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请
拜访完了桂花坊，聂庄就直奔耿府的方向，他的朋友不多，耿胜男也算一个，至少在赠送《柳叶飞刀》和柳叶刀这一事上，聂庄还是颇为感激的。
梧桐巷到耿府府邸的距离有些路程，聂庄一路走来，以往日夜不分巡城的州军明显少了很多，有了那名神秘的黑袍人，人犼在关州掀起的风雨似乎就此渐渐平复。
来到耿府门口，刚想走进的聂庄却被门口的两名下人拦了下来，尽管道明自己的来意，说是要见耿胜男，但还是被冷脸对待，得了一个沉声的“滚”字打赏。
所幸这会儿刚从早市回来的小葵正巧撞见了，呵斥了两名下人一顿，随之带着聂庄进入耿府，边走边道：“聂公子莫见怪，回头小葵一定好好教训那两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下人。”
聂庄忙摆手，直说不必了。
手挽着一篮水果的小葵看了看聂庄，轻笑道：“聂公子今日为何突然造访，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
聂庄点点头，“过几天就要走了，提前过来道别一声。”
小葵脚步停顿，讶异道：“聂公子要走了？”
聂庄再次点头道：“嗯，我打算去仙阳，有些事情要办。”
别人的事情也不好过问太多，小葵只说了一句到时候路上小心，便重新领路在前，不过却不是往百合院的方向走去，而是深院。聂庄记性不差，之前来过一次耿府，路怎么走多少有些印象，开口问是不是走错了。小葵笑着摇了摇头，说耿胜男此时正在深院陪耿万千说话，老爷子半个月前刚醒来。闻言，聂庄不免诧异，关切问道耿万千身体状况如何。小葵笑说多谢聂公子关心，老爷子日益健朗，只是卧榻久了，肢体不便，还得服用活血健体的药材，再过些时日，便可下地行走了。聂庄又问自己这会儿过去会不会打扰到父女俩。小葵掩嘴而笑，微微摇头，说耿胜男曾在老爷子面前提到过聂公子，老爷子也有见你一面的心思，聂公子不必担心。
小葵一口一个聂公子，叫得聂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让她直接喊他聂庄就成了，结果惹得小葵吟吟发笑。
很快，二人便走到了深院。
可当聂庄正准备跨入扇门时，忽如其来一阵掌风，一道黑影从门侧袭来。
小葵大惊失色，失声道：“聂公子小心！”
尽管对方的速度极快，但聂庄视野之中仍旧捕捉到了身影的大概相貌，明显是一位老者，随之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卸去老者手掌的劲道，轻轻一推，便拆了这一记先手。
但老者并未就此罢休，另一手砸拳直冲过来，浑厚的真元凝聚于拳头上，微微明亮着淡淡的白色光晕。
聂庄无动于衷，硬是让那一拳砸中自己的胸膛，肉体碰撞的声音当即响起，沉闷。但这一拳的力道不仅没让聂庄退后半步，反而让他卯劲把身躯往前一顶，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有常人难以言喻的门道，聂庄这一顶不仅将老者拳头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尽数归还，而且还多加了一倍的力道，饶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味道。
老者顿时大惊，后撤了数步，手臂垂下，隐藏于袖中，不停地在颤抖，显然聂庄的还礼让他右手顷刻间失去了知觉，但他也不甘心，练了近数十载的功夫，今日却被一名小子如此轻而易举地退敌。老者只是稍作一想，身体便即刻动了起来，右腿后脚跟蹬地，腾空而起，双腿连连前踢，毫不拖泥带水，朴实无华，却每一脚都威力不小，只要对手接不下一脚，那就落了下乘，唯有严防死守，这也是他所练的武功讲究的一个趁胜追击。
来者攻势相当凶猛，聂庄双臂抵挡而拍掉踢腿，抓住一个空隙，立即后退避开。
老者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落地刹那，身形迅疾前冲，右手成爪，撕空而去。
聂庄不仅不退，敏锐的洞察力勘破老者身上的破绽，亦是冲了上去，身体却突然戛然止住，停在对方的死角下，立即单手扣住老者的右手腕，右手撩起一拳便击前，但只是把拳风吹打在对方的脸上，拳头的力道全数散去，在人的面门前顿住，距离掌握得恰到好处，再进丝毫的话，老者可能脸型就得歪了。
不过老者反应也相当之快，在聂庄出手的时候，他的招式陡然转变，左手犹如挥刀一般，朝聂庄的脖颈处砍下，但却也突然间停下。
因为有人打断了这场忽然间发生的打斗。
“住手！”
听闻动静急忙赶来的耿胜男大喝一声。
小葵拍着胸脯，暗道虚惊一场，这场打斗太过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打在一块儿了。
然后，耿胜男对老者说道：“展魁前辈，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聂庄，上次柳珪开办斗兽宴的时候帮过我们。”
