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碗洗好了,桌子也收拾干净了,两人关了大门偷偷摸摸走进房里。
这个点李奶奶下山找她那群老姐妹儿串花去了。这时屋里都没人呢,只剩他俩小孩。
李政民顺带把自己房门也关了,拉着秦柯坐到床前。
其实这个事他也不知道怎么教,毕竟他自己老想着秦柯解决呢,不好跟他说实话。
平时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现在正安安静静扭扭捏捏地坐在自己床边儿上,怎么看怎么可爱乖巧,李政民先自乱阵脚,没法教了。
秦柯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怒了,一脚踢过去,又恢复那张地主脸。
“李政民,干什么呢!?过来!”
“你先……你先躺下……”
这孩子说话都开始哆嗦了,心里实在慌得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还要躺下啊?”虽然不满,秦柯还是乖乖躺下了。
他扑到被子里面,头没东西垫高,不舒服,于是伸手抓过了前面的枕头。
结果枕头一滑过来,秦柯看见了一只鼓鼓的月饼盒子。
李政民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扑上去抢盒子,这动作被秦柯看穿了,小孩儿眼疾手快,先他一步将盒子抱了过来。
“别动!你别动!李政民,你大胆了啊!敢给我藏东西!”
李政民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
“秦柯……你别看……那是……那是我……”
“是什么?!是什么我不能看的!?”秦柯挑眉瞪眼。
“……”
两人站在好一会儿,秦柯狠狠刮了李政民一眼,确定他不会随时扑过来之后,气呼呼地打开那个月饼盒。
盒子盖得有点紧,秦柯扒拉了好久都没打开,气得想要举起盒子往地上摔。看见李政民那个惊慌的表情,瞬间解气了。
他拿着盒子对准床沿“哐哐”敲了两下,伸手再扒的时候终于弄开了。
结果看了里面的东西,秦柯郁闷得想死。他从里面夹出一颗牙齿,面色难看地问李政民,“这是谁的?你怎么还有这种……”
李政民的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他两手僵直地贴在大腿外侧,身子也崩得紧紧的,秦柯这么问他,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我问你话呢,李政民!这是谁的?!”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谁的。盒子里头除了几颗小孩的牙齿,还有一些秦柯以前用过的毛巾、牙刷。
早在之前秦柯就觉得李政民对自己的态度不对,但是因为太熟悉了,相处的时间也太长了,就是不正常也能变成正常。强子不止一次嘲笑过李政民对他的形影不离,秦柯一直都没放在心上。
如今这么看来,到底还是秦柯意识晚了。
这李政民居然这么恶心!
“秦柯……”
“叫什么叫!?混蛋!你怎么……李政民,你……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秦柯说完,把那盒子往床上一扔,气冲冲地跑出了李政民房间。
李政民一个人站在那里呆愣了好久,久得有点离谱了,最后才神色不清地捡起那只盒子。
他把东西都放回原位,然后盖上盖子,又把月饼盒塞回枕头底下。
他坐在地上,忽然想起6岁那年,秦柯第一次拔牙,他舍不得秦柯没了牙齿,于是半夜爬上人家屋檐去捡。他说不好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凡是秦柯的东西,他总有一股保护收藏的欲望。
但是他也知道这见不得人,所以一直藏着没人秦柯发现。
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让他发现了。
李政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还疼,有知觉,证明这是真的,秦柯真生他的气了!李政民忽然惊醒,一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迅速跑去追人了。
还有什么比得过秦柯不理他呢。
结果人是追上了,秦柯愣是不理他。
李政民没办法,只好等他消消气,过会儿再来求他原谅。
其实这种事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李政民这样摆明了是有病。在心理学上,是叫“恋物癖”。不过两人都不懂,秦柯更是莫名其妙,原来好好一个随意使唤的跟班儿、哥们儿,忽然对你产生奇怪的想法,能不闹心么?
