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哼!你们几个臭男人!才不配当什么七仙女!我是说秦哥!秦哥是大美人儿!是织女!”
“哎哟,那李政民是要做那牛郎了!”
“李政民是牛郎,哈哈!”
“牛郎!牛郎!”
一群孩子在水中起哄。
之前老师给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李政民知道那里面的意思,听他们这么一喊,脸红了。
恼火的是秦柯。哪个男子汉愿意被人这样调侃?哪怕对方是强子,说这话本身就没啥恶意的,秦柯也气。
于是又潜进河里,找到强子的脚之后拼命往下拽。
强子知道惹事了,一个劲儿求饶。
两人耍着耍着打起水仗来,后来又分成两拨,互相攻击。
李政民看着心里不爽快,现在倒生出几分想要下去的心思了。
好在一个钟头过后,人都玩得累了。有个小孩还闹抽筋,差点溺水。被托上岸后,其他孩子也跟着离开水面。
下过水的人都知道,哪怕正当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呢,一上岸人就是冷的。
何况他们一大早就下去了。这会儿知道错了啊,一个个冻成紫色,就跟冰过的鱼一样。
秦柯也是浑身发冷,牙根打颤。李政民一看这情况立马给他套上衣服,跟着又加了一件自己的,把人两手拽过来摩擦取暖。
这时候,别的孩子都在争抢衣服呢,没人看他们。秦柯冻得厉害,也就随了李政民。
玩了半天,回家时桶子是空的。
李奶奶在门前坐着,听见脚步声响,也不睁开眼睛,就这么低着头开口说话。
“阿柯,又去耍水了吧?”
秦柯闷声道:“嗯。”
他不怕他妈的刀子嘴,就怕李奶奶的啰嗦。这李奶奶人老了事儿少,闲下来就爱唠叨。
自己孙子做得周整,没话说,她就逮着秦柯来磨。奈何秦柯又是个心软的,不敢顶撞老人,所以每次都被她说得头昏脑胀。
“今天大早下雨了,正凉着呢,你也不怕冷?傻孩子,你要吃石螺,跟你爹说去啊,你爹不是出镇了吗?”
“奶奶!我……我浑身湿着呢!我换衣服!李政民,你还不快扶奶奶进去屋里!”
说完给李政民使了好几个眼色。
李政民知道他受不了奶奶的唠叨,笑了笑,走过去把老人弄进屋里去了。
后来想想,觉得不保障,秦柯又把李政民拽出来,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把他下水的事告诉大人。
到晚上,大人们都回来了。秦妈妈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两家人凑桌一起吃。
九点月升,天空朦胧一片,那月亮就跟蛋黄似的混开了,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
怪不得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大家知道这个意思,也掐着这个点赶紧把月拜了。
每家每户传出炒螺的声音,那佐料的香气也跟着满了,悠悠飘出来。
喝着茶水,秦柯搬了一张矮凳挪到他爹旁边。他爹摇摇扇子,招呼了李政民过来,三个爷们儿围在一起聊天。
其实就是秦爸爸在说,两个孩子在听。
他说到煤窖里的事。说是有一回,地下震了几震,井下的人都以为矿塌了,个个屏住呼吸不说话。几十双眼睛在黑漆漆的煤井里翻亮,就跟贼老鼠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时不该笑的,有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来,其他人一听,也跟着笑了。
后来才知没事,大家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干活了。
秦柯年纪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他爹现在一脸轻松地说出来,他就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于是跟着嘻嘻傻笑。
秦妈妈听见了,喝斥了一声。
“胡说八道!尽给孩子瞎说,没个正经的!”
“哪里不正经了?”秦爸爸拍拍扇子,“我给孩子讲故事呢!”
“你再这样说,看我不拧了你的嘴!”
“哈哈哈……”
本来讲着故事的,秦妈妈发了一通脾气,两个孩子就被赶着下山玩儿去了。
人家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真是没错。
你看秦柯那小子的性格,八分随了他爸,没心没肺的。
李政民对他很好,可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对着李政民,秦柯没有什么耐心,打骂反倒成了家常便饭。
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
一晃眼,小孩子拔高长壮了。李政民本来先天条件就很优渥,发育期一到,人窜得又高又快。
秦柯呢,原来白白瘦瘦的,这几年尽在外面蹦哒,人黑了不少,身高也由146公分抽到了166公分。还有一点儿婴儿肥的脸忽然硬朗了,青涩的味道十足。
最近几天,附近的野猫发春了,一到晚上就浪叫。秦妈妈浅眠,一点动静都能惊醒。
第一次听见猫叫的时候,以为婴儿哭声,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开了门往外寻去。
谁知就看见一只两眼发绿的黑猫。
那一晚秦柯也被吵醒了,知道这么一回事之后,气得抓起笤帚想要找那野猫算账。
结果被秦妈妈一把拽了回来,又气又笑地教训了两句。
“看你发情的时候管不管得住自己!臭小子!”
