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情感焦灼
我曾经一度认为马娟很有可能就是张欣儿，虽然我没有口头上的承认，可是心里面的熟悉感和认同感让我又不由得肯定，她们的身高以及说话说话的方式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虽然马娟有伪装，变声还有着其他的东西，但是，她却表现出来了很多的破绽，或许，我真的以为张欣儿会跟着我看我到底会不会进山，也或许，她希望我进山。
可是，当我醒来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张欣儿，反而是一个陌生而又年轻的女孩，她有些长长的马尾，瘦小的脸上噙着几滴泪，皮肤挺白，但却又像是那种无力的苍白，关线很暗很暗，周遭的蜡烛早就灭了，也许是烧完了吧。她的模样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三分明了，七分模糊，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我并不认识她。可是，我又能确定的是，她就是马娟。
“哎？！”见我缓缓张开了眼，她忙叫喊着老马他们，“爹，三爷，全儿哥，他，他醒了。”
周三爷从身后一把把我给扶了起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又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我摇了摇了，有有些摇摇晃晃，表示出自己的无力和虚弱，也的确是头昏脑涨到了极点，就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一样，拍了怕还有些沉重的脑袋，醒了醒神。
我看向旁边的她，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你是？”
张全有些乐，“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可不就是未来的媳妇儿吗，马娟呐。”
什么？！这话一出还真让我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她是马娟让我吃惊，而是他的第一句话，什么叫我未来的媳妇，“不行不行。”我连忙摇手，可是看老马的脸色一直阴沉着，我此刻也不敢再说其他难听的话，忙圆话道，“那个，我家里条件差得很，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不像以前了，现在结婚要车要房，我是注定要一辈子单身了。”
张全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咱马爷还需要你那点钱，他点点头就能办到的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顿时就被老马给喝止住了，“我什么时候同意他了，哼，想当我女婿，他，门都没有。”
虽然他这话说的我挺不舒服的，听起来超级别扭，但是却又说中了我的想法，我还真不想和你成为一家人，时不时还有点神经质，这话当然也只是我的心里话。这个时候，周三爷却打断了我们的说话，“你要我说你们什么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讨论着这些，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后面还有前殿，旁殿以及正殿多了去了，刚刚通过了一个冥殿就放松了警惕，我真后悔陪你们下来。”说这话他又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马娟，“再说了，要想招亲家也得问问人家当事人的感受啊，人家娟儿姑娘怎么想啊？”
周三爷的话在我们中间向来是具有权威的，他的话一出，我们三人也都乖乖的闭了嘴。三爷把我拉了起来，问我道，“还能走不？”
“能。”我冲他点了点头。
“你小子也是走运，娟儿的怨气就是因为你而生的，所以你这才是没事，这要是生了别人的怨气你可就完蛋了。”周三爷此刻也是低声的在我耳边絮叨着。
“什么意思？”我同样也是低声的回答着他。
“什么意思，生小媳妇气呗。”他竟然也有些打趣的笑了笑，不过后边的人都没有听见。
我先是一愣，随后也红了红脸，这话的意思，可是跟我说出来了马娟的想法。
我刚想走，可是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娟，却发现她也正用着无助的眼神看着我，一时间，我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悲伤和一丝哀恸。
她眼中的无助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一个逍遥法外的恶人，无无法想象自己若是处于她的立场，刹那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逃避，还是面对？是懦弱的哭泣，还是坚强的微笑？
好像自己，确实对不起她。
想到这儿，我也是心中有所触动，不觉然间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想把她给拉起来。
她的眼角忽的落下来一滴泪珠，晶莹剔透，在这暗淡的地宫里却显得分外的亮眼，两只闪烁的烛火在这滴泪珠之中一闪一闪，仿佛就要爬出来一般。我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却像是被胶水给粘住了一般，无法开口，更不敢开口，我知道，这是一颗伤心的泪。
