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魔门

工匠们中午的时候，不过简单吃了一点干粮。冬天的白日较短，当周庄他们提着酒肉到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铁匠铺里的炉火都已经收火，显得格外冷清。工匠们正打算回家，就见到项礼和他的“朋友”们过来了。项礼言明谢意，将酒肉交给工匠们。周庄本来以为工匠们会在这火炉旁开始大快朵颐，可是没想到工匠们却不肯就吃，几个人略微商量了一下，就地把酒肉都分了。周庄很是奇怪，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做，工匠们憨厚的说到：“带回家给娃和老人们一起吃……”

项礼听完他们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周庄、和陆云、王然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于是周庄又取了一些银钱出来，分给四个工匠。几个工匠只是推辞不收，最后还是项礼和他们比较熟悉一些，劝说他们给家里人置办些过冬用的衣物，几个人才收下了。

在赵家集过了一夜，周庄和项礼几人动身直奔大山。

“他们虽然贫穷困苦，可是还是肯帮助陌生人，而且都顾念着家人，守着本分。”想起那些憨厚直爽的工匠汉子，周庄由衷的感叹。华夏大地上，比较重视农业的发展，在师门不兴的时候，上位者将底下的臣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级，士指的是士大夫阶层，属于统治者；农即是农民，属于最多的人群；工就指的工匠这一类人，甚至包括医生；而商人在这些人中排在最后，士大夫中很多人以为“商人低买高卖，唯利是图”，故而将商人归于几等人中的最末一位。后来师门兴起，对“工”这个阶层稍有影响，但是普通的工匠地位仍然不高。倒是后来因为国家分分合合，商贸体现出其重要性，使商人的地位明显提高，这样真正垫底的就变成了“工”这一阶层的人。

“是啊，这样的百姓，朝廷却不珍惜，真是……”项礼应到。真是什么他没有明说，朝廷本来是他项氏的，他不好直接说混蛋、白痴这一类的话，但是那意思大家都听懂了。

“那你为何不站出来，整理朝政，治理生民呢？”陆云可没有那么多迂回婉转的心思。

“我是被李后赶出来的人，而且即便是回去，我说的话也不会有人听从，我也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我现在才知道做什么是不利于百姓的，可我并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百姓富足安乐。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项礼耐心的解释道，他这个王子做的确实很是糊涂。“如今我的弟弟已经身为国王，可是他才不过一个孩子而已，能做什么？洛阳真正的权力已经落在了岳家手里，难道我要再领起一军兵马，将他们杀灭么？不说有没有人跟随我，我如果真能做到这样的事，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在经历一次战乱，我想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也不会坐视，他们一定会趁机来袭。楚国已经如此虚弱，哪里还经得起这些风浪？项家人早已失却了民心，也许楚国交给岳家人来治理，会有起色呢？不管怎样，楚国不能再发生动荡。”项礼毕竟是在宫中生活过的人，耳濡目染之下，他的政治高度比陆云肯定强出许多。

陆云听项礼一分析，觉得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是他少年意气，说白了还处在逆反期之中，不肯轻易的认输，于是又说到：“你就甘心你家的江山落入别人手中？要是他们做的更加恶劣该当如何？”

“江山……”项礼自嘲的笑了笑，“这整个华夏都可以说是项氏的江山，可那是以前的事了。自从楚朝崩裂，项氏还剩下多少的权力呢？可怜父王在时，大家还称楚国为大楚，实际上不过一个诸侯国而已。我父王也不过项氏家族的一个旁支别干，连称帝都不敢，还说什么江山。项氏被困在洛阳城，明明已经是穷途末路之境，却还只盯着眼前的一点利益，尔虞我诈，可笑的算计着别人也算计着自己人，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用来表示忠心表示正统的一块牌匾而已。岳家将洛阳都打破了，项氏实际的掌舵人都死了，却还在为了那有名无实的王位费劲心机，这样的项氏便是把整个天下都给他，又能如何？早晚魂飞魄散，身死命消！”被一个小屁孩诘问，项礼不免有了一点火气，想起项氏这五十年的兴衰变化，他连珠炮的说出这一番话来。他怎么会就甘心，可是他不相信自己有力挽狂澜的力量，也不想再去挽救这样的项氏，所谓的项氏江山在如今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谁占去有什么区别？

陆云激起了项礼的火气，虽然这火气不是对他发的，他脸上也有点难看。可是项礼说的都是他项氏的不是，没有骂一句陆云的话，他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周庄赶紧走到了项礼身边，拍了拍项礼的肩膀：“项师弟不必生气，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能够影响的事。陆云年少嘴快，你不要放在心上。”