听到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聂庄这才记起来他上次在万宝坊见过眼前这位粗布麻衣的老者，于是多瞧了两眼，之前交手的招数虽然不多，但却可以探测到这位名叫展魁的老者明显是一品境的修为，而且其体内那股浑厚强大的内力比起一般的一品境武夫，只强不弱。
展魁收敛了气息，双目如鹰隼，注视着聂庄，而后作揖歉意道：“原来是小姐的朋友，方才是老奴冒失了，还望聂公子见谅，老奴这么做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保护老爷的安全。”
聂庄拱手回礼道：“没事没事，反正你我都没受伤，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展魁面无表情地一点头，随之闪身跳入丛林，藏身暗中。
耿胜男走上前，解释道：“你别介意，展魁前辈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没受伤吧？”
聂庄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小葵将从集市上买的水果交给耿胜男后，便退了下去。
然后，耿胜男带着聂庄走入深院。
深院内的环境可谓静幽怡人，花红柳绿，清湖竹屋，犬卧湖边酣睡，绿荫鸟语相随轻风，偶有红鲤跃然水面，那轮映日照得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聂庄便第一眼望见了湖边摇椅上躺着的人。
这人身材短小，却又偏胖，肥头小耳，脸戴一张笑面面具，这会儿他躺在比他人还大的摇椅上端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书中精彩处时，还会笑出声，拍着大腿大喊妙。这位人称“笑面佛”的耿万千见到女儿和聂庄走来，似是对书中内容痴迷不已，只说了一句“你俩先自个儿玩会，等我把这章内容看完了再喊你们”，就又把脸埋到书中去了。
聂庄远观一瞧，耿万千手中的书竟然是道家的《道德经》，没想到这位笑面佛居然也有如此雅兴看道家的经典，不免冉生起一股敬意。
知父莫若女，耿胜男上前夺过耿万千手中的书，提醒道：“爹，有客人来了，别看这些书了。”
笑面佛一把抓住书角，忙道：“哎呀，闺女，‘寡妇教玉人吹箫’这一章还有一些，让爹看完先。”
耿胜男水眸微怒，瞪了一眼，声线略微抬高了些许：“小心我告诉娘亲去！”
笑面佛这才恋恋不舍地缩回手。
站在一旁的聂庄看得是目瞪口呆，内心的敬意顿时烟消云散。
耿胜男转过身，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我爹他就这副德性。”
聂庄呵呵一笑，却是笑也不似笑，显得尴尬。
耿胜男拉起聂庄的手，向耿万千介绍道：“爹，这位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聂庄了。”
耿万千面具下传来一声长音的哦字，细细打量了聂庄一番，赞赏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艺，相信今后柳叶刀在你手上一定可以发挥出海棠当年纵横江湖的威力。”
聂庄谦虚地回了一句。
耿万千招了招手，让聂庄靠近些。
聂庄把耳朵凑近，听到耿万千轻声说的话，当即直摇头晃脑，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耿胜男，一连说了三个别，拒绝道：“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这种事强求不来，我看还是算了。”
笑面佛笑道：“不再考虑一下？我可是认真的。”
聂庄十分坚定自己的立场。
笑面佛仍不肯放弃，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和展魁打一场，如果你赢了，就依你。但要是你输了，就得依我。你看怎么样？”
耿胜男听得是云里来雾里去，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可听到她爹说让聂庄和展魁比试一场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更加不明白其中意思了，于是将目光转向耿万千，但却见到后者抬手的动作，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她只好先静静看着。
聂庄吓了一跳，“也不带你这么当爹的吧？”
笑面佛哈哈一笑，喊了一声：“展魁，你出来一下，和这小伙子切磋一下。”
耿胜男面露忧色道：“爹，这不太合适吧，再怎么说聂庄也是客人。”
耿万千压了压手，淡道：“别担心，爹会让展魁点到为止的。”
展魁从暗中跳出，缓缓地走了过来。
聂庄无奈摇了摇头，看来是不打不行了，不过说实话，之前与展魁的简单交过几手后，心里也的确希望和这位老前辈再过招。
展魁似乎也不例外，脸上的面目表情有了变化，嘴角也是罕见的轻扬，伸手道：“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