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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昆山之玉
转过几个大道,只见红砖碧瓦,又触到了一弯绿泉,逸伦的步伐不像之前轻快,哀伤的神情停驻在前方,眼里充满着惆怅,顺着逸伦的目光,纯鱼的遐想落在那撮阔大的箬竹上,不做响应,呆若木鸡一般。
西厢。
竹海涛涛,临立着几块石板,石板间是繁茂的杜鹃,或攀爬了娇艳的茑萝,只是这素雅中艳丽的装饰让纯鱼难以揣摩,而逸伦的目光不曾离开那扇关着的门,隐约悦耳的音韵扶风,只是断断续续,判若两人的逸伦让纯鱼摸不着头脑,想问些什么终究不曾开口。
许久,凉风传意,飘飞的花瓣拂过他们的面庞,惆怅的逸伦露出了嘴角的弧度,苦笑一番,转身就要离去,突然门响起,传来溯兮唤鹊儿的声音。两人四目相见,溯兮开门的手还未放下,便关门想要躲避,却被逸伦的手推住,似乎竭力要让他等了很久才开启的这扇门不要关上,溯兮一个伤心绝望的目光使来,消去逸伦所有到嘴边的话语,甚至仅剩的那些停留手上的勇气也无力而滑落,那个缝眼,是两人迷离逃脱的眼神,终是隔绝,他俩,还是未说上一句话。门的两头,停留的是什么样的情愫呢?为何画舫过后就多了几分捉摸不定的心情?溯兮右手拆纱,大口的喘息,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咬牙切齿:你对我这般,为何,利用你,我却下不了手。
赵府。
夜沉的宁静,花绽新,绿叶凝绮,烘楼照壁,芬芳之芷,更有明月清辉,可却凉风阵阵。偌大的赵府在夜晚却还是灯火明亮,仿若白昼一般,甚是气派。纯鱼手中摆弄着刚摘的柳枝,不自觉的赞叹起来:“二哥,我刚出来闯荡江湖,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不太和逻辑呀,是不是我出门不小心踩着狗屎了?”
逸伦面对纯鱼的自讽淡然一笑,却也对赵普让自己今日街头办事甚为迷惑,可为了避免纯鱼的忧虑,也不好表现出来:“相遇既缘,哪来那么多因果循环呢?我们快点走吧,父亲还等着见你呢?”说罢拉着纯鱼,快步前行。
纯鱼眯眼笑道:“二哥,你这么怕你父亲啊!说也怪了,晚上他不让你我兄弟把酒论心,召我们干什么呢?”嘴里放荡,手却搭上了逸伦的肩膀。
逸伦笑了:“这不难想,想必今日你街头驯马之事已传到了爹的耳边,可能爹敬重你是个英雄,想要见见吧!我爹可是很惜才的哟!”
说到这儿,纯鱼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俩呐!怎么都这么喜欢开玩笑,真正一对父子了。”
正是纯鱼笑之时,逸伦拱手,叫了声爹。纯鱼嘴还僵在那儿,反应过来又立马跪下,说自己不识礼数,让他切莫责怪。眼睛却看到逸伦那儿去了,像是责怪他不提醒自己,害自己有失礼数,而逸伦只是调皮的示意没事。
赵普仁慈的笑声传来:“哈哈……老夫念你年幼,遂不怪罪于你,明日见了圣上,可不能再语无伦次了,起来吧!”
纯鱼谢恩:“话说了宰相肚子可大了,啥都能装,大人您大量,纯鱼真是三生有幸呀!”
赵普对纯鱼的朴实甚是喜欢,哈哈大笑起来。逸伦前进一步,问赵普找纯鱼何事?赵普仍然开怀:“听下人说今日纯鱼街头驯马,兴致颇浓,想他初来我府,我不该好好的感谢感谢他解你危急吗?正好,春意浓厚,百花待艳,今夜便无身份之分,咱爷三人,好好把酒谈心,更有溯兮奉乐,一来为纯鱼接风,二来也为我这个老者助助兴,岂不两全其美。”青袍一挥:“走吧!”
纯鱼一进赵府,逸伦的反常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后来问起之时,只见逸伦搪塞,只知道那女子名叫惜溯兮,是赵普请的雅客。想必这女子在逸伦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早对溯兮泛起了兴趣,自是高兴跟随,只有逸伦纹丝不动,忽而,声音断定:“爹,孩儿不适,恕孩儿不能相陪。”
赵普马上回头,担忧的问了句哪儿不舒适?逸伦说没有大碍,只是想休息片刻,怕是不能作陪。
纯鱼自知其原委,笑道:“大人,今日伦兄驯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身体甚是不适,不如让他早些休息吧!”
逸伦瞪眼望着纯鱼,纯鱼单眼一闭,做了个让他安心的姿势。
赵普又气又急:“今儿回来之时,你怎么不说,严不严重?”
