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层窗户纸

话说那天翠环自己费了好大的劲制作了一盒子糕点给胡雪岩送过去之后，胡雪岩不仅没有感谢，反而让翠环以后不要到钱庄里，翠环虽然当下笑着说以后还要来，但是回到家里，翠环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三丝蜜糕制作起来十分费劲，切丝，泡丝，化丝，和面，揉面，醒面这些东西虽然琐碎，但是每一步都大有讲究，翠环在芙蓉记老店里抽工夫学了好几天才学会了制作步骤，但最要紧的火候却总是掌握不好。柴火多一根火旺，少一根温度又不够。翠环自己被烟熏着呛着，做了好几次才算做成功。而给胡雪岩送去的，都是她从成品中挑选出最好的才放进盒子里，里面翠环费了不少心思。

但是胡雪岩不仅不知道感激，还嫌弃自己打扰他做生意。翠环心里不乐意了，凭什么自己就只能一个劲儿地讨好他呀。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难过，当下一横心：“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于是就气冲冲收拾了细软，去杭州码头要离家出走了。

翠环从小在杭州长大，乍一出门也不知道去哪，当下看到了陈世龙，立马想到了松江魏府，于是头也不回地坐船去了上海，颇有小媳妇受气回娘家的样子。

魏老太太看到翠环背着包裹来，就觉得有些奇怪，但翠环说自己就是过来玩几天，于是也没有多问。

七姑娘在阜康作掌盘，翠环一个人在魏府里闲着没事儿，就常去阜康钱庄和七姑娘作伴。不过这几天，翠环发现阜康钱庄的生意好得出奇，虽然没有什么大户来钱庄存银子走款，但是五十两一百两的存银却是一个接一个。

晚上两个人坐车回家的时候，七姑娘就说：“你是不知道上海这一帮人，真是没见过市面。不就是女掌盘嘛，没见过怎么的？天天来钱庄瞧热闹，一大堆老爷们坐在外面看我收银子，跟看笼里的鸟一样。这真是胡大哥开的钱庄，要是我自己开的钱庄，我上去就是俩巴掌，你们爱去哪存去哪存去，谁稀罕你呀。”

翠环咯吱笑着，说道：“你这话说的可是言不由衷啊，我看你收银子的笑得可是合不拢嘴，哪里有生气的样子。我看你巴不得派人出去宣传宣传，让大家伙都来凑热闹的好。”

七姑娘别过头去：“你这人，不跟你说话了。”

翠环说道：“不过你也真厉害，这才几天啊，钱庄入账的现银就小一万两了。要是胡大哥知道你这么能干，那颗高兴坏了。我这中间人也跟着有面子。”

一提到胡雪岩，七姑娘脸上就满是愤恨：“快别说他了，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家伙，就不是个好人。哎，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么？怎么不再杭州当你的‘巡抚’，来我们松江讨清闲了？”

翠环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别说他了，说起来我就来气。”

七姑娘倒是来了兴致，慌忙问道：“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我说你好端端来上海干嘛，原来是回娘家啊！”

翠环一把抱住七姑娘开始挠痒痒，说道：“你说什么呢？谁跟他两口子了！你天天巴不得跟他成为两口子吧？”

……

胡雪岩一坐上船，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翠环不论去哪，都是她的自由，自己这么担心干什么？再说了，翠环可能就是出去玩几天，不过多久就又回来杭州了，自己提亲这事儿，大可以等翠环回来再说啊。

其实胡雪岩自己心里早就巴不得把翠环取进门了，但是碍着面子问题，不好意思把话说明了，总觉得这事儿要是真办起来，很困难。谁知道这事儿经刘金厚一操办，变得十分简单，似乎只要自己一张嘴，翠环立马就能跟自己圆房住一块儿去。

坐在船上，水波潋滟，月光姣姣，胡雪岩仿佛在水中看到了翠环第一次穿旗袍时冲着自己微笑的样子，又仿佛看到了自己跟翠环提亲的时候，翠环一脸惊讶开心的样子。

岁面上春风吹拂，吹得胡雪岩十分舒畅。胡雪岩想着，翠环跟自己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偶尔也露出喜欢自己的神情，但是自己也不敢多想，总想把她当妹妹的。因为自己的怠慢拖延，这中间辗转了这么长时间，耽误了翠环不少时间。要真是刘金厚说的那样，杭州人早就对翠环颇有微词了，那自己可就太对不住翠环了。

想着想着，胡血压又想到了巧云。巧云现在还一个人住着。自己前后一个月没有去看望她了，也怪对不住巧云的。要是一直让巧云住在别处，也对不住巧云，得想个办法把巧云接到自己身边才是。可要是让王有龄知道了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想起巧云，胡雪岩突然觉得一阵燥热，是时候还上轻快的丝织了。

……

到了松江魏府，胡雪岩想着要是直接去翠环，显得有些着急了，倒不如去钱庄先看看，到晚上和七姑娘一起回魏府，倒也自然些。但是他倒了钱庄的时候，却发现翠环赫然也站在柜台后面，正帮忙那戳子盖印，胡雪岩愣了一下。看到店里生意好，当下也顾不得和他俩套近乎，赶紧走进柜台里帮忙。

翠环冷不丁看到胡雪岩，突然觉得自己贸然离开杭州有些过分，不太好意思和胡雪岩见面。胡雪岩来找翠环提亲，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开口，当下也不敢和翠环对视。两个人一个记账，一个盖章，七姑娘则接待客人。

突然七姑娘说道：“哎呦，翠环，这个开的是存折，不是银票，你盖通章干什么？”

又一会儿七姑娘突然又说道：“胡大哥，人这里走的是四川的汇票，你拿北京的做什么？”

这胡雪岩和翠环各怀心事，做事情自然心不在焉。被七姑娘这么一说，胡雪岩便有些着急了，但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七姑娘看到胡雪岩再次把一笔走汇兑的银子记在存帐上时，忍不住了，说道：“算了算了，你别再这里瞎掺和了！尤伯伯还跟我说你在杭州是出名的账房呢，就你这样子，哪家敢要你当账房！”

尤大伟当然不敢跟七姑娘说胡雪岩是在梨香院做账房的，不然七姑娘肯定要给胡雪岩翻脸而来。

胡雪岩被七姑娘这么一说，脸上也下不来了，只能推脱说道：“这几天有点忙，没在柜上看着，有点生疏了。”

“这也能生疏了？你快一边去吧。翠环，你也走，把地方给小孙让过来。两个人平时看着那么精明，连一个小孙也抵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