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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木岁

作者:瓜 | 发布时间 | 2016-12-04 | 字数:3007

三木岁话匣子打开,又不再忌惮半两,说的话便多起来。

她告诉半两一些关于御国监的事,御国监的构造,入门时分左右两扇门,是将关押的囚犯分开。

同半两所想一致,地面上恢宏楼阁里“关”着的,是皇宫内的权贵,犯了事还有后路。

她们现下待的地方,是再没有转圜余地的死囚,是没有身份背景可以依仗,从民间来此再也回不去的人。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从宫里出来?”

三木岁知道她会这么问,倒一脸坦然地说

“我自小生长在宫里,如今倒了霉才来这住一阵,会有人接我出去的。”

话没说完有些后悔,她侧目瞥一眼半两,看她有没有异样。

三木岁自以为不会死,但半两不是这样。

半两没做反应,她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知道一样,便是根本不会有人来接三木岁出牢。

三木岁这样的年纪,这样心性,在宫里能犯什么大错,至于同她这贱民关押在一处。

半两听闻皇帝的亲兄弟忤逆要造反,也不过被软禁在地面上终身不得出。她深谙有身份的人最在乎的不是皮肉苦痛,而是尊严。

三木岁不可能做出比造反更厉害的事,却被剥夺了尊严。只能说,关她进来的人,不认为她有身份。

她不是确信,而是这本就是事实。

况且依半两的打算,三木岁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御国监了。

三木岁不见她问那木桶是作何用处,她其实怕她会问。

半两知道那是出恭用的便桶。

她知她怕羞,便也不问。只随意地问道

“你在宫里是做什么的,总不会是皇帝的后妃吧。”

三木岁本要开口回答,忽然双目睁圆,看向自己一身的打扮,惊诧道

“你,你知道我是女的?”

半两只觉得好笑,她确信三木岁是宫里长大的人了。

的确,这样年幼,若不看衣着发饰,只凭面孔想混淆男童女童,不是难事。

但至少三木岁办不到这种事,她的样貌神态哪一点都在告诉半两,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子,绝对不会有错。这样威严的御国监,又怎么会将男女关在一处。可笑她毫不自知,对于人情世事,仍保持着初生时的单纯。

见半两笑,三木岁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遮无掩。

有些气恼地说

“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人家做什么要找你来背这黑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有道是蝼蝇不叮无缝之卵。”

“我何曾说过自己是好人,是你偏要觉得我无辜。”

半两不以为意地笑,让三木岁倍觉受挫。

三木岁鼓着气提高了嗓音

“那你说,你有什么本事,犯得了多重的罪,能进这御国监来。”

被关进监牢,算什么本事。

三木岁没头没脑的话,逗得半两哈哈大笑。

笑的三木岁一个劲推搡她,非要听她说个清楚明白。

“好好好,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你想听哪个,我便说哪个。”

三木岁听她大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便要看看她牛皮究竟能吹多大

“杀人,你说你杀过人,我就不信,你这瘦弱的女流杀得了什么人。杀得了寻常的百姓,也不会被关进御国监。你仔细跟我说,叫我听出破绽来,就是你骗人。”

半两杀过许多人,也看惯了一个个人影倒下,忽然要她细说这些人的死,一时竟不知从何讲起。

应该从一切的开始,从拥花楼说起。

可惜黔将军的死,世人不知内情,她不会对这小丫头说得太深,说了她多半也不会信。

在记忆里搜寻,一跃浮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半两想,这个人可以讲给小姑娘听听。

“有一个男人,他愿意把他的眼睛给我。”

……

白玉兰收拾半两的房间,揣测她没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习惯成自然的,当了降霄楼里的管家。

半两不爱看书,但书桌床榻间散落的,尽是医药典籍。

元琅活得不长,却留下许多专著。

这些书白玉兰成日的见半两研读,几年了也没被她看完。

正清扫着窗台,飘来细碎声响,好似清泉涌水,是白玉兰熟悉的声音。

“小白。”

榕珠从窗外翻身进来。

她不会说中原话,只会这么简单的称呼人。

她将发辫撩到身前,发尾的铜铃摇晃。

白玉兰方才清楚的听到铃音,榕珠现在来找他也证实这一点。

“是半两,她在唤你?”