逸伦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好被纯鱼抢先:“他还不是怕您担心,若不是我多嘴,自然他是不会告诉您的。”
赵普走到逸伦面前,上下扫视一番,让他回房好好歇息,待会找御医给瞧瞧。一听御医,纯鱼瞪大了眼,诧异赵普的权力非同小可。只听得逸伦阻止的声音:“不必麻烦了,爹,孩儿从小习武,只是顿时不适,休息会儿即可,不必扫了父亲雅兴。”又转向纯鱼,愧疚的表情,纯鱼自是不以为然,一副他都懂的模样,示意逸伦没事,让他放心歇着。说罢手一伸:“大人,请。”
赵普青袍一挥,大步向前,望着赵普远去的背影,眉宇间哀愁点点,今日那个伤心绝望的目光又浮现在脑海。苦笑一下:我屡次伤你弃你红尘之身,你对我怕也是仁至义尽了吧!月光惨淡,清风袭人,一个毫无主见之人,又能有何感慨。
这傻小子咋了?听得到我话中有话么?纯鱼跟在那青袍后想着。一个威严却和蔼的声音传来,是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纯鱼驻足,只见眼前一派灯红酒绿,夜色苍茫,这一处空闲之地却明光嘹亮,定睛,小河清澈,河水潺湲,薄帷妩媚,芃叶争宠,临列着檀木香椅,横摆着鲜果盛食,玉液浓斟,琥珀杯,琼浆满湛,玻璃槛。围椅中央,绿绮横至,绿油油的新地,独映那一点点红毯,正是酒涵花影红光溜,争忍花影不醉归。正在纯鱼陶醉之际,赵普手一挥,做一个让纯鱼坐下的姿势。纯鱼走了几步,坐下了客方,赵普坐正方,此处虽是赵府一角,堪称不小。
纯鱼诧异:“大人,此等美景之地,只有你我二人,再美也觉萧条。”
赵普乐道:“人多繁杂,倒不如清净幽雅的好。”
纯鱼点头,笑而不语:两人独处,想你也是有心支伦兄离开,好一个计中计啊!既然你是英雄,所谓英雄惜英雄,我杜纯鱼也并非傻子,正襟危坐,不逾你那英雄之礼就是了。
赵普也是心怀重事:杜纯鱼啊杜纯鱼,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倒是颇有城府,不过想跟我斗,你还太嫩了,不过,你倒是一名难得的骁勇之将,纳入麾下自是求之不得。点头微微一笑:“纯鱼啊!听伦儿讲你今日骁勇,不知师从何处?”
此话一出,纯鱼自是又惊又诈,一会儿,迎笑道:“回大人话,纯鱼粗俗野人一枚,就懂些三脚猫功夫,只是乡下地大,养畜谋生,这才侥幸,哪来师出何方?怕是大人见笑了。”
赵普眼一阴,笑纯鱼狡猾,却不以为然:“你太谦虚了,听说你这是第一次来汴梁,想要闯荡闯荡,看你一身本领,忍不住多问了,不知有何志向啊?”
志向?纯鱼凤眼一阴: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答复。只见纯鱼起身,手捧一杯醇酒,对着碧柳,上邀明月,也不拖沓,开门见山:“当年李斯《谏逐客书》言曰:今陛下致昆仑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今纯鱼自志不在高,只言那昆仑之玉,以己之身兴大宋之国,奉丞相之命,劳己之身,遂兴焉。”
语罢,赵普掌声随起,虽诧异纯鱼的坦然,却正中自己下怀,走至纯鱼面前,扶起他:“好一个昆仑之玉,从今以后,你不仅是我的昆仑玉了,更是我赵府随和之宝了。”
纯鱼拱手,后退几步:“纯鱼粗痞,承蒙大人不弃,请受纯鱼一拜。”
赵普喜笑颜逐,让他起来:“好,好,既然你表心明意,我又有何担忧,只是逸伦他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让赵某隐隐作痛呐!”赵普此言,一则试探纯鱼,二则告知纯鱼逸伦事多执拗,难以为用。
纯鱼手持酒杯,酒水撒地:“大人放心,明月为鉴,纯鱼自会对大人忠心耿耿,始终如一,至于伦兄,我想您只需给他时间,他自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赵普点头,只见鹊儿来至,说溯兮已经准备好了,问是否能够开始。
赵普笑颜逐开,朝她点头。说罢手向纯鱼一伸,夸赞溯兮的才艺无人能及,让他好好欣赏。说罢,两人一同入席,纯鱼乐呵呵的,他多想见见这个让逸伦魂不守舍的女子呐。心中暗想: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有何本领,今日有此忍性不说,竟将伦兄迷惑得如此至深,怕也也非同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