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信箱”的字条让叶云生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人鱼”给他留下的绝笔信。“人鱼”就是他的上线,而留条的日期是前天,也就是“人鱼”遇害的前一天。“人鱼”不仅唤醒了自己,还把任务交给了自己,就是营救狱中的张贯一。这不是“人鱼”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自己有难,而是一个地下工作者随时都有死的可能,“人鱼”在这种情况下留下纸条,说明其任务的艰巨重要。
叶云生要营救的人在奉天第一监狱二杂狱,也就是奉天陆军监狱,原在小北街,后迁至大北门,俗称大北监狱。
叶云生有个讲武堂的同学在大北监狱,可以先打听张贯一的情况。大北监狱的杂狱一般关押的都是普通犯人,和正狱不一样,如果被关在正狱就麻烦了,那里都是政治犯和违反军纪的高职人员,除非劫狱,否则营救比登天还难。
叶云生用公用电话给大北监狱的同学小四儿打电话,让他打听一下二杂狱的张贯一,并问捞人需要多少钱。
下午,小四就回电话了,说这个张贯一是两个月前被抓的,当时抚顺公安侦缉队扫荡一个共党外围据点,抓走了二十多人嫌疑人,张贯一就在其中。因为有共党嫌疑,张贯一受到酷刑逼供,但此人宁死不招,一直坚持说自己是一个生意人,目前暂时被关押在二杂。捞这个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拿钱保释,最少1000元,保人要10年以上的住户。
叶云生听完电话脑袋轰了一下,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自己在特调处每月的薪水才95元,只能维持自己的日常花销,因为自己吃住都在单位食堂宿舍,加上单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花钱也大手大脚,所以根本没什么积蓄,手里的钱加在一起才150多块,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可变买,手上的这块手表是唯一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去也只能当个二三十块钱,而手表是工作的必要工具,绝对不能卖。
这850元的差额怎么办?在“死信箱”留信请组织帮助?不行,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就伸手要钱,这样不好。保人可以找组织解决,但这钱绝对不能要。叶云生知道,中共领导的抗日抵抗组织十分艰苦,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和侵略者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人家连命都豁出去了,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向组织要钱,连人都不配做。
叶云生下午亲自去了一趟大北监狱,找小四儿商量能不能少点,小四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四说:“咱老同学没话说,我一分钱不要,可是这大北监狱情况特殊,中级以上职务全都是日本人,中国人只是下层的打杂人员。这些钱的大头儿都被日本守备典狱长拿去,下边的人只喝点渣子剩汤。他妈的,这就是寄人篱下亡国奴的下场。”
叶云生回来后一筹莫展,小四说的是实情,自己的单位何尝不是这样,可钱怎么办?
叶云生想到了所有凑钱的办法?借!不行,单位很多同事都拖家带口,有点良心、正直的人都很穷,而那些捞外快的人又都是些人渣混蛋,自己就是饿死也不会向他们开口。
其实自己有很多机会捞钱。车队这几个人常干些蝇营狗苟的事,自己装作不知道,有时这些兄弟也分点给他,但叶云生随手就请大伙吃饭;自己也曾帮过局里很多人,蹭车接人送人之类的事,但他从来不要报酬,只混个人缘和人情。叶云生很后悔,当初要是捞点儿,哪至于现在这样无助?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最后叶云生想到偷,偷宪兵队的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