,事已至此,老夫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相信只要另一半在我们手里,我们总会有翻盘的机会。”
“那好吧,既然张兄决议如此,那我索镇坚决支持你的决定,我们索家十分之一的收入也会如数上交五州将军府!”
话音未落,张谦逸赶紧起身走到索镇面前,双手一鞠跪下道,
“索兄仗义,请受老夫一拜!”
索镇虽然是粗人,可是对江湖义气十分在意,尤其是朋友救急更是义不容辞的态度。眼看着张谦逸一把年纪给自己跪下,索镇慌忙起身搀扶,口中说道,
“张兄切莫如此,你我两家本属姻亲,相互帮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这件事情我还没想好怎么想你开口,今日听索兄这么一说,老夫更是惭愧。”
“哈哈哈...,张兄不必介怀,破财消灾,这本没有什么!”
大堂之内的气氛很快就变得祥和,张谦逸与索镇闲聊着,完全没有那种大难来临前的征兆。张家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唯独高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