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我没有去看,只是一个人跑到村子中去闲逛了一会。
走到路旁的一座小亭子边,我突然感觉有点晕,便坐到上面去休息了一下。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一阵喊声。
迷迷糊糊中,我睁开眼睛,才发现一辆大巴停在了我的面前。
大巴上,隔壁村的老爷爷正在向我招手。
“小严,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活动,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
“活动?”
我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上了这辆大巴。
大巴上除了司机外只有七个人,分别是隔壁家的胖婶,隔壁村的老爷爷,朋友的父亲,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
他们见到我,都十分开心地招呼我,和我谈着心。
和空无一物的我相比,他们的周围都摆放着一大堆东西,有衣服,有糖,还有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来来来,喝汤了。”
其中一位老婆婆手中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盛着几碗汤,数一数,刚好够七个人喝的。
“老家伙,怎么只有七碗,这里可有八个人呢?”胖婶有些不爽地盯着她,“没看到这里还来了一位小爷吗?”
“唉唉,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所以我的这一碗就留给这个小帅哥吧。”
老婆婆非常客气地将那碗冰冰凉凉的汤递给了我,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应该是酸梅汤吧,还是冰镇的。
想到现在是大冬天,天这么冷,我的胃也不好,所以就拒绝了这碗汤。
“你不喝吗?”
“我不能喝。”我说道。
老实说这汤真的很香,如果不是因为我胃太不好了,我还真的忍不住。
“你真不喝?”老婆婆不敢相信我的回答。
“不喝。”
“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汤给了边上的人。
最后留下一碗,老婆婆也和我一样没喝,估计她也不能喝冰的。
大家开开心心地喝完汤,然后各自整理起了自己的东西。
胖婶看着两手空空的我,感到很奇怪:“小严,你怎么没把自己的东西带来,这回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得准备点东西。”
“什么?”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对啊,我刚刚都忘了问你们要去哪里?”
“去哪里?”胖婶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没人告诉你吗?”
她突然摆了摆手:“算了,就要发车了,现在去拿也来不及了。实在不行,到那边后我们的衣服也可以借给你。”
“这个,还是算了吧。”我做出为难的表情,想到他们的衣服,恐怕我是穿不上的。
“唉,没事没事,我的你总可以穿吧。”另一边的中年男子笑着对我说。
他的体型跟我差不多,但我就是不想穿别人的衣服。
“算了,我还是下车吧。”想了一会,我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你要下车,不去了吗?”胖婶问我。
“不去了不去了。”我拼命地摇着头,自顾自地下了车。
真是的,好端端地跟着你们跑那么远干什么。
“你真的不去了吗?”老婆婆在车窗上望着我。
“不去了。”我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车已经发动了起来。见此,老婆婆只好叹了口气,转过了头去。
车开走了,远远地只留下两丝红红的后灯光芒。
我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感到头一晕,意识便消失了。
……
见鬼!我怎么晕过去了?
我十分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仍在亭子中。
我沉思了会,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呼,原来是个梦。”我呼了口气。
想想也是,大过年的,竟然见不到一丝烟花,还见到一堆人乘着大巴出远门,除了梦,还真的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确实只是个普通的梦。
回到家后,一切没有改变,我很愉快地和家里人一同庆祝新年。
只是每次见到奶奶的遗像,我都会感到一阵心悸。因为我的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之后几天,我又去了胖婶家拜年,也去了村里不少人家家里。
只是没想到一个星期后,胖婶就去世了,死于车祸。
我们全家都去参加了哀悼会。
在我们这个地方,有个习俗,说是一个人死后要烧掉一部分遗物,这样那个死去的人到了阴间也能使用。
我远远地看到胖婶那熟悉的遗物被烧掉,莫名感到一阵悲哀。
人就是如此,活着再风光,死后也不过是一堆骨灰。
胖婶的葬礼参加完后,隔壁村的老爷爷也去世了。
我们也不得不赶去参加他的葬礼。
然后小半个月后,我朋友的父亲也去世了。
……
参加朋友父亲的葬礼时,我猛地感觉到了恐怖,因为我想到了那个梦。最近陆陆续续离开人世的那几人,竟然都是梦中坐上车的那几个。他们被焚毁的贴身衣物,竟然也是车上带走的那一堆。
不寒而栗!