项礼听了周庄的劝，心中火气消了大半。周庄又用目光示意陆云，陆云看着项礼面红耳赤的样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拱手道歉，两个人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王然在一边默默的走着，神仙打架，小鬼绕路不成就在一边降低存在感。他打定主意，只要项礼不是直接欺负到自己头上或者和师父打成一团，他绝对不会管几个人说什么做什么。这都是师父、师叔的，我一个小小的弟子可管不得你们的事。

“我听说兵门善于阵法与炼器之道，昨天听项师弟给工匠们传授技艺，项师弟可否为我讲解讲解炼器之事？”周庄见气氛缓和下来，赶紧转移话题，他也确实对这事比较关心，王然的烈风抢上的戾气太重，一直是他想解决的问题，可是他不懂制器炼器的事，对此毫无头绪，或者项礼这里能得到一些启示也说不定呢。

“哦？周师兄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情呢。炼器是一个很庞大的系统，其中五花八门，不说炼器的技艺数不胜数，便是炼器的分类都十分复杂。”

项礼如此回答，周庄不禁有些高兴，看来项礼可能确实是懂行的人，他的期待不免就多了些。

“不然就说一说灵兵的事吧。”

“周师兄知道灵兵？难道你已有灵兵在身？”

“确有一杆灵兵长枪，那是王然的祖父传给他的兵器。”周庄目视王然身上所背的那长条布囊示意道。

“恕我冒昧，灵兵乃是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宝贝。江湖中更有许多因为争抢灵兵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王然有灵兵傍身，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是切忌不要轻易示人，以免被宵小之人所觊觎。”术业有专攻，周庄知道灵兵珍贵，可是却不知道它珍贵到何种程度。项礼学的主要技艺都在兵震、法阵以及制器炼兵之上，却是明白灵兵的可贵。周庄对他不藏私固然让他很是感动，对周庄更加感激，但若是对别人说知，便可能引来祸事，所以他虽然很想看看烈风抢，却也没有真的去向王然索要，而是第一时间向周庄提醒。

“无妨，项师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项师弟的人品，但是对别人我会小心。”周庄接受项礼的建议。

陆云从项礼的话中听到了别的意味：“修炼之人之间也有争斗？”不要笑话陆云小白天真，郑机传授他们功法道法，可是却没有教导过这个最小的徒弟江湖之中的尔虞我诈之事，所以他一直以为各师门之间都是友好亲善的关系。

“确实是这样的。师父曾经给我讲过，修炼者之间常有争斗。或者因为理念不合，或者因为争名夺利，或者为了宝物功决。甚至各师门之间常常举办一些文比、武比的赛事，以名次来分配师门所拥有的资源。但是这些争斗一般比较温和。师门还有最大的敌人——魔门中人，所谓魔门中人亦是有修炼者组成的师门，但是他们所修炼的功法十分诡秘，行事乖张，手段酷烈，一旦魔门与正道师门之间相遇，都会爆发惨烈的战斗，几乎不死不休。”这些事郑机有教导过周庄，故而周庄代为解答，也算是顺便敲打敲打自己的小师弟和徒弟，让他们也有一些紧张意识。

“那我们就这样走在这荒山野岭上，岂不是很危险？”陆云缩了缩脖子，他一直自认为是诗文才子，可不愿意发生与人发生肢体冲突、流血拼命这样的事，那有损他翩翩公子的形象。“魔门只有一个师门么？他们人多不多？我们不会碰上他们吧？”

“魔门一共有三个，分别叫做天星、北府与红雪。”

“三个这么多？”陆云直吐舌头，冷风中热气从他的嘴中飘散开来。仿佛烟筒中冒出的炊烟一般。

“魔门师门有三，不过据说格门之中的弟子门人都十分稀少。没那么好遇到的，就算遇到了，也有师兄我保护你呢，不必害怕。”周庄看着陆云的样子，有些好笑，以前没发现这小子原来胆子是很小的，所以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项礼也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陆云，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意思是师兄我也会保护你的。

陆云面红耳赤，幸好天气寒冷，不大能看得出来，他急忙表示：“谁害怕了，要是真遇到了魔门中人，看我好好教训他们。我就是怕打架弄脏了我衣服而已……”

“呦呵，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夸口！”忽然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深山野岭之中忽然而至，吓得陆云连连哆嗦。

“是谁背后骂你小爷我？！”他气急败坏的四处乱看，寻找说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