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特调处汽车队的汽油是宪兵队配给的，先到总务科填申请单，由总务科下单，车队直接到宪兵队油库领油。平时汽车队弟兄偷油，一般都是把油省下来，积少成多，凑成一桶一桶再到黑市上转卖。汽油是紧俏货，一桶油可以卖到120元到150元。这月没什么事，车出的少，油耗不大，所以可以多领两桶。

叶云生看了看表，刚下午3点半，他去总务处开了两桶油的单子，然后开出直奔马路湾的宪兵队。

宪兵队很近，不到3分钟，叶云生就到了。看油库的库管和叶云生很熟，看单子登记给油。叶云生搬上两桶，迟疑了一下。两桶油太少了，要是再拿两桶就好了，可是单子上只能拿两桶，要是再多拿数据太大，有风险。叶云生想先搞两桶再说，有毛不算秃。

叶云生刚想开车走，库管喊他：“老叶，你们局里电话找你，好像是杜处长。”

叶云生赶紧下车走进仓库门房拿起电话：“处座！”

“小叶啊，刚才找你，说你在油库，你到宪兵队特高课吉谷课长拿一份资料回来。”

“是，处座。”

叶云生走出门房，想了一下对库管说：“刚才杜处长来电话说，要准备充分，再加两桶汽油，单子随后补上。”

库管笑道：“好嘞，又要去清乡啊。”

“是啊。”

叶云生绕了几个弯到前边宪兵队大楼取完资料，然后开车出了宪兵队，直奔铁西小六路黑市。

叶云生的车开出去很远，突然停下，他头上泛出了一层冷汗，心跳也略有加速。自己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撒谎骗油，居然因为着急凑款而没有紧张！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自己干好事紧张，而干“坏事”居然不紧张，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卖了油回到单位送完资料，已经下午4点多了，油卖600元，加上自己的150，还差150元。叶云生准备厚着老脸和单位同事借点钱。

他刚想找车队的兄弟凑钱，刘俐俐来了。她一身紫红色的旗袍，丰满性感。

“赶紧走吧，今天早点去，我挺饿的。”刘俐俐摔着白挎包说着。

叶云生这才想起和刘俐俐的约会。可借钱的事怎么办？叶云生愁眉苦脸地迟疑了一下。

“有事？”

“是啊……”叶云生欲言又止，他不想让刘俐俐知道借钱的事。

“到底什么事嘛，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有急事。”

叶云生憋了半天，脸红的像个大苹果。

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报纸，上面有一条新闻标题：《河套黄泛再现，数万灾民无家可归》。

叶云生灵机一动，说：“唉，昨天在富拉尔基的舅舅来信，说家里遭了火灾，我想寄钱回去，舅舅从小对我不错，唉……”叶云生长叹一声。

“我当什么事，缺多少钱？我借你。”刘俐俐说着就要打开手袋拿钱。

“不行不行！”叶云生知道说错话了。自己本打算吐苦水表示自己心情乱，从而推辞今晚的约会，想不到，这话听起来不是转弯抹角地借钱吗？自己从来都不花女人的钱。

刘俐俐正色道：“要多少吱个声，否则我生气了。”

“真的不用。”叶云生的脸更红了。

“一百元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拿点。你要还拿我当姐姐就拿着！”刘俐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叶云生说什么也不接，只是出汗脸红。

“再不拿我真生气了！”刘俐俐秀丽的弯眉有点拧。

僵持的时间仿佛凝固在某一刻。

叶云生结结巴巴地说：“最好150元。”

刘俐俐扑哧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这还差不多。我上楼取。”说完，她转身出去，只留下一缕淡淡而又令人神往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