我忍不住想,那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冥车?
如果我当初坐上了那辆车又会怎样?
是如他们一样,在短短的半个月内离开人世?
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却说我想得太多。
于是我到贴吧上去传这件事情,可是贴吧上的人都说我脑子有问题。
我无奈。
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即使有人说信也不过是敷衍。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这样离奇的事,也是不愿相信的。
……
某一天,父亲将奶奶的相片交给我,让我把他放到灵堂中。
“记住,不要摆错位置。”
我听着父亲的话,拿着手中的相片,感到毛骨悚然。
“奶奶看着我。”我的心中不断默念。
我来到灵堂中,将相片摆上特定的位置,祭拜一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这世上的活人中,只有我能真切地体会到那封印于相框之中的人的痛苦。
究竟死后之人为何会存在于相框之中,我实在是想不通。
或者说我没有胆量去想。
大概也只有那些真正逝去的人能明白为何如此。
只是,他们有能力改变吗?
正如逝去的胖婶、老大爷,他们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去世吗?
告诉他们,他们可信?
朋友的父亲逝去后不久,就到了我开学的时间。
我就读的是城里的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在那所高中的附近,还有一幢父亲留给我的房子,那也算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每当开学之后,我就一个人住在那里。
开学前两天,家门前的那条小路的尽头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算命老头。
老头穿着一席黑袍,手持摇扇,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气。
老头说他是继承了战国时期阴阳家传承的正统阴阳师。但是,相比阴阳师这个职业,他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算命师。
“现在阴阳师都不好混,人们都不相信灵异鬼怪,但他们信命运。所以我就算起了命。”这是老头告诉我的。
老人说,干他们这一行的,一定要有点真本事,一味地靠坑蒙拐骗害人的算命师肯定得不到好下场。
因为老人,我对算命产生了兴趣,并让他给我算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算命,对此抱的是无所谓的态度。
老人让我把一只手递给他,说是要给我看手相。
然而一看到我的手,他就面色一变。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心中一动,便将不久前的梦和村中人逝去的事情告诉他。然而,当他听到我拒绝了老婆婆给的那碗汤时却大惊失色。
“什么,你竟然敢拒绝孟婆给的汤。”
“啥?”我听着一愣,“那是孟婆汤?”
“是的,难怪难怪,难怪你没有忘记梦中的内容。”老人显露出了然的神色,摸着下巴上白白的一缕胡须,淡淡道,“你继续讲下去吧。”
我狠狠地咽了口口水,说了下去。
听完我的话后,老人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真想不到,你竟然能躲过冥车招魂。”
“冥车?”我问。
“不错。”老人点头,“阳寿将尽,自然有冥车梦里招魂。为了避免你们醒来时还记得梦,你们自然会喝下那孟婆汤。”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难怪那汤总共只有七碗,原来孟婆根本没有给自己准备汤啊。”
“只是……”我又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那冥车会是大巴?难道古人也坐大巴?”
“不不。”老人摇头,“冥车虽无形无质,却因心而生,你觉得它是什么样的它就是什么样的。只是……你竟然能躲过那冥车,恐怕……”
“恐怕什么?”我赶紧问。
“恐怕生气已尽,被这方天地给记恨上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说道:“这不可能吧,你说的那么诡异,我怎么感觉你反倒像个道士?”
“本人亦学过道。”老人哈哈一笑,“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生气已尽,我可不敢向你泄露更多的天机,否则要受这上天惩罚了。”说着,他还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呜,那好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那么就算了吧,我也要走了。”
说着我把手中的二十元钱扔给了老人,这是一开始谈好的算命钱。
就在我转身后不久,却又听老人叫道:“等等。”
“什么?”我转回头。
“最后我再给你一个忠告,算是老人家我对你这个有缘人的一点指点吧。”老人道,“你虽已逃脱梦中冥车,却也缠上了可怕因果,如若想避免因果缠身,也只能通过这现实当中的冥车祛除了。”
“现实中也有冥车?”
