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三大怪在院子的空场儿与叶云生在一起，让他觉得十分滑稽，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叶云生回到车队办公室，办公室有几个司机在谈天，窗外的老董和老狼继续扯淡。他看看了表，指针快到十一点了。

叶云生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处座，您中午需要外卖吗？”

“好，一会儿送来吧。”

叶云生撂下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老边饭庄吗？要素三鲜和茴香水饺各20只，老惠成的酱醋汁，多加蒜蓉，外加饺子汤，要青笋酿黄瓜，酱焖鸭舌，老虎菜加苦苣。

“西田町吗？一份柿叶寿司，一份章鱼酱烤虾，一份奈良卷，增味汤。

“牡丹峰吗？要一份荞麦冷面，椒盐多春鱼，一份干豆腐拌墨斗，五色泡菜，大酱汤。”

30分钟后叶云生拎着外卖食盒走进处长办公室。

杜秀峰正靠在办公桌后闭目思索，看叶云生敲门进来，他眯起两只眼睛。

客位上还笔直地坐着刚才来时的两个日本人。

叶云生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地摆起了一碟碟小菜。杜秀峰眯起的眼睛微微张大，好像饿了几天的猛虎看见不远处回头张望的傻狍子。

而更加惊奇的是日本人，眼睛发亮。

杜秀峰拿起微热的一杯饺子汤，慢慢品着，然后优雅地夹起饺子，慢慢沾上佐料送进嘴里，腮帮子慢慢地起伏跌宕，饺子馅皮和蘸料汁液如和风细雨般融合，在舌尖逐渐酿起了一弯春酒，咽下时，如同倾泻舒畅的溪流漫润了整个翠谷。

“不错！知我者小叶，这是我这几天最香的一顿饭。上海的本帮菜虽好，但过恬淡，还是地道的东北菜过瘾，两位一起用餐吧。”杜秀峰优雅地笑道。

旁边的其中一个日本军官看着眼前的菜一愣，他指着眼前的日料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叶云生说道：“刚才在车上听阁下口音是奈良人，所以在奈良人开的料理店叫了奈良菜。”

“很好！很好！”这个日本人满意地笑道。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日本人说道：“我刚才在车里没有说任何话，刚才一直和杜处长在一起，刚才你们的电话也没有任何信息交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朝鲜菜？”

叶云生又说道：“阁下与我的确没有任何信息交流，但我看到阁下军服上有一个井上家族的徽章。贵国的军人在着装时除了正规勋章外，是不允许添加其他任何家族勋章的，除非有特别战功。著名的井上家族在日俄战争中屡获战功，天皇陛下特意为井上家族颁发特制族徽以示表彰，阁下应该为井上家族的一员，而井上家族近几十年一直和朝鲜皇族通婚，所以在下大胆推断阁下家族的菜谱应该有朝鲜菜。”

“这太神奇了！是的，我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是朝鲜人，我最爱吃外婆和母亲做的泡菜和酱汤，非常感谢阁下的细心！”

这个日本人说完，向杜秀峰敬礼道：“奉天特调处名不虚传，连一个司机都明察秋毫，真是了不起！”

叶云生拎着食盒告退，而身后的杜秀峰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杜秀峰，41岁，满族旗人，贵族世家，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后转读日本士官学校，曾和大名鼎鼎的戴季陶、汪兆铭等人是同窗，资历非凡，深得日军最高本部的赏识。他外表俊逸儒雅，内心高不可测，杀人于无形皆在转瞬之间。

叶云生，25岁，是杜秀峰选进特调处的。“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叶云生所在的陆军讲武堂被日军占领，后来特调处招募特务，叶云生的日本早稻田大学的经历被杜秀峰看中。

叶云生16岁时就被家人送到早稻田大学，家道中落被迫休学离开日本，1930年他考入了陆军讲武堂司机班，通晓驾驶技术。

在讲武堂时，叶云生接触到中国共产党并且成为共产党要发展的外围成员，然而在组织对叶云生全面评估后，得出结论，叶云生的综合素质根本不适合做特工，假如非要赶鸭子上架的话，很可能会给组织造成巨大损失。后来叶云生知道评估他的是苏联远东情报专家“鼹鼠”。

就这样，叶云生高不成低不就，被当作了一个闲棋。他进入特调处后没有发出一个情报，眼睁睁地看着一批批抗日志士死在魔窟，自己却无能为力。上级也不允许他搜集情报，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永远也不启动的“死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