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情的起由就是一个秦柯。
这小子沾了他妈的光,在这间穷乡僻壤的小学校里名头可是不小的。加上他大摇大摆的行事作风,想不出名都难。
但是,一山容不了二虎。
隔壁班的孙家宝,也是一个有点家庭背景的小屁孩。平时仗着家世作威作福,恶臭名声由来已久。
两个人第一次碰上,不得了了,那可是彗星撞地球。
本来秦柯是打发了李政民给他买零嘴的,自己一个人在校门外几里路的路口站着,没事干,掏弹弓打鸟。
孙家宝领着他的一群小跟班刚巧路过,认出秦柯来了,立刻指使一班人马围了上去。
“秦柯,你打鸟!?”
孙家宝来到秦柯跟前,一张小脸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打鸟怎么了?”秦柯觉得这人挺神经病的,连他打鸟的闲事都管。
不就带着几个“跟屁虫”吗,还不是一个小白脸?摆啥老大架子,恶心。
“你上课睡觉去了吧?!老师说,我们要爱护小鸟!你打鸟就是不对!”
“神经病,我没空理你,快给我让开。”
说着就要拨开孙家宝那些人了。
孙家宝一急,死死拉住秦柯。
“你别走!我还没替老师教训你呢!你们说,我对不对!?”
他那群“跟屁虫”哪有说“不对”的道理,一个两个纷纷点头称是。
“孙……孙什么,什么宝来着?”
“孙家宝!!”
“哦,孙家宝是吧,你是不是就想打我?”秦柯扒拉了一下他手里的弹弓。
孙家宝一听,脸涨得通红。
“谁……谁没事打你?!我……我这是……”
“这是什么?为民除害?”
“对!就是为民除害!!”
“哈哈……哈哈哈……”秦柯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孙家宝火了,小手一扬脆生生给了秦柯一巴掌。
恰巧这时李政民揣着东西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气得眼底烧红,零食一扔就火速冲了过去。
李政民这人啊,平时话没两句,看上去也是傻傻的,可一旦生起气来,只得两个字可以形容——恐怖。
可不是嘛,力气管不住,把人一推都能飞到几米远。
孙家宝还没作出反应,脑袋一疼,人晕过去了。
在场的小孩都被李政民吓傻了,还有一个吓得调头就跑。
李政民不当回事,他急着转头去看秦柯,谁知刚走近两步,就被秦柯狠狠刮了一掌。
“李政民你疯啦!?你这混蛋!妈的,你就不能收点力气!?妈的,现在人都被你打晕了!”
李政民站着任他发泄,等他发泄完了才敢蹭过去摸他的脸。
秦柯还在气头上,不让摸,“啪”地一下打掉对方的手。
“手贱,别摸我!”
“秦柯……”
“叫什么叫!?快去看人出事没!孙家宝要是有个万一,卖了你也赔不起!”
“他打你!”李政民在这点上犟得跟牛一样。
“妈的,去!过去!”秦柯拿脚使劲儿踢他。
李政民低头去了,秦柯这才狠狠地扫了一眼其他小孩。
“这事儿大人问到了,你们谁要是添油加醋,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可怜几个小孩被吓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没一会儿,李政民木木地走回来。
“看了,没死。”
秦柯使劲儿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要我出事了才安心?!”
“秦柯!”被捏的人瞪大双眼,仿佛秦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把人背回家!”
“他就是磕到了脑袋……”
“你他妈想造反是不是!?快去!”
“……”
“妈的!你不去我去!”秦柯一咬牙一跺脚,人快步上前。
没走两步,被李政民死死拽住了。
“我去。”
“死蛮牛!”
嘴里头骂着,秦柯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那几个“跟屁虫”本来站着不知所措的,看见两人来了,连忙让出一条道。
只见李政民单手一挑就把人扛到了肩上,那利落的功夫直把几人看傻眼了。亏得刚才没有对秦柯下手,否则……
甩甩头没敢想了,小孩儿们战战兢兢地跟在了三人屁股后面。
把孙家宝带回他家时,出来接的是孙家宝他爷。花甲之年的老人了,见到自己孙子被人扛着回来,惊吓不小。
秦柯按着李政民没敢走,就乖乖站在屋门外等。
等到老爷子把事处理好了,天都晚了。
孙家媳妇第一个赶回来,随后来的还有两个医生打扮的人,手里都提着药箱呢。
秦柯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他曾听他妈说过,有人因为碰着脑袋没及时去治,结果死了。
那孙家宝看上去没几两肉,人又白嫩白嫩的,该不会这么一撞就没了吧?