“不错。”老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手上却做了个钱的手势。
“哼。”我冷哼一声,却是再次递给他二十元,“快说。”
“嗯。”老人摸了摸手里的钱,满意地点点头,“每晚十二点整,在一条只有你一个人的道路上,都会有一辆现实的冥车前来载你,那辆车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
“那辆车去哪?”我问。
“不可说,不可说,你只管去坐就是。”老人笑眯眯地摇着头,却再也没有答话。
我无奈,只好忍着将他揍一顿的冲动离开了。
目送着我的背影渐渐远去,老人突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拿出刚刚收到手的四十元钱狠狠地亲了一口:“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子这么傻,随便编两句话都能相信,真是好骗啊。”
说完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然而笑了一会,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奇怪,我为什么感到一股压力。”
十几秒后……
“糟糕!”他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天空,“难道我随便瞎编的东西竟然真的触发了天机?”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老人化为了一具尸体。
“咦?”我奇怪地转过头,抬头望了望闪过几道光华的天空,一脸疑惑,“大晴天的怎么还打了个雷?”
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些,我自顾自地离开了此地。
……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我来到了学校西面的那条大道上。
由于这条大道地处刚刚开建的城北新区,比较偏僻,所以没有一个人,也见不到一辆车。
在候车亭的我,虽然对十二点能来一辆大巴没有抱希望,但还是到这里等了。
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为了以防万一,哪怕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我也要来这里试试。
虽然知道这样很傻。
这处候车亭是没有夜巴的,所以如果有车来了就应当是冥车了。
只是当真真正正地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又感到害怕和后悔了。
“该死,如果冥车真的来了我会怎么办,它会带我去哪里?”
越想越恐惧,在凛冽的寒风中,我的身体竟然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要来,不要来。”我心中默念。
这真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心中既想逃脱此地,又希望现实的冥车能来帮我逃脱因果。
滴答,滴答……
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渐渐地靠近了十二点。
滴答……
当时间运动到十一点五十九分四十四秒时,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点亮光。
亮光越来越近,速度很快,一辆银白色的大巴逐渐显现在眼前。
一滴冷汗在我的额头上出现。
这辆大巴看上去是如此的熟悉,和当初梦里的大巴一模一样。
我可以肯定我没有睡着,所以眼前的大巴是真正存在于现实中的。
大巴开到了我的面前,“哧~”的一声,打开了大门。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上了车。
驾驶座上,浑身白衣的司机脸色苍白的可怕,静静地坐着,平视着前方。
我取出自己身上放着的一元纸币,小心翼翼地投入了一旁的投币箱中。
好在,这张纸币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般变成冥币。
转头望向车内,我看到除了最后一排坐着一位脸色同样苍白的男子之外,所有的座位都静静地空着。
我随便找了一排位置坐了下去。
就在我坐下去的一瞬间,车子发动了。
我转头看向车外,这才发现,车子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原来的地方了,而是……
一片大草原。
冥车行驶在一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草原上方的天空一片阴沉,布满了厚厚的乌云,乌云的缝隙间显露出一片血红之色。
冥车飞速地前行,没有一丝声音,仿佛漂浮在碧绿的草丛上。
清风拂过,万草摆动。
四周围,一条淡蓝色的地平线横跨在天地相接的尽头。
地平线上是无边的乌云和乌云间显露的血红天空,而地平线下却是能高过半人的杂草。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内,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打开了后门。
坐在尾座的男子站起了身,走下了车,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走了下去。
眼前仍是那片草原,只是这草原之上却是一望无际的墓碑。
“墓地?”
我心中一寒,远远地望向之前那名男子离开的方向,才发现他早已消失。
我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救我!”
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微弱,很沙哑。
我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救我!”
又是同样的声音。
我小心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这座墓碑看上去很破烂,碑上的文字已经被风蚀了一半,只留下残缺的印记。
墓碑中央,一张早已模糊的黑白照片牢牢地附着着。照片上,一名女子的样子依稀可见。
“救我!”
我突然又听到了那声音,而且能够肯定,声音的来源就是面前的墓碑。
“求你救我!”
