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两相决裂

凌骨神色一沉，虽然早已想到浮银不会带令九重新回到妖界，可在亲耳听见这句话后，心中还是不觉有几分忿然。

曾几何时连他同浮银都要走到这样的陌路？似乎一定要站在正邪的对立两端，似乎一定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要是换做从前，浮银会拒绝，可却不会像此时此刻一般用这种叫人明白一切亦是想要断绝一切的语气来说出这番话。

凌骨以为自己成了妖界的妖王之后一切就会有所改变。凌骨不是不知道浮银其实一点都不想呆在妖界，只是他总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凌骨以为，只要妖界的妖王换成了他，浮银便会回来。可是，现在看来，不管是谁统领妖界，对于浮银来说，一切都是丝毫未变的。

或许在他说出要令九也一并前往妖界的话之后，浮银也已经将他划分至觊觎太渊之力那一边的人去了。

凌骨承认，自己此番来寻浮银，来邀请浮银与令九重新回到妖界的确是打着太渊之力的主意。

凌骨知道，太渊之力不仅可以毁灭一切，更是有着死而复生的能力。只是这重让人能死而复生的能力只能用在妖魔两界中人身上。

为了让妖界一直稳定的走下去，凌骨不得不杀了妖王，自己站上了妖界的最高点。可，在凌骨心中，他根本丝毫都不希望妖王就这么因他而死。

在凌骨心中，妖王便是一个引路牌一样的存在，不管是谁来谁走，不管生命中出现多少好的不好的，厉害的不厉害的人，妖王的地位却是始终都在那个地方无法被撼动一丝一毫。

凌骨并不想登上这个只属于他父君的位置，只是因为形势所逼，因为他不能让妖界亲手毁在他父君的手里。而当时凌骨斩杀妖王之时其实就已经抱着了寻着令九，以太渊之力复生妖王的心思。所以，凌骨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可是现在，现在……现在浮银却同他说令九体内已经没有太渊之力了么？

凌骨的眼瞳像是快要炸裂一般，直直盯着浮银。

眼前的浮银叫凌骨更加认不出来这是谁，亦是不晓得浮银现在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他所有的计划都因为浮银的这一句话，都因为这一个他没有料到的事情而变得无法收拾。

他亲手杀了妖王，他亲手杀了妖王！凌骨此刻一直在心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他的父君是被他亲手所杀的。

还是浮银，现在的浮银叫他看着无比的陌生，似乎浮银并不打算相信他，亦是绝对不会再带着令九回到妖界。

对于凌骨来说，这一次他是彻底的被孤立无援了。

从前与浮银相互争夺，可总是在最后关头还是向着彼此的，但是现在，浮银的态度以及他将自己的目的袒露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凌骨是妖界之王，而浮银，却只是一个要护着令九的人。

看见凌骨的神色开始变得狰狞，浮银相信凌骨心中定然是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同凌骨在这里耗下去。

浮银与令九所剩的时间只有四个月而已，每一天的时光流逝都会在浮银心中狠狠的刻下一刀，而每一道伤疤都在提醒着浮银，他与令九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他终将有一日会离开令九的。

其实浮银晓得今日来凌骨定是劝他带着令九重回妖界的，可浮银还是来了。因为他与凌骨之间也必须要做一个了断才好。

从前在妖界那么多年，都是浮银与凌骨一同行事。浮银在明，凌骨在暗，虽说凌骨总是嫉妒着浮银抢了他的风头，抢了妖王的目光与期待，可其实这两个人是谁都离不开谁。

而在浮银选择去异世界带回令九的那一刻，在浮银决意以交出自己魂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令九永生永世在魅族安好的那一刻起，浮银便已经选了自己的立场。

而不管六界之中的统领者是谁，对于浮银来说就只有将令九护好这么一个目的而已。

不愿意在此后的对立当中，自己还与凌骨有着从前并肩作战，一起在妖界生活的情谊，所以浮银才来的。

也就是说，浮银的到来，其实只是为了同凌骨彻底做一个了断。

浮银转身，那一瞬间决绝而语：“你我情谊到此为止，若为一方，但求两人相安，若为敌人，必有一死一活。”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与决绝，叫凌骨听了心中一阵阵寒意接连泛起。

