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琴声如诉

林语说，杜建国去上海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个方案，并且同意他们公司的这个创意，说就按这个发片。这个是明天就要见报的广告，现在胶片都已经出了，说不定媒介部的人已经把它送到报社去了，想改也改不了了。

罗鹏却坚持认为最好是再改改，林语提出把它拿给杜建国看，让他来做评判。

罗鹏撇着嘴说：“你要是问别人，多半会支持我。你要是问他，他闭上眼睛都会同意你的话。”

“此话怎讲？”林语笑着问罗鹏。

“这还用问，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是偏向到你这一边的，这还需要问我？”罗鹏咧着嘴，一边轻轻地摇着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语。

“罗鹏，你可别信口雌黄。”林语忍不住警告他。

“是，你是他的人，在你的面前我怎么敢乱说话，当心说得不好，死无葬身之地。”罗鹏夸张地吐了吐舌头。

“你说什么？”林语有些犯迷糊。

“算我乱说。”罗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住。无论林语怎么威逼利诱他，他都打死不开口，还说，说多，错多，他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林语无奈地垂下头，既然连心无城府的罗鹏都这么认为，那别的人是怎么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林语觉得自己已经在尽量保持和杜建国之间的距离，但是他是自己的老板，她不可能在他叫她的时候，她装做没有听见。

林语对别人对她的看法，感到非常的无可奈何。

每年的三、四月份开始，楼市都会迎来一个小阳春，五月随着春季房交会的举行，就会掀起上半年的一个成交高潮。这段时间，杜建国的工作量非常的大，常常是几个城市来回跑。

上午，他从上海一回到成都，马上就通知几位高层管理人员下午两点开会。因为涉及到明天就要举行的房交会，因此，他要求林语也必须要列席会议。

这场会议一开就到天黑，罗鹏晚上要代替杜建国去参加一个活动，因为时间上事先跟人已经说好，不方便迟到，他就打算先走一步。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杜建国和另外几位高管，林语不敢早走，就一直呆到会议结束。

那天的会开完以后，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司机小张准备开车送杜建国回家，杜建国看到跟在他身后，正准备一起到地下停车场取车的林语说，“要不你送我一下，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单独跟你谈，刚才在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说。”

说着，他就让小张自己一个人先回宿舍去休息，由林语开他的车送他回家。

小张听到杜建国这么说，忙将杜建国的车钥匙递给林语，叮嘱她小心开车之后，就走了。

林语正想帮杜建国打开后排座那边的车门，没想到杜建国却自己动手，拉开了副驾座旁边的车门，并且坐了进去。

林语赶紧上车，调整好座椅的位置，打火起步。

“我最近一段时间在想这个问题，地产公司这边自从有了你之后，策划那边的工作你们公司基本上就已经做完了，而且做得还不错。我就在想，要不给小鹏另外安排一份工作，不再做企划这一块。”杜建国看了一眼林语，沉吟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林语知道罗鹏是杜建国的妻侄，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他怕杜建国这样的工作安排会让罗鹏产生误会，就帮着罗鹏说话，“罗总的工作能力很强，相信他在任何岗位上都可以做得很好。但是明天房交会就要开始了，事情很多。创意策划方面，我觉得多一个人可以多一份意见，有时候我们没有想到的，他能够想到，对我们的方案也会带来新的思路和启发。”

杜建国听到林语的话，仔细地想了想，“好吧，那等房交会过后再说吧。”

林语“诶”了一声之后，专心地开着车。

杜建国侧过脸来看着她，“这段时间工作安排比较紧，你要注意休息，我看到你脸上的黑眼圈有些重，是不是最近都没有睡好？”

“是的，我一紧张睡眠就不好。今天上午去电视台录影，化妆师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录完影以后，我把妆卸了，所以黑眼圈就更明显了。”林语轻声笑了起来。

杜建国也笑了，“我反而是工作越紧张，睡眠越好。因为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熬熬总能过去。再棘手的问题，最终都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语笑了起来，“我还达不到这种境界，我还在慢慢地修炼自己。”

