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欺骗
回到家之后，我总是想着法的跟我妈沟通。可是苦于那些文艺化的东西怎么都搬不出来了。为什么在我最需要那些文雅之词的时候，脑子就跟灌满了水一样混沌。
自从发生了中午的不愉快之后，回到家，我妈就对我不理不睬的。晚饭我是和沈恒，苏墨，吴忧忧在外面吃的。至于我妈怎么解决的晚饭我也没多想。
从小学校园回来的时候，一种豁然开朗心情笼罩着我。之前的那种阴霾在我爸的一番说辞下顿时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今天我终于吃了久违的娃娃鱼。苏墨一时很纳闷我口中所说的娃娃鱼是什么东西，今天看到了之后表情哗的一下僵硬了。
我和沈恒津津有味的吃着，苏墨和吴忧忧在一边皱着眉看着。后来他们在路边随便吃了点麻辣烫之类的东西。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的苏墨终于开口了。
“我还以为娃娃鱼是一种比较高级的东西呢。”
沈恒本来是走在我身边的，听见苏墨说话就立马跳到他跟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苏墨一个重心不稳晃动了一下，试图要离开沈恒的钳制。
沈恒不给他机会，于是苏墨就任由他肆意妄为了。
“你不知道，这可是我们这边的名吃。别看他不起眼，味道还真不赖。唉，你不吃有你后悔的。”
吴忧忧听了沈恒的话，看着我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走出很远的小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反正我觉得挺好吃的。”
“像那种路边摊，来来往往的车子这么多，污染多严重啊，还是少吃的好。”苏墨又插进话来。然后吴忧忧很赞同的点点头。
我一撇嘴，小声的说了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然后我瞥见苏墨的身子僵了一下，身边的吴忧忧笑颜如花。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天空中细微的星光。
一路上，沈恒就像个跳蚤一样在我和苏墨身边来回的蹦跳着。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兴奋。本来还想着回家之后要怎么跟我妈讨论话题，一时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全没了。才导致我现在站在我妈房门口局促不安。
我的局促不安并不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用词。而是因为，我们一开始的沟通方式。我妈从来都是对我和我爸大呼小叫，一惊一乍。从来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所以我们之间没有沟通，只有一方一味的服从。
最终，我还是敲响了我妈的房门。
没有听到回音，我小心的拧开门锁，看见我妈正蹲在大衣柜跟前在找什么东西。我用很小声却又保证我妈能听到的声音喊了声，“妈！”
我妈听到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翻找东西。可是找了半天好像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于是就站起了身，她捶着腰部几下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我妈先开口问我，“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反正放假，不在乎几点。”
我妈用她教士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很鄙视的翻了一下，“你同学呢？”
“在房间看书呢。”
“你找我有事吗？”
“嗯，有点事。”
“说吧。”
“••••••”
沉默片刻，我妈有点受不了，拉着我就往外推，“你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丫头啊，学习成绩不好也就算了，嘴也这么笨。”
快被我妈推到门口的时候，我转过身停了下来，我被我妈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了，突然瞪大了眼，“谁说我嘴笨了？”
我妈叹口气，翻过身朝床边走。
我跟过去，“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你和爸怎么回事。”
突然我妈像个被开水烫了的猫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你今天去找他还没了解到什么情况吗？”
我突然有点同情我爸，往往还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我爸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十几年。
我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我爸说的情况就是，他还是爱你的。”
我妈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小孩子懂什么爱？你爸都在外面有了女人，甚至有了孩子，还有什么资格谈爱。”
“那是你误会他了。”
“我眼见为实，从来不造假。前段时间，还把他们母子俩领回家来了呢。差点没把我气死。你爸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气死我，好让他们母子住进来。”
说实话，我有点晕，怎么越来越背离原来的轨道了呢。
突然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起我爸那张诚挚的脸，那无奈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假的。看到我妈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分辨了。
我妈有点得意的看着我，好像我被他打败了一样，仿佛跟他斗我还真的是嫩了点。
“念欢，你还小，你不能用你现在的年龄段去看待大人的一切事物。你还不了解，什么都不懂。”我妈突然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这种柔和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心酸。我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你爷爷和奶奶一直想要一个男孩，可是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生育了。这个孩子是你爸认识我之前和别的女人有的。我曾经去你爸老家打听过，这个女的以前和你爸爸交往过。两个人是村子里公认的一对。我没有告诉你爷爷奶奶这孩子的事，或许我有点自私，可是说来说去，我不都还是为了你。妈妈是一个保守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更何况感情的事情，更不能掺有一丁点的瑕疵。这么多年，你爸爸忍让我，照顾我，我心里都明白。后来想一想，原来他是在内疚。他觉得对不起我，才会一直忍让我。念欢，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你爸爸离婚，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是我做的欠缺。但是，不管最后你的态度是怎么样的，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哪怕我付出很多倍的辛苦去养活你我也不会后悔。我们一家三口总是缺少沟通，在你眼里，妈妈就是一个脾气暴躁，威严谨慎的人，就像是一个提早进入更年期的妇女一样。那是因为妈妈胆小，妈妈也害怕失去••••••”我妈说到这，有点哽咽，她停顿了一下，说，“念欢，很多事情，总要经过时间的打磨才能看得更清楚。你去休息吧，妈妈也累了。”