伴随着这声音,相片上女子的嘴巴突然动了一动。
我一惊,猛地后退一步。
“别走,别走,救我!”
那声音急了,可以听出其中的哀求之意。
“你是谁,怎么救你?”我壮着胆子问道。
“将你的手放到照片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她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说起话来却十分顺溜。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真的将手放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一下子,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我的心中涌现。
这种感觉很奇怪,引导着我轻轻地一拉手。
就在我猜测着到底会发生什么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动听的话语。
“谢谢你,我出来了。”
我转头一看,才发现一位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之下,那张脸是如此的绝美。
“你是谁?”我问她。
“我叫叶璇林。”她向我鞠了下躬,满面微笑道,“谢谢你救我出来,我已经在这鬼地方呆了十几年了,如果再没人来救我,我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了。”
“十几年?”我心中一震,“这是什么地方?”
她面露疑惑之色:“阴间呀,难道你不知道?”
“丝~”我倒吸一口凉气,“阴间,这里是阴间?”
“对啊。”
我心寒了:“我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
“当然是坐冥车过来的。”女子呵呵一笑,“原来你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来这避难的。”
“避难?”我的脸脚抽了抽。
来阴间避难?
“当然,作为一名镇灵师,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这古阴间能收留我了。”
“镇灵师?”我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不错,镇灵师。这天底下处处杀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有人触及天机,天便要亡他。我作为一名逆天而行的镇灵师,自然要受到这天道惩罚。”她的脸上充满了微笑,但这微笑总让我觉得怪异。
“你如何逆天了?”我好奇道。
她却是摇了摇头,张开手指向无边无际的草原:“你可知这古阴间是何处?”
“不知道。”我感到一片茫然。
“那我便告诉你吧!这古阴间,便是古人之阴间。古人如若要死,便由冥车接到此地,最后被封印到这墓碑的相框中,直到永生永世。”
“这……”听了她的话后我感到一阵惧怕,“这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她冷冷一笑,“这天地怎么会容许凡人知晓天机。哪怕是传说也不行。知道的人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必定在天罚下承受无尽痛苦。”
“到了现代,为了顺应天机,这古阴间也渐渐地失去了作用。阴间被转移到了凡尘之中。只有极少数没有遗像的人,才会被这古阴间接来。”
难怪!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因,想到自己爷爷奶奶的相片,心中更加感到压抑。
“难道以后的人死去后都要在相片中沉沦吗?”
“是的!但事实上比呆在相片中更可怕。”叶璇林撇过头看着我,“你可知道,何为地狱?”
“地狱。”我的心又狠狠地一沉。
“地狱就是……假如你拿着某个人被供奉着的遗像烧掉,那么那人的灵就会永远被烈火灼烧,如果你把他的遗像放到水里浸烂掉,那么他会永远感受到水溺的痛苦。再看这……”她突然指着自己的墓碑说,“如果我的照片被风完全侵蚀掉,那么我就会永远地沉沦在烈风的世界中遭受侵蚀之苦。”
“这……”
想想人死后是这样的下场,实在不寒而栗。
“所以,你应当知道我为什么要逆天了吧。”她的语气突然舒缓了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天堂,那就是我们生活的人间,只是人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如果不是当初我无意中镇压了一个灵,又哪能知道这般天机,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能说的详细一点吗?”
“没问题。”她抬头仰望天空,目光仿佛要将这整个阴间洞穿,“我告诉你什么是镇灵师吧,镇灵师就是通过强行镇压,将灵从这世界祛除,让他们实现永恒的解脱的人。而灵,则是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它们和通常所说的灵魂不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意识,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三魂七魄。所谓阴间,亦是灵间。它即存在,又不存在,如果不是已经死去成为灵的人是进不来的。”
“那么我进到这的是……”我心中一动。
“灵。”她说。
“呼~”我深吸一口气,“那么说我已经死了?”