我怕我一说话，她就会忍不住不停的落泪，我更害怕自己也会被她感染，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了下来，却又在我的心中分外的躁动，不安，而又害怕。比看到鬼嚎丧还恐惧，比面对摔烂了脑袋的鬼老太太还令人望而却步。我想逃避，可是却又不能逃避，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实在想不出来什么话让她好受点，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一样，却又好模糊。
忽然之间，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浅浅的笑了笑，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我心中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表情，可是她脸上的笑，还有那个酒窝，太像了，像的我无法接受事实。
或许现在的她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了，摸了摸眼角的泪痕，缕缕青丝在冥道里灌进来的风中缓缓起伏，忽然之间，我觉得她好美，好美。
她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感受着她手中的温凉与柔软，我不敢多想，只是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一声谢谢让我莫名的心酸，她缓缓的拾起地上的蜡烛，一些散乱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本笔记本。挺厚的，不过看上去也已经很久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动了动，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句谢谢，更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或许，我应该跟她说声对不起，自己是真的占了便宜，却不敢承认，不敢负责，虽然知道这并不算什么，可是，愧疚感，久久不去。我的脸火辣辣地发烧，一肚子的懊悔、伤心，话不知从何议起。我向一个傻子一样在她的面前站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手中还紧紧攥着她的手，攥得很紧，我不敢放手，也不想放手，或许我觉得，这样她会或者我会好受一点。
可是，突然之间，她的手动了动，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胆怯，缓缓地，用力的，最后，猛地抽了出来，低着头向我微微致敬，以示感谢。
一阵突如其来的失落让我久久无法安宁，我反而像是一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
周三爷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中也是有着些许动容。
我想要再去拉住她，可是双脚却迈不动步伐，最终，在她缓缓转身的那一刹那，我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怔了怔，身形顿了顿，想要回头，最终还是没有。
好半晌的功夫，大家都是一声不吭，我也是不知所措，看看四周，又看了看周三爷。正好发现他这个时候也是对我笑了笑，“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周三爷的话一出，我好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就不肯放手，我努力抓住他的话，紧接着回答道，“嗯嗯嗯，好的，我这就来了。”虽然知道，自己这些话都是废话，不过，说了总是会好受一些，至少，不会再一直想着刚刚的事情，心中多少也会有些解脱与放松。
老马也点起了一根蜡烛和张全走在我们身后，周三爷领队，大家都是默不作声，走在这清冷幽暗的地宫之中，氛围格外的阴森。
周三爷看大家的心情有些沉重，或许是被我和马娟的事给感染了，不由得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你们知道这是哪个时期的墓吗？”
听他说话，我朝他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虽然我想说不知道，可是，我现在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找到那本书。
“东汉末年时期嘛，三国鼎立。”张全笑了笑在后面应道。
周三爷也是笑了笑，头也没回，对我们说道，“你们仔细观察墙壁的砖，能清晰地看出有“菱形纹”、“回字形纹”的刻花。这可是东汉时期特有的汉砖。”
一听这话，老马突然间一愣，忙三两步走到前面来，一把拉住了周三爷，“老周，你刚刚说啥，三国墓？！”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之前看壁画的时候你没看？这说的不就是三国时期的故事，而且，这青砖的确是属于那个时期特有的。”周三爷对他说道。
“不可能！”老马一惊，“我来的时候打听的一清二楚，这明明是座唐墓！”
“那之前看壁画的时候你不也看了吗？难不成还会有假，而且，你之前什么都不说，现在跟我这叽叽歪歪什么。”周三爷知道他可能是那种性子又来了。
我看的好奇，听的也是一阵迷糊，这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个时候张全凑到我身边来了，低声的对我说道，“小兄弟，帮我拿点东西，我跟你说说咋个回事。”