两人一路上说着笑，很快就到了杜建国家楼下。林语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熄了火之后，跟着杜建国下了车。锁好车门以后，她将车钥匙递给杜建国，就准备走到地面上去，自己打车回家。

杜建国看着林语，突然想起什么来，赶忙叫住了她，“哦，对了，我们俩都还没有吃饭呢，你回家没人给你做，我家的钟点工今天有事请假，也没有人给我做饭，我们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吧，就不动车了。”

林语点了点头，两人走出地下停车场，杜建国带她去了隔壁一条小街上，那里新开了一家小小的韩国菜餐厅。

杜建国很熟络地走了进去，跟亲自在烤肉的老板用韩语打了声招呼，然后带林语进了一个小小的包间。

老板娘亲自进来为他们点餐，林语看着餐牌，不知道吃什么。杜建国就替她做主，点了几样重口味的她可能会喜欢吃的东西。

那天晚上，两人吃得很开心。此时的杜建国，看起来面容柔和，温暖亲切。

吃完饭之后，杜建国突然想起什么来，对林语说：“你跟我上楼一趟，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平常上班比较匆忙，总是要忘，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东西？”林语有些好奇。

杜建国笑了起来，“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他拿起自己的手包来，找餐馆老板买完单。指了指店门口，林语只好跟着他一起回了他的家。

一进屋，杜建国就打开了客厅中央最亮的那盏灯，然后就进书房拿东西去了，留下林语一个人在客厅里，她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家。

在这之前，林语虽然来过杜建国的家，但是那两次在送杜建国回家之后，就忙着照顾醉酒的他，林语还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套房子。

这是一套装修得很雅致的房子，现代欧式风格。林语不知道设计师是谁，但看房间里面的陈设，感觉有点像是方茗慧的风格。她不好意思找杜建国确认，就自己在屋子里面转着圈，参观着。

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林语发现了一台钢琴，她有些惊喜，赶忙走了过去。这个时候，杜建国拿着一样什么东西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林语问他，“杜总，这钢琴是谁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琴盖，手指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轻轻划过，一串悦耳的琴音就飘了出来。

“我闺女的。”杜建国看了林语一眼，“怎么，你会弹钢琴？”

“我小的时候偷偷学过一点。”林语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笑了起来。

“学钢琴就该正大光明地学，怎么还需要偷偷去学？”杜建国看着林语脸上那副像小女孩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想要，但是又害怕受到大人的责骂一样，天真可爱的表情，禁不住也笑了。

“我妈妈就是教音乐的老师，在学校里，因为她不是主科老师，就得不到领导和家长的重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如意。她希望我把文化课学好，她觉得除了那些，其他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所以严厉禁止我去学音乐。我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偷偷去学的，所以技艺就很一般。”林语觉得有些遗憾。

“那你弹给我听听。”杜建国没有把自己手里面的东西，马上递给林语，而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

“好，那我试试看，我也有好多年没有摸过钢琴了，不知道还记得乐谱不？”林语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十根手指，然后在琴凳上坐了下来。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始弹琴。

她先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活动活动手指，然后才弹了乐谱记得最牢的，玛格丽特▪杜拉斯任编剧的一部电影《琴声如诉》中，反复出现的那首曲子——《如歌的行板》。

就在林语的琴音响起的那一刻，杜建国脸上本来很平淡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变得出奇的柔和。

杜建国看着林语弹钢琴的背影，一刹那间恍如时光倒流，回到他和他的前妻章灵初婚时的甜蜜时刻。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深宵，也是这样的季节，曾经有过的琴声如歌，美人如玉的场景。

年轻时候的章灵，几乎跟他每天晚上都是在钢琴边度过的，他的女儿遥遥长大之后，那个琴凳上就是遥遥的背影。今天晚上，换成了林语坐在那里，杜建国禁不住有些走神。

那一瞬间，他的胸中柔情满怀。

当林语一曲弹完，转过身来看着杜建国的时候，杜建国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林语的侧影长得跟他的前妻章灵有几分相似，这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而此时，因为灯光的作用，两人看起来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