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虚空漂流者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全村到齐，每一个都对黑矛和他脚下的猎物惊奇不已。前所未有的巨大荣耀带给黑矛莫大的满足感。多少年了？他一直期望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双锤岛猎手！证明自己是村子的第一勇士！
迎着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目光，少年满意地高举起长矛，重重在猎物头上敲了几下——这鬼东西懒于发出几声应景喝彩——不过没关系！只要提醒下边的人知道这是谁的猎物就足够了！
“嘿！你们。听我说！伟大的虚空猎手——黑矛！捕获了迄今为止最大最凶猛的猎物！按本岛规矩，我！黑矛！从今往后就是第一勇者！”
下面的观众要么无动于衷，要么像独臂老铁匠一样嗤之以鼻。他们的反应无疑有损第一勇者的自尊（虽然已经伤害无数次了），但他从未向他们的轻蔑低头，尤其这回！
“铁匠！”黑矛鼓起信心拿他的武器指向铁匠——要在以前，这只会换来一顿暴打。“难道这个岛上有谁的猎物比我脚下的东西更庞大吗？”
“没有。”铁匠承认。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黑矛无比恼火。“如果有谁能证明这东西是你手中的土捏牙签杀死的，我才会承认它是你的猎物。”
铁匠的话引起一片哄笑。
这简直是一贯轻视、侮辱的延续！虽然脚下猎物是自己搁浅在碎岩滩，但它确实是黑矛奋战半天才弄回主岛的！要知道，这大家伙抬抬尾巴就足以拍碎一座小山丘！一口能把几十个黑矛吞下肚！如果没有无匹勇气，谁敢去扎它的屁股？
“闭嘴！锤子！”黑矛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你还有一点勇者的尊严，也去把……”
他刚想把自己如何勇敢，如何无畏的事迹公之于众，脚下巨兽突然动了！这一动不要紧，黑矛从他的勇者王座滑落，狼狈不堪地摔了个嘴啃泥，周围那群胆小鬼更是吓得四散奔逃。等场面恢复安静，只剩下铁匠和刚刚赶来的跛脚村长成了仅有的观众。这样也好——至少没人看清楚双锤岛第一勇士少了两颗门牙。
“村长，”黑矛挡住自作主张靠近巨兽的村长和铁匠，“这是我，黑矛，的猎物！”
在本岛，只有他黑矛敢这样对瘸腿村长和独臂铁匠说话。
“让开！你这根无知的虚草！”铁匠一句话，让黑矛立刻变窄了一半。他的勇气活像挨了铁匠一锤，被敲得粉碎，只好一个激灵闪到一旁。
“确实死了。”村长查看一番对铁匠说。
“上岸之前就死差不多了。”锤子点点头，“恐怕……”
黑矛才不承认自己是靠运气捡了个便宜，“不！是我杀死了它！”
“如果这是头完全成年的虚空蚷[jù]，别说你这个不经一锤的XX，连整个漂流岛都会是它的腹中之物！小子，趁我没彻底失去耐心，马上给我消失！”作为整个岛上与村长齐名的双锤之一，铁匠发怒可不是好玩的事。
“锤子，猎物确实属于这孩子。”村长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第一勇士的首个胜利果实，“黑矛，回去等消息。我保证你将在岛上拥有最豪华宽敞的房屋，漂流岛第一勇士的头衔也非你莫属。”
果然还是村长最公正！黑矛挑衅地瞥了一眼铁匠，后者余怒未消，狠狠回瞪。
“黑矛，岛上的第一勇士。作为村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对不情之请这样复杂的言语，黑矛搞不懂到底是请还是不请？不过有村长再三确认他第一勇者的名分就够了？黑矛现在忘乎所以的大度。
“族长您说吧。”
“第一勇士，岛上现在正面临食物匮乏。我感谢您的勇气。如果您肯拿出猎物的一半与大家分享，我保证您的威名和宽容将被所有人铭记。”
对黑矛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我，漂流岛第一勇士，愿意拿出全部与大家共度难关！”
之后暂时没黑矛的事了。
村长召集全村老少宣布：猎物的头部交给铁匠，其他外壳归第一勇士；一半肉均分，另一半拿去晾晒场阴干，作为村中储备粮。