我看他身上也挂着不少东西，自己除了一只蜡烛也还是两手空空，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笑了笑，从他身上提过来大家用的水壶。现在看来却少了一半了，什么时候喝了这么多水了，我这睡了多久？我的疑惑他一眼就瞧了出来，对我说道，“你昏迷的三个小时里一直发热发烫，娟儿刚一醒就用水给你降温，顺便用了点水混着醋棒子把脸上的装化了去。这才用了不少水。”
我昏迷的时候发热？我明明记得自己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冻得要死，又怎么会发热呢？不过这方面我却没有多想，反而是注意到了他的后半句话，娟儿姑娘一直在用水给我降温，可是我身上却没有被打湿甚至我醒来了都没有感觉到脸上有水迹，那她的照顾也一定是关怀备至了，也不会是那种随随意意的照顾。更不会像医院里张欣儿那样，给我绑着根红绳，然后看电视嗑瓜子儿。
我从他身上接过来水壶背在背上，约摸着有七八斤重，是那种装汽油的半透明方形桶做的水壶，背在身上感觉就像是背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的我有些气闷。随即又接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是泥铲和一些锄具，这东西比以前的折叠洛阳铲精良的多，体型不大，但是短小精悍。之前他们分东西的时候我却没有发现。可能是看的并不是很仔细吧。
这个时候，老马和周三爷还在拌嘴官司，我看的正出奇，张全也是叹了一口气，“你觉得马爷怎么样？”
我听着有些好奇，但也是不解。于是对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呵～”他苦笑着也摇了摇头，“马爷精神不大正常。”
这话一出，我就感觉着心中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样，隐隐作痛，怪不得，他之前反复无常，古古怪怪，而且说话无边无际。周三爷让我别理他就是这个缘故？
我看了看马爷，又看了看马娟，却发现此刻马娟正看着我，我心下一颤，一股酸楚不由得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一个女人下墓了，或者，换句话说，马娟为什么会跟着下来了。因为她爹，她放心不下。
“实际上，我也是不打算来这里的。”张全对我轻轻说道，“若不是三爷说带我练练胆，顺便带我发财，我也不想来，这个年头，在上面混的好的很，有酒喝，有肉吃，何必跟死人打交道呢。其实，也是为了报答马爷以前的恩德，更是为了满足马爷最后的心愿。”张全叹了叹气，“马爷多年前其实来过这里，不过他都已经忘了，他总是说，临死之前一定要去墓里面转转，要是能捞到什么宝贝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他说的话反正，你就应着，也别当真就行。”
听完他的话，我心里面升起来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感觉每个人都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也并不像人们看上去那样美好，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感觉这个东西是个骗子，它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不可靠，没自我，很多时候，一个转身，它就骗了你许多许多。原来我一直的感觉，都是在骗我。
马娟的眼神忽然一转，整个人都转过了身去，不再看我。我心中一凛，自然也是没有说什么，不过，我和她之间，莫名的好像多了一层隔阂。
周三爷用烟枪顶着老马，“我说你怎么老是跟我较劲，谁跟你说这是唐朝墓了。”
“都说三国墓地中的陪葬品少之又少，这要是个三国时期的墓，那咱们不就白跑一趟了嘛！”老马说着两眼圆瞪，一脸的不爽。我看的有些愕然，可是周三爷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顺从他的意思，反而是保持着本性。该说的说，该骂的骂，至少不会感觉太做作。
就算是为了满足老马的心愿，随便看看也应该上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往里走呢？我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一个疑问。
我不知道，我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自己，一直走下去，能够找到那本书，去完成夏安琪没完成的事情？还是，随便看看，捞几件东西就出去。
周三爷跟他啰嗦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也就没有再理睬他，又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不说话，也不看他。
我从心里面却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安慰，老马有三爷这样的朋友，也真是他的幸运之处。想到他们，我不由得又想起来季华，陶操，心中也是在为他们暗暗担心，尤其是季华，这人是个大老粗，不晓得会不会跟我们一样走进这个冥殿，他要是走到冥道子虚位，会不会中招？想到这儿，心里面多了更多的担忧。
马娟慢慢的从我身边往前走去，拉了拉老马，我这会儿也跟了过去，替老马把他那有些犯褶皱的衣服给顺了顺，“马爷，走吧。说不定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唐朝墓呢？”
我对他笑了笑，持着蜡烛跟在周三爷之后往前走去，我看着三爷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同样，还有着一个疑问，他，究竟想要找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