这话说得应时。
两天后,学校放假,秦柯约了人晚上抓鱼。
春耕时分田里野味很多,什么鱼啊虾啊蛙啊,大半夜晚出去一照,绝对收获丰盛。
知道这门道的不少,但是去的一般都是大男人。你想啊,大晚上,田里没人,四周黑嘘嘘的,没个胆子谁敢去?
偏偏秦柯就是大胆的,身边又有人跟着,所以经常这么干。
秦妈妈没说过他吗?
说过了,没用。这臭小子野得很,鬼点子也多。你要是锁了门不让他出去,哼,看他不把窗给捅烂了。
那颗心啊,就跟长了脚似的,一天到晚老想着往外边儿跑。
秦妈妈拿他没辙。
好在还有个李政民看着,秦妈妈也就放羊吃草,随他去了。
这晚上也是约了10点以后山下碰面的。几个小孩,打电筒的有,拎水桶的有,唯独一个秦柯啥也不拿,叼着一根野草就这么朝田里走。
春深蚊子多,一路过来都是“啪啪”打手的声音。秦柯也没少被咬,他揪着李政民问他带风油精了没有,李政民摇头,立刻掐了人一下。
“蠢货!不知道蚊子多吗?”
“出来得急,忘了。”
“哼,你还有理了!别跟着我!你去陪那些蚊子去!”
“秦柯……”
其他小孩见惯了秦柯对李政民的挑剔,也没去在意。
七八个人照着电筒往前走。倏地听到一阵急蹿声,为首的秦柯拦住了众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逡巡。
光线不够,秦柯啥也没看见,不由得“啐”了一声,继续前进。
后面一个小孩忽然一惊,尖声大叫:“蛇!有蛇!”
他这么一叫其他小孩都跟着慌了,纷纷产生想要回去的念头。就连一向胆大的强子这时也不免心惊,谁叫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滑溜溜的蛇呢。
秦柯到底是这里面的老大,三两句话就稳定了军心。
场面稳住之后,他向其中一个小孩要了一条木棍,吩咐李政民在他身后跟着照明。他自己往两边草丛捅了捅,不见蛇的动静,于是准备收手。
然而李政民抓了抓他的手臂,一心想要把他拦到后头。
“秦柯,你看。”
顺着李政民的视线,秦柯在脚下田里看见了一条乌黑的水蛇。由于电筒照着,蛇身打出冰冷的反光。
那蛇似乎不怕人,在浅水里游了一会儿后,无聊地扭头离开了。
秦柯撇撇嘴,埋怨道:“这破蛇,真触霉头!”
强子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听大人们说,看见蛇就要回头,往后走也抓不到野味了。”
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一行人无奈,只能往回走了。这天晚上回去之后,秦柯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他的梦里一片朦胧,似乎有什么又湿又滑的东西包裹了他的全身。他能听见“嘶撕”声响,其中还夹杂着李政民熟悉的叫唤。
梦的最后,他又看见那条滑溜溜的水蛇,它那双狭小细长的眼睛,正冷冰冰直视着自己。
秦柯是被吓醒的。起来的时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准备掀开被子时,感觉下体湿漉漉的,秦柯好一阵发呆。
他本以为自己尿床了,坐着震惊了好久,忽然想起卫生课老师讲的零零碎碎一些知识,一张小脸瞬间爆红。
嗯,没错,秦柯这小子,梦遗了。
小大人瞒着他妈搓洗了内裤,因为害怕被怀疑,他连自己的衣服也顺手洗了。
最后还是躲不开秦妈妈的追问,被问得急了,秦柯脸一红,大声道:“以后我自己的衣服都由我自己洗!”
秦妈妈欣慰点头,这事就此揭过。
可你以为秦柯就能放心了吗?
做梦呢,没错,就是做梦。自从知道自己泄了之后,秦柯老是害怕自己梦遗,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掀开被子看看底下有没有湿了。
其实这孩子怪可怜的。青春期到了,他爹不在身边,学校上的卫生课讲得又特别含糊,性教育这一块基本空白。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恶心,一方面又忍不住冲动,纠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