“不。”她摇头,“你应该没死,因为死人早就进了那里面。”他的手指着一个墓碑,冷声道。
那尊墓碑上,一张黑白色的相片印于正中,相片中的老人目光死寂。
“那我没死为什么能进来?”我皱起了双眉,感到了一丝蹊跷。
“我怎么知道,这应该问你自己。”她白了我一眼。
我静下心来,沉思了一下,才道:“我想不明白,实在不行,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你吧。”
“嗯,你说吧。”她点点头。
于是,我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从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开始,一直讲到自己上那冥车。
“我知道了。”她坐了下来,靠到自己的墓碑上,压低声音道,“你因为见到了你奶奶移动的眼睛,触犯了天机,被认为是逆天之举,为天地所不容,所以这天地就给你惩罚,剥夺了你的寿元,让你去乘坐冥车来阴间。”
“可我当时没来阴间。”我说。
“没来阴间?”她一愣。
“是的,我当时拒绝了乘坐这冥车,也没有喝那碗汤。”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你没喝孟婆汤?”
“是的。”我不否认。
“你,你……真厉害。”她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一人能拒绝孟婆给的汤,你竟然……”她不敢相信地指着我,满脸的惊骇。
“什么?”我咽了口口水,“难道她会报复我?”
“哼,孟婆倒不会报复你,但天机会惩罚你。”她的脸上透出一种诡异之色,“你倒是一个怪物,竟然在梦中冥车中不丧失自我。不过……你逆天逆的可比我厉害多了,你完了。”
“啊?”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哼,冥车与阴间一样无形无质,你在其中触犯天机,想来天机也难以察觉。所以,你现在最好祈祷孟婆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
我简直要哭了:“那怎么办,孟婆是谁?怎么见到她?”
“孟婆就是天机,天机无处不在。”
“什么?”这怪异的答案,“你说祈祷孟婆不要泄露天机,又说孟婆是天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注视着她的脸,虽然叶璇林长得很漂亮,但我完全没有一点欣赏她的心情。
“好吧。”她突然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不明白。什么孟婆,阴间的都是我的理解,我不敢确定都是对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呵呵……”她苦笑了一下,“为什么要说这些,你可知道,一直呆在这相片中,永远保持清醒是多么可怕,你知道吗?”
她的眼神直直地对着我,低声地发问:“就在这世间,有无数的灵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有无数的灵在幽冥中沉沦,他们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可我告诉你,那些照片被毁掉的灵,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被镇灵的机会,他们永远都得不到救赎了,永远也得不到!”
她猛地抬起右手指着天空:“这世间至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镇灵师。所谓的镇灵师,不过是我给自己起了个名称罢了。只因为我看那天机杀伐全然不给人一条生路,我便不服这天,我要镇灵,以拯救这天下万灵。纵使我背负万灵之罚。”
“轰~”的一声,这天空闪过一道红芒,劈碎了头顶的云层,似乎那冥冥之中的天也动了怒。
然而,那红芒终究没有劈下来,也不知为何?
镇灵师,夺天地之造化,断上苍之选择,完全超出了逆天改命的程度。
实际上,镇灵师的真正目的是找出天机的漏洞。
冥冥天机,无处不在,注视着世间之人。理论上,天机便代表着一切,不可能存在任何漏洞。
与天作对而不灭者,不是因为你够强,而是因为你运气够好,天还不想灭你。
“我不知这天机为什么目的而存在,又为什么如此可怕,但就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来看,这天机并非没有空子可钻。但要钻天空子,又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作为人,并不懂天,无法理解这冥冥天意,所以只能小心游走于天机规则之外。”叶璇林对我说。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我失望地问道。
“我也希望有办法。”叶璇林苦涩地低下头,“我虽空有拯救万灵之心,却无拯救万灵之力。”
“现在你和我一样,已经触犯了天机。都已无路可走,不如成为这天下第二个镇灵师。”
“你要拖我下水?”我吓的后退一步。
“拖你下水?”她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已经犯了大错,还用得着我拖你下水吗?哼,算了,我也不求你什么,你把我放出来已经足够我感激的了。我已经失去了躯体,永远地成为了一个灵,更何况触犯了天机,在这阴间迟早遭受天罚。现在,我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寻求一片安宁。”
说完,她的眼中竟是留下一滴泪水。
……
“我帮你。”沉默了一会,我突然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滴眼泪的作用。
“不必了。”她笑了笑,“刚刚是我的错,我没必要让你成为镇灵师犯险,也不希望你以后承受更重的天罚。”
“不,我要成为镇灵师。”我已经想通了,天断人生机,人无从选择,“你让我看到了这世间的可怕真相,也让我心底对一个人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尊敬,以后我便成为第二个镇灵师,帮你解救万灵。”
“谢谢!”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朝我躬了躬身,“我现在便教你镇灵之法。”
“镇灵法?”