所以秦柯三天都没和李政民说话了。
他整整冷落了李政民三天。
可怜李政民天天一张苦瓜脸,讨好哀求的方法使遍了,秦柯依然油盐不进。
这么耗着耗着,一个星期过去了。
秦妈妈看着不对劲,私下里和秦柯谈过话。这俩小孩以前也不是没闹过矛盾,不过问题都出在秦柯身上,所以也不听秦柯解释了,秦妈妈直接说了他一顿。
被她这么一说,秦柯更讨厌李政民,再次见着眼刀“刷刷刷”地飞过去。
拿眼神刮他也好,李政民这么想,总好过不理不睬的,那着实叫人难受。
这个事儿强子他们也知道了,几个小孩儿笑李政民“失宠”了,逮到机会就在后面嘲笑他。李政民也不恼,就一个劲儿地继续跟着秦柯,赶也不走。
有一次秦柯实在烦了,就威胁他说,再跟着就离家出走,李政民才灰溜溜地往另一条路走去。
没想到刚拐到小路上,李政民就被孙家宝带头的一群小孩拦住了。
这段路左右都是竹子,上面有一个斜坡,入口是挺宽的,可是被他们一睹,李政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过去。
他只好耐心地站在原地,听他们怎么说。
“李政民,上回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好没有?我可是给了你不少时间,你看,现在秦柯也冷落你了,摆明了不想跟你做朋友,你再倒贴上去就没有脸了吧?”
孙家宝抬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这话李政民不爱听,他本来不想和孙家宝有任何瓜葛,前几次被拦截也是软硬不吃的态度,现在他说了这样的话,再加上这几天实在够郁闷,李政民都有点想要揍扁眼前这人的冲动了。
“喂,李政民,我和你说话呢?别敬酒不吃吃佛酒!”
李政民还是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变了。那双灿如曜石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瞳孔里似乎也燃起焰火。这让孙家宝想起上次被推倒的事情,那时李政民也是两眼蹿红,神态就跟护食的野兽似的,光看一眼就让人发抖。
不过眼下李政民势单力薄,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孙家宝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大步上前揪住李政民的领口。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放开,你放开我。”
“哼,上次你打我的事我还没算账呢!你现在是想怎样?吓唬我?!秦柯那个臭小子不护着你,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把我怎样!?”孙家宝说着用力踹了一脚面前的大个子。
李政民咬牙忍着,心里不断对自己说:想想秦柯,想想秦柯。
“我最后一次问你,跟不跟我!?”
“走开,我没空理你。”
“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你们都给我上!”
孙家宝那几个跟班一听这话立刻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眼看着两边的气势剑拔弩张,竹林深处忽然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他肩上挑着柴草,看见李政民,连忙招手喊了一声。
“阿民啊,不是放学了吗?怎么还在这儿玩啊?哎哟,那不是孙家小少爷么?小少爷怎么也在这儿?”
众人寻声看过去,发现那是村里一个熟人。
孙家宝刮了一眼李政民,低声骂道:“算你走运!”
之后挥挥手,带着一群跟班离开了。
刚才那个喊话的男人磕磕绊绊地从坡上走下来,走到李政民跟前,一脸茫然地问他:“怎么?不耍了?”
“七叔,你刚打柴回来?”李政民摇摇头,转而看着他肩上成摞的木柴。
“嗯,累死了。”被叫“七叔”的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张黝黑的脸热得发红。
“我帮你扛点。”
“哎,行,你小心点啊。”
七叔说着卸下两捆木柴,李政民单手一挑就甩到了背后。
“小子你力气长了不少啊,七叔都没你这么厉害!改天也跟着七叔进山里砍柴吧,你家里不能光指望你奶奶一个老太婆吃饭。”
李政民顿了一下,随后低头问道:“七叔什么时候再进山?”
“后天吧,明天我下地。哎,后天刚好星期六啊!你这么问是答应啦?放心,七叔不会亏你。”
“嗯,我知道了。”
七叔名叫“常七”,是山里一个普通的农夫,闲时砍柴捕猎,靠着一双灵活的手赚了不少钱。
以前李政民也跟过他进山,不过那时完全是凑热闹的,没怎么动过手。
这次有机会,又碰巧秦柯不理他了,自己憋着一股气没地方发泄,进山砍砍柴收收草也好。
到了星期六,李政民一大早就拖着扁担绳子下山去了。
李奶奶问他去做什么,他就说了“砍柴”两个字。李奶奶在他身后不断叹气唠叨:“谁叫你去的啊?哎哟,我的乖孙子,奶奶我是老了,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啊!多大的孩子,你跑进山里砍柴做什么?要是遇到老虎啊,蛇啊,有个好歹怎么收拾喔!”
他和七叔进的山有段距离,走路起码一个小时。趁着早上天凉,走到山头也都8点9点了。
这个时候太阳还不算旺,两人圈了一块地头,手脚麻利地拿了斧头合力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