双锤岛居民就像抓到大豆虫的小蚂蚁。爬上爬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一点点把庞大的虚空虫兽变成了空壳。当食物分配完毕（第一勇者没比任何人多分一丝一毫），村长履行了诺言。黑矛带着他全部家当——长矛三根、旧皮两张，搬进了比礼堂、铁匠屋还要“奢华”的棚户。他从祖上继承来的小小皮制帐篷，甚至不足以当门帘。早知道这样，黑矛就要求村长留下猎物威武的头节了。比起这份后悔，其他东西更让黑矛在意，因为它威胁到了第一勇士的声誉。
分割过程中，在虚空蚷肚子里发现了个古怪玩意，没人说得清那是一枚蛋，还是杀死虚空蚷的元凶。甚至大家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活物，还是块石头？围观人等热议半天，村长宣布留下巨蛋作为粮食储备。这才算给争论画上句号。可如果是蛋，那几乎等于说黑矛是趁怪物难产才得手。第一勇士的头衔蒙尘，他难以接受。
黑矛刚刚搬进新居，立刻有好奇村民三五成群来参观。在双锤岛，一半建筑在地表，另一半是功能完备的地下洞穴。对黑矛这间足以容下全村人，又堪比地下洞穴的豪华蚷壳大宅，羡慕者不在少数，甚至引得几家人当场要把女儿嫁给第一勇士。幸好村民都很淳朴，对村长、铁匠的话，以及其他人的狩猎成果很尊重，没有谁生出仇富之举。
被众人追捧的感觉让黑矛大为受用，他有心招待乡里，可搜遍浑身上下除了刚分到的那些蚷肉，就只有小虫丸子。不过今天黑矛脑筋格外灵光，他很快想到一个既能显示第一勇者的好客，又能保全名誉的好办法。
先前村长亲口承认虚空蚷是黑矛的猎物，那么按照岛上不成文的传统，整个猎物都该由自己发落才对。既然他同意拿出全部猎物跟村民分享，当然应该包括巨蛋。虽然村长说那是储备粮，但巨蛋毕竟是第一勇者猎物的一部分，他有权决定什么时候使用。于是黑矛对前来贺喜的岛民发表了一番高见，并宣称：第一勇者愿意拿出猎物的剩余部分，在新居款待大家。刚刚经历长期食物匮乏的岛民，根本不在乎虚空巨兽究竟是谁杀死，他们毫不犹豫支持黑矛的提议，各个欢呼雀跃。
双锤岛村礼堂，村长、铁匠和几个见多识广的老人正商量如何发落那枚怪异巨蛋。从建在高地、四处透风的礼堂远望，更能感受到蛋的巨大。一群年轻人围着那个表面如同老树根的椭圆球忙忙碌碌，如同给磐石挖坟坑的小虫。他们其实是在构筑防御工事——万一虚空虫兽在村里破壳而出，到底谁是储备粮可就难说了！
村中年龄较大的几人这两天都没休息好，各个显得十分疲惫，但村长还需要他们的智慧指引。老练漂流者，一定要懂虚空的脾气，否则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从前天开始，双锤岛附近的虚空海变得难以读懂，岛上老人们认为——要么是远处发生了大规模虚空风暴，要么是虚空虫兽在附近争斗。如果是前者，村民要到地下躲避，如果是后者，反而要留在地表，随时准备离岛。如果判断错，将是灾难性的结果。
村委会双方争执不下，能量风暴却突然降临。许多村民躲避不及，眼看有人要无谓丧命，哪知风暴来得快去得更快。而第二天大早，有人报告说：住在村子最边缘的黑矛在风暴中杀死了一头虚空虫兽。于是，正在外清点损失情况的铁匠先赶了过去。
这次虚空海暂时不平静的原因，既非大风暴将起，也非虚空虫兽争斗，而是一头未成年蚷死前剧烈挣扎所致。虽然这头若虫的意外死亡化解了双锤岛的饥荒，但隐患却未消除。
威胁漂流者的除了大风暴，就是虚空虫兽，所以虚空住民从未停止对两大威胁的警惕和抗争。一般而言，若虫极少靠近漂流者领地。因为后者的武力虽然很难杀死它们，却也不好受，而母体把这种信息留给了后代。双锤岛村委会不得不考虑：一头虚空蚷若虫的异常死亡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有后续危险？如果成年蚷循着痕迹前来复仇……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还有那个巨蛋。尝试多次没能破开蛋壳，又不想把它扔回虚空，村委会不得已宣布那是储备粮。但他们真实的想法，是打算用巨蛋引走前来寻仇的母兽。
同时，村委会打算派人去漂流者主城搬救兵。双锤岛只有虚空漂流者，是实力弱小的外围居民点。而位于众多村子中央的漂流城，不但有专门的虚空研究者，还拥有足以狩猎成年虚空虫兽的强大武力。漂流城的人一定知道该如何应对双锤岛眼下面临的潜在威胁。
可是去主城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个把月，还没商量好由谁代表双锤岛前往，有人慌慌张张从外边闯进来：“村长！不~~不好了！黑矛带着村民要分蛋！”
紧接着，一种坚硬物体开裂的声音破空袭来，听得村委会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