“是的,不过在传这法前,我要告诉你有关天机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问。
“这天机漏洞,本身存在于概率之中。它本身是死,实则活跃。纵使你没想过要冒犯天机,但却无意中干了天机所不能容忍之事,也会遭遇惩罚。我这镇灵法,便是无意中瞎念出来的,没想到却镇灭了灵。只是在天罚真正来临前,我毁去相片自杀了,才得以逃脱。”
“所以你到了这?”我终于明白了。
“不错,我当时由于是死了之后才上冥车的,所以孟婆没给我孟婆汤。这和正常的招魂是不一样的。”
只有正常死亡才能喝汤?
“你学了镇灵法,回到现实以后只需对着别人的遗像念一遍,便可成功镇灵。当然,为了防止天罚,你只能心中默念,不可发出一点声音。”
“这也是天的漏洞?”
“当然。”
“那么,仅凭我一个人想来效率很低。既然我不能发出声音,又如何将镇灵法教给别人。”
“我怎么知道?”她叹息道,“这要你想办法了。不过,我可以帮你。灵间与现实相接,而你和我都生机已尽,通过特殊的方法可以实现两界沟通。”
“怎么沟通?”
“祈祷,让我保佑你。”她一脸正色地盯着我。
“什么?”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祈祷?”
“是的,就是祈祷,这世间本无仙和神,但却有类似仙和神的灵,那灵便是我和你。”她用手拍了拍一旁的墓碑道,“这阴间无处不在,自然在每一处都与现实交汇。因此现实中的祈祷会化为愿力融入阴间,融入你所祈祷的对象。但由于祈祷的对象被封印在相片中,所以无法接收到罢了。可是……我和你便不同,我们在这阴间,自然可以接受这愿力。”
“接受愿力有什么用?”
“自然是保佑你啦。”她嘻嘻一笑。
“我……”我差点爆了句粗口。
“哼,你别低估这种力量。我告诉你,这种保佑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气运。气运强者可抗衡天机,化不可能为可能。而气运弱者……哼哼,比如说你被一个自由的灵记恨上了,她在此天天骂你,你就会发现你运气超差,莫名其妙地倒大霉。”
“这么猛?”我似乎发现了一点玄奥之处。
“当然。目前这世间只有我和你是自由的灵,而且你比我更厉害,能随时回到现实当中,我却不行。”
听着她的话,我有所了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我该怎么回去呢?我记得我当时连带着肉身上车了。”
“所以你的肉身也在车上,冥车分阴阳两面,肉体在阳面,灵在阴面。只要你上车坐回原来的位置就行了,出了临界自然会回归肉体。”
“哦。”我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虽然奇怪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但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叶璇林便将镇灵之法教给了我。这镇灵之法说起来玄奥,却也只是一段奇怪的音律,一段一般人想不到的音律。
经过约十分钟的练习,我算是初步掌握了镇灵法。
“记住,除了这阴间,任何地方都不能将镇灵法念出来。否则就会被天机感应到。”
“为什么灵间能念?”我疑惑道。
相比阴间,我还是更喜欢称其为灵间。
“因为,好吧……我也不知道。”她嘀咕了一下,“我刚才教你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天罚的问题,现在还感到后怕。”
我眼角一抽,感到无语。
此刻,远处的冥车突然前灯大开,发动了起来。
叶璇林朝那望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冥车要出发了,你快上车吧,记住,不要忘了常来看我。”
“嗯。”我回应了一句,匆匆忙忙地跑上了车。
回到座位上等了一会,车子果然开始发动了起来,但它没有转弯,而是向着前方继续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变,冥车出现在了原先那条路上。
下车后,我伸了个懒腰,转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冥车竟然已经诡异地消失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是真的吗,说出去谁会信,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了。”
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二点零一。
“才过了一分钟?”我皱了皱眉,不再多想什么,直接回到了家中。
洗完澡后,我坐到床上,正准备睡觉,却突然想到叶璇林的话。
“要不……祈祷试试?”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我盘腿而坐,开始祈祷。
想象叶璇林的样子,将她作为有应必答的神或者仙,祈求她保佑。
大概吧!