想想都觉得心惊,秦柯扯了扯李政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李政民,他要是死了……”
“没死,我探过,还有气的。”
估计是看出了秦柯的不安,李政民挨过去抱住他,道:“不关你事,别怕。”
“妈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怀里的人狠狠锤了自己一拳,李政民却没觉出一点痛来,反而傻傻地笑了。
“笑什么笑?!我先掐死你!”
说着就要攀上来卡自己脖子了,李政民扣下他的双手紧紧握着。
“死蛮牛!”
过了一会儿,秦柯闷闷地开口:“等会儿回去了,我跟我妈说是我推的,你别出声。”
“秦柯。”
“喊什么喊,你要是出声我就把你废了!”
“秦柯……”
“行了!”秦柯又踢他一脚,“我妈打我骂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这么一次不会死。她要知道是你干的,肯定啥也不说就给人赔礼道歉,到头来还不是为难她,这戳心事儿你就别做了。”
听了这些话,李政民沉默了。他点点头,握紧了秦柯的小手。
接近傍晚七点时,孙家老爷子才拄着一根拐杖出来跟两个小孩道谢,说是谢谢他们把孙家宝送了回家。
秦柯没敢出声,点个头拉着李政民就跑了。
两人的家都在半山腰上,回去还得爬一个大坡。路上小碎石子挺多的,加上天黑,秦柯磕着好几次了,李政民说要背他,被秦柯掐了一把。
“你这蠢货!我真恨不得身上磕坏几处,这样我妈一心软,就不会打我了!”
李政民低着头不吭声。
两个小孩子都晓得,这次事情挺严重的,秦妈妈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对李政民来说,打他骂他他都不怕,他唯一怕的就是秦柯受罚。偏偏秦妈妈又吃准了这点,每次两人犯事儿,不管错在谁,一律打秦柯。
这不,两人还没回到自家门口儿呢,秦妈妈就已经在坡顶上候着了。
毕竟是小地方,一有什么大事肯定传遍整个镇子。
秦妈妈就是回来路上知道这事儿的。她是个沉得住的人,事情没弄清楚前绝对不给孩子压力,不过教训嘛,那是不能免的。
“舍得回来了?”秦妈妈双手抱胸,往那高处一站,气场威压全都出来了。
“妈,妈,我们……我和李政民留在教室写作业呢,所以才回来晚了!”秦柯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写作业?写作业你能把孙家宝给揍晕?”
“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屁!秦柯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从来只有“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反正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还不如死得痛快点。
想通了,秦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孙家宝找我打架,我不愿意打,就把他推倒了,是他倒霉碰上石头的。”
“你打人还有理了?”
“阿姨……”
李政民忍不住想要揽罪,被秦柯暗暗一掐,顿时没了声音。
“是,我没理,我承认错误。”
俗话说,常骂不惊,常打不怕,秦柯早就在秦妈妈的“压迫”之下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先回家,我有的是时间让你承认错误。”
说完,秦妈妈调头走了。
两人自然跟上。
回到家,秦妈妈让小孩站在门口,自己从井里打了一盆水,神色不清地走到秦柯面前。
“端水跪下。”
秦柯瞪大了一双眼睛。
还没作出反应,李政民抢先跪下了。
“阿姨你罚我!”
“胡闹!政民,这事与你无关,快起来!”
“阿姨,你别罚秦柯,他怕疼!”
“怕疼!?怕疼他就能随便打人了?!怕疼他就能不听话了!?政民,你要是不起来,我让他跪一整夜!今晚他是休想吃饭了!”
李政民急得额头冒汗。
“阿姨,是我的错!本来是我……”
“李政民!”
秦柯没想那蠢货竟然不听自己的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做什么烂好人!快给我起来,滚回你自己屋里去!”
“秦柯……阿姨……”李政民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这事儿没得商量,秦柯,跪下。”
秦妈妈使劲儿刮了一眼秦柯,那小子识趣,于是顺从地跪了。
李政民见状也跟着跪在地上。
“端水。”
秦柯照做,一双小手伸过去接来一盆井水。
“别搞什么小动作,我在屋里看着呢,你要是放下这盆水了,我就让你跪枣树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