“浮银！”凌骨自然垂下的双手一握顿时开口，叫浮银脚下亦是忽然生出一顿。

浮银背对着凌骨，一直沉默不言。负在身后的双手没有丝毫动作，可背向凌骨的面上已经有些微微皱眉。

方才凌骨那一声“浮银”叫得让他心中一颤。

一直以来，浮银都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来潇洒的走，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好些牵挂的。

比如令九，比如凌骨。

一个是他的毕生所爱，一个是吵吵闹闹争夺不休又各怀心思却还是愿意为彼此而付出的家人。

今日浮银舍弃了凌骨，是为了令九。

这样一个抉择对浮银来说心中亦是不好受。

其实浮银从来是不会被那些所谓的身份地位或者正邪之分所左右，浮银想要什么便会去争取，而若是他想舍弃什么，即便是再好他都不会再继续留恋一分。

可是如今，在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离别之后，浮银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不能忽略掉身份地位一说。

就如同现在自己因为要护住令九而与凌骨所站的立场不同一样。

其实浮银打从心底希望那时候凌骨并没有斩杀妖王。妖界灭便灭了，妖王下个如何屠戮整个妖界便去屠戮好了……至少浮银现在不用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

一面是令九，一面是凌骨。

浮银可以在妖王的眼皮子底下与凌骨交好。浮银相信，只要凌骨不站在妖界最稿的位置，只要凌骨身上肩负的不是妖界兴亡的重担，他便能够与凌骨这样一直在妖王的眼皮子底下来往。

或许这样免不了被妖王发现，免不了被警告一番，甚至是免不了动一番干戈……可，至少浮银不用同凌骨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浮银不用，用这样决绝的话语与身影来与凌骨彻底决裂。

浮银在乎的人不多，而真正在乎他的人亦是不多。可偏偏就是令九与凌骨，偏偏就是这两个真心待他好，他也最在乎的两个人，站在了不能中和的立场。

一旦凌骨肩负起了妖界的重任，那么凌骨亦是会想尽各种办法得到太渊之力。

在天界日渐强大的状况下，总有一日妖界会被天界所灭的。而只有在真正得到太渊之力之后，妖界才有之后同天界相互对抗的筹码和权力。

所以，浮银一方面亦是理解凌骨想要得到令九体内太渊之力的心情。

可是偏偏，令九体内已经没有太渊之力了。浮银很是窃喜这样的结果，若是现在太渊之力依旧存在于令九体内，怕是连浮银都要为难一番。

这个人都是他为数不多所在乎的人，曾经以为能一直走下去，可终有一日还是要狠狠的做一个了断。

曾经的便是曾经的，浮银告诉自己，现在凌骨是妖界的王，凌骨拥有的整个妖界，拥有的是所有服从他的妖界子民，亦是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而对于令九来说，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是连记忆都不再完整。

现在的令九，相信的只有浮银一人，在乎的只有浮银一人，而真正拥有的也只有浮银一人而已。

要是非要在两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浮银已经做出来了。

他选择令九。

所以，今日这一别，便再无并肩的可能。

良久又是良久，两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都像是在等着对方想开口说上一句缓和气氛的话一般。

可是现在两人的身份立场已经截然不同，谁都没有这个勇气先跨出一步来继续从前那种关系。

浮银与凌骨都是明白人，只是相对与凌骨来说浮银更能舍弃。

若是凌骨迟迟舍弃不了从前并肩的种种，那么浮银会毫不犹豫先做这个人。先做这个离开的人。

很沉默的一段时间，最终浮银微微侧首向后，等来的却是凌骨一句决绝的话语。

凌骨咬牙，似乎已经十分厌恶这个先离开一步的浮银。

原本他以为的兄弟情，原本他以为两人之间可以得共患难，全部都在浮银转身离开的这一瞬间被无情的摧毁。

而凌骨，亦是如浮银所料的那般，在不知不觉间便站去了妖界那一侧。

从前，凌骨不是这样的。即便是身为妖界的妖殿，可凌骨却总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可今时今日，在凌骨成为妖界妖王的那一瞬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最终，凌骨对浮银说：“好，既然这样，从今往后，你我便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