转念又有些不确认

“或许是无意间碰到了,她才刚下山去啊……”

他俩还不知道,庄内人陷害半两之事。

但白玉兰感觉很不对,他看榕珠也是一样的不安。

榕珠身法轻盈又翻出窗外去。

白玉兰猜想她即刻要下山去寻半两,而庄里人哪是随意便可下山去的。

他赶紧追出门去,却早不见了榕珠的身影。

榕珠随半两来去,山谷中的机关早摸清楚,飞速便要下到山脚。

她不知道半两在山下是什么情形,她也不会去想。她只知道主人以铜铃为令传唤,她就 得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半两的身边。

与其说她在彤瑜庄待了些年,不如说她在半两身边待了些年。

她再如何不懂彤瑜庄的规矩,也知道自己不会这样轻易就下山去。

果然就见到了穆连芹。

穆连芹背手立在下山必经之路,好似是在等榕珠。

榕珠停下脚步。

穆连芹对于榕珠而言,是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她不是没见过穆连芹,相反隔三差五就会看见她。然而榕珠的生活极简单,不过是跟在半两身边。她的眼里心中只有半两一人,对旁的人事漠不关心。

榕珠并没多做停留,仍是径直走过去。

与穆连芹擦身,被拉住手腕。

“你若是要走,她便是死路一条。”

……

三木岁仰头望天,她头顶上不是天,是石室中低矮的石顶,可她仍像是看得出神。

半两问她

“你不是要听我讲,不想听了?”

三木岁赶紧摆手道

“不是不是,只是你说的那人,我好像在哪听过他的名字。”

“楚桓夫?”

“是啊,这名字听着当真耳熟。”

三木岁口里反复默念这个人名,愈发确信自己的感觉。

忽而脑中搭上一根弦,猛地坐直了身子

“楚桓夫,御弟桓夫颜如玉,是那个楚桓夫?”

她一惊一乍的脾气,半两差不多也看惯了。

半两如常道

“是他。”

“是你杀了他?”

三木岁望着半两,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说道

“传言楚桓夫是圣上同母异父的胞弟,因而被封三品候,养在远离京都的县城。前两年才薨逝,据说是死于姬妾争宠?”

三木岁说得不错,她能知道这些,半两猜想,应不会是宫里最低贱的侍女。

楚桓夫,这个男人。

御弟桓夫颜如玉,半两倒是头一次听这个说法。

不禁露出笑意,被三木岁看在眼里。

“这么说,你是候爷的妾侍?”

半两点头

“算是吧。”

她还记得那次领到卷宗时,自己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不是因为奴玉总将杀人的事交与她办,而是为了那一句“甘心赴死”。

“什么叫‘甘心赴死’?直说取其性命就是,哪有人愿意去死的。”

半两去找奴玉说理,顾不得释变在一边将任务细则听进去。

奴玉瞧她一眼,淡然道

“怎么,你办不到?”

半两答道

“也不是不好办,灌些迷幻汤药进去,晕晕乎乎坐享极乐,无知无觉也就飞升极乐去了。”

眉眼低垂又说道

“可这种毒不好调制,用的原料也名贵,我舍不得。”

释变听了,笑说

“你那降霄楼上上下下尽是毒物,留着有什么用。”

“那你是要我都大把大把的用出去?怕是一整座乾邑城的人都不够死的。”

半两若想斗嘴从不落下风,何况对手是不善言辞的释变。

奴玉在这时多半也不会偏帮释变,反倒顺着半两的话说

“好一个出家人啊,你的心才是真毒啊,释变师父。”

释变委屈道

“我为何总要没来由地受气。”

半两看见榕珠瞥了一眼释变,脸上似有笑意。

听见奴玉笑罢,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会让你割肉,你拿出自己的本事来,让一个男人甘心为你而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半两回道

“这下可好,‘甘心赴死’又成了‘甘心为我而死’,这算不算附加的条件,你到底想这位侯爷如何死。”

“不是我要他死,”奴玉轻笑,“有人想他死,又不想他死得苦痛,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你能办到。”

释变却在半两之前开口

“丫头就会下下毒,蒙蒙人,一点武艺没有,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何总叫她做些杀人的事。”

奴玉反问他

“你何时见她失过手?”

这倒确实没有,释变总见半两如何下山去,便又如何回庄来,正如寻常游历归家的姑娘。

“再者说,我这倒是有个武艺精深的好人选,可我却派不出去,你说呢,和尚。”

奴玉板着脸看释变,眼中意味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