我不是一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此刻，我多想伸出手给我妈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她，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可是这样矫情的话我说不出口。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大多的情感还是难过。那种无法言喻保护不了亲人的难受。犹如被一个柔韧的藤蔓紧紧的缠住了身子，怎么都挣脱不掉的那种烦躁感。
我转过身，慢慢的朝门口走去。
“把那张照片给我放下。”突然身后又出现了女王般命令式的口吻。我的脊背发凉。好像刚刚那段感人至深的话，不是来自同一张嘴。几秒钟的时间，我妈又恢复了原状。
我把照片放在门口的杂物台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忧忧正坐在我的写字台前翻看着什么东西。我没有心情去理会。听到动静的她回过头，看到是我然后又把身子转过去，“你和阿姨谈了些什么啊。”
我一向是一个反应比别人慢一拍的人，听到吴忧忧的话我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吴忧忧又转过身子，歉意的笑了一下，“我不是有意要知道你的家事。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努努嘴，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睡了，在看什么？”说着我就走了过去。
吴忧忧没有从那东西上抬起头，一边翻阅一边说，“其实你的东西真的挺没什么看头的，除了小学的教科书之外，就是一些不知道你从哪里收集来的杂志，其他什么都没有，你平时都不看课外书的吗？”
我有点小得意，说道课外书，我就因为我有一对叫老师的父母感到骄傲。我不以为然的说道，“课外书都不在我房里。我们家有一间屋子专门放一些课外书，方便我们看，如果我都拿到我房里，我爸我妈要看的时候就还得到我屋里拿，你觉得有两个做老师的家里会少了书籍这些东西吗？”
突然吴忧忧放下她手里的一本书，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看书了。不好意思，刚刚忽略了叔叔阿姨是老师的事，被你这样一说，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我有点窃喜，“今天很晚了，明天我带你去看，保证让你目瞪口呆。我们家的书房，真的可以开书店了。”
“呵呵，看样子，念欢你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是不是看课外书看多了，都快看傻了啊。”
我嘟了一下嘴，说着就要去拧她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当然我说的第一次是指女生。在我十几年没有什么朋友的时光里，吴忧忧算的上是我从今天开始的另一种起航。
夜色越发的漆黑，今晚的帷幕就在两个女孩子的嬉笑中结束了。
在这种氛围里，我甚至忘记了隔壁房间里的妈妈，说不定正在偷偷的抹眼泪。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突然脱离了那种骄纵的环境，还能不能坚强的生存下去。就像一朵被放在温室里的花朵，又怎么能跟温室外面那些接受了太多阳光正常成长的花朵呢。
可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我妈是一个比较倔强的人，就算她在痛苦，也一定不会表现出来。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一个女人，隐藏着她该有的温柔，遮掩掉她本来的该持有的软弱，到底是为了证明女人也可以更强大，还是只是为了逞一时的快感。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我爸，也没有妈。没有沈恒，也没有苏墨。更没有跟我睡在一起的吴忧忧。所有的人正在离我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所做的所有的梦，都是有关离合的画面。不是熟悉的人从我身边擦身而过，面色冷清而陌生就是熟悉的人突然就已经离我很远了。
仿佛我以后的归路就是独自一个人。一个人承受喜怒哀乐。一个人去感受这世界上的悲欢离合。我总是一个人。
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就连尝试挽留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以为，像今天发生的事情，至少在梦里应该梦见一个相关人物，睡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梦见我爸或者我吗，会梦见我们以前和谐的家庭生活，会梦到我向往的家庭中的欢声笑语，至少会梦见我和一个人在一起。
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为什么我想了那么多，思了那么久，在梦里依然还是我一个人。
次日醒来，感觉浑身都酸疼。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战乱。一直不停的奔跑。一直不停的跑。清醒过后，我还发现我的一条腿还压在吴忧忧的大腿上。我吐了一下舌头把腿轻轻的伸回来。冬天的气候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留恋一会被窝。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有了一点不适应的感觉。毕竟是第一次和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我或多或少的以为，我会彻夜难眠，没想到一下子睡到自然醒。
可能这一段时间，真的太过疲惫。
我看着窗户那里柔软的太阳光，感觉今天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天气。可是这该死的心，总是要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很多事情来的太突然，我都没有时间去消化。在这中间总是被零零碎碎的片段打断。现在终于觉得清净了，可是那些烦人的事情却又接踵而来，我应接不暇。
我不知道我是该先消化我爸爸妈妈已经离婚这件事，还是该先消化我爸在外面给我生了一个哥哥的事。
我们总是被太多的凡尘俗世所牵绊。正所谓，纠缠的越多，放不下的就越多。
人的内心总是互相矛盾的。明明已经很痛苦，明明应没有能力去承担过多的负荷，却总是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人总是越活越复杂。在经过一番岁月的洗礼之后，才会渐渐看透一些事。也许，心有所顿悟的时候，就会轻快许多吧。
就像我妈说的，很多事情，我都还不懂。总要慢慢去经历，才会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