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谁空许当年？

“不重要……”郁念云念着这三个字失笑出声。“所以，我守了大半辈子的声名清白，也不过是那些人名利场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粉末？可叹我今天才看的明白……”

“而且，我想你也猜得到。”冯欢道，“这么多年，我虽然找了许多人证物证，可是我始终少一个能彻底证明你清白的契机。秦家家大啊。朝堂上有将军府，江湖里有天横殿，哪是那么容易推翻的。”

说到这里冯欢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所以这一次，竟然还得谢谢那个人，谢谢那个人终于肯放下。”

郁念云闭着眼睛不说话。

冯欢是她的故友，可当年也不过常把林家酒坊里送给他喝的交情，这人总是随性而来，随性而去，郁念云和他最多的，也只是一种相互欣赏的情怀，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到了后来，郁念云陷于流言蜚语，无法自拔，冯欢偶尔会出面帮上一把，不过大都是顺手帮帮而已。

在石门里枯等的这么些年，郁念云偶尔也会想过自己身上强加的这些罪名会有人帮她解脱。早些年，郁念云把这份情绪寄托在南宫策的身上，寄托在她师父身上……可是南宫策和阮临心，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再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到了最后，郁念云只有把全部的情绪转交给郁娈芝，郁娈芝背负了她太多的不甘不愿，然而还能指望一个含冤困在石门里险些死去的人做些什么呢？郁念云难免不被仇恨蒙蔽双眼。

也正是因此，误了郁娈芝。

现在回首往事，郁念云看明白了许多。

这世间的事，本来就没有那么的公平决断，你心中记挂的那些人，那些多次挺身而出说要和你携手共进退的，也未必可以给你一个安全的港湾。相反的，倒是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却可以为你付出这么多。

好在……好在从始至终，被误的最深的只有自己一个。

自己费心保护的鸢儿是清白的，娈芝……娈芝如今也能恢复清白……

郁念云不禁好奇的看向冯欢，十多年的坚持啊……换做自己，恐怕都做不到的。

冯欢还在自顾自的说，“无论如何，江湖人是不会再追究竹叶青的事了，郁大妹子，你清白了，那个什么竹叶青的，也自由了，这已经是很好地结局了。我冯欢辗转这么多年，也总算对得起故人。”

夜风寥寥，转眼间天便夜了。

江子杌杜松鹤几人举着火把守着王家父子救治那宗政卓煦，南宫策也总算缓和过来，靠到郁念云这边来。

“多谢。”南宫策的走进扯回了郁念云的思绪。郁念云总算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

多谢你的慷慨相助，也多谢你的坚持，总算让我对这红尘俗世看的透彻。多的郁念云不会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多的情绪，郁念云相信冯欢也会懂得的。

冯欢起身正拍了拍衣襟准备离开，蓦地听到这么一句便笑了。

“不谢。”他说。

不久，他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南宫策收回视线看向郁念云道，“夜里风凉，你和鸢儿都受不得寒，让我扶你们进去吧。”

郁念云垂着脑袋不发一声。

“念云？”南宫策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他。

南宫策强笑了两声，轻道，“你看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就算心头的事都放下了也不该和我玩这个。地上真凉，快起来吧。”

“师父。”莹莹缓缓走近道，“师娘她……她好像去了。”

南宫策愣了愣，只当做没听到，依旧起身要扶。

“师父！”苏莹莹忍不住道，“师娘她中了妹妹那一掌就已经伤及肺腑，再加上还有这位蓝鸢妹妹，她想救蓝鸢妹妹，自己的伤也不管不顾了，全把真气给了她。师娘她身子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想师傅再清楚不过了，师娘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南宫策先是失笑，笑着笑着，便把身子都埋下去了，良久，苏莹莹看见南宫策身子不住发战，苏莹莹便走到一边只当没有瞧见。

“念云……你到底还是恨我的吧……到了最后，你竟然连一句话也不愿同我说。”南宫策惶然无措的仰头往那星空。

这夜的星空很美，天空里点缀着星星点点，那般明亮动人，可是那个人……

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会说话，不会欢笑……哭泣，仇怨，嗔怒……总总的情绪都不会再有了……

南宫策啊南宫策，是你误了她啊……

这悲伤的情绪太过浓烈，躺在郁念云怀里的蓝鸢终于恍恍惚惚醒转过来。拔眼的那一瞬，蓝鸢迷迷糊糊听得好似有人在哭，滚烫的热泪啪的一下砸在蓝鸢手上，那温度，炙热而无助。

“娘亲？”蓝鸢强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别哭了……别哭……鸢儿没事呢。”

蓝鸢试着抬手去擦郁念云的眼角，可是那一直搂着自己的手蓦地变没了力道一般的懒懒垂下。

“娘……娘亲？！”郁蓝鸢被这一吓，蓦地睁大了眼睛。正对上的，是郁念云沉静的面容！蓝鸢的耳边，已经没有了心跳的声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僵在脸上，郁蓝鸢抬头看见南宫策红着双眼唤着自己，好似在说些什么，可是蓝鸢都听不到了……

“娘亲……”蓝鸢颤颤巍巍的伸手去试郁念云的呼吸，蓦地大哭起来。

那边一对父女揽作一团哭泣。莹莹也忍不住默默拭泪。

聂翀立在一旁叹，“生别离，死相隔，谁空许当年……”

苏莹莹又忧心忡忡的看着王凌枫那边，聂翀心头一涩，又道，“莹莹，你不必太担忧，王家父子到现在都没停手，证明宗政兄还是有救的。倒是你，你师娘的身子本就孱弱，若真如你所说，是断断撑不到现在的。所以，是你……你也把自己的真气渡给了你师娘吧。真气耗损本就伤人，再加之从昨天到今日，你一直忙着奔波你妹妹的事。你还是先去歇歇吧。”

苏莹莹只摇头道，“我又如何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