我仿佛感觉到……远在灵间的叶璇林似乎有所觉般,突然抬起了头,低声念了一句:“愿力!看来你已经开始祈祷了。”
只是,我祈祷了二十分钟后,便有点坚持不住了。
“我是不是很傻?”我念叨了一句。
什么气运一点都没感觉到。
“算了,明天吧!”实在感觉有点累了,我便躺下身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微亮,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哪怕感觉到很累,我也一点都睡不着觉。
一想到这世间看似平和,却处处是诡异,无数灵被封印于相框中,我就感到喘不过气来。
我强打起精神,对着远在灵间的叶璇林祈祷了一番。祈祷完后,便起床洗漱了。
吃完早饭,才不过七点,我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眼QQ,才发现同学的群里已经吵翻了天。
而争吵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同学买彩票中了一万元。
“彩票?”我心中一动。
“要不我也去买几注彩票。”想到叶璇林所说的那个什么气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真的那么好,让自己的运气增加了呢?
想到这点,我说做就做,出门前往了买彩票的地方。
不过,为了验证气运是不是那么有效,我还是先决定买刮刮乐试一下。
“老板,能单张刮吗?”我随手拿了一包五元类别的刮刮乐。
“可以。”老板是位和蔼的中年胖子,脸上带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
我付了钱,从中取出一张刮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够好,一对奖竟然中了500元。
“噢,你运气真好,直接就一张500的。”老板诧异地说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堆,再取出一张刮了开来:“气运气运,叶璇林保佑!”
“我的天,又中了!”胖老板的眉毛一挑,“200元。”
这运气,简直和开了透视眼差不多。
我浑身一震,放下刮刮乐:“老板,我要投注,给我来五张吧。”
我随便地报了三个号码,其中一个号买了一张,另外两个买了两张。
……
回家后,我将彩票往桌子上一放,自语道:“看来运气已经上升了,难道所谓的气运就是运气?”
显然,仅仅凭借着这种逆天的运气我已经不愁吃不愁喝了,但我并不能止步于此。
如今应当更多地想着如何去传播镇灵法,帮助别人镇灵。
当然,自己是不能傻乎乎地跑到别人家里去对着照片念叨的,否则绝对会被人当成神经病赶出来。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回自己家试试。
……
又过了一天,我回到了乡下的老家。父亲虽然奇怪我为什么回去了,但也没多问。
一个人来到灵堂中对着爷爷奶奶的遗照分别默念了一遍镇灵法。
不得不说,这方法还真有效,默念完成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便消失了。
“他们已经解脱了?”
看着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心中略有失落。
“我还以为会来点飞沙走石,鬼哭狼嚎的特效呢。”摇了摇头,我走出了灵堂。
明天就要开学了,就从同学中开始传播镇灵法吧。也不知道那帮无神论的家伙会不会相信。
……
翌日,2月28日,开学第一天,学校里正常上起了课。但由于放假放了太久,有一部分人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在课堂上昏昏欲睡。
例如,我的同桌江小凡就因为上课睡觉被班主任叫起来罚站。
面对老师的淫威,他也只能一脸哀叹:“大姐啊,我昨天凌晨四点睡觉的,你让我起来,简直是要让我死啊。”
“哈哈……”我在旁边偷着乐,看到他的样子,我突然生出一丝灵感。
“小凡。”我小声叫了他一下。
“什么啊?”他低下头,“你别说话,难道你也想被班主任叫起来。”
“不,不是的。”我赶忙解释,但刚说两个字就被班主任打断了。
“严峰,上课别讲话。”
我吓了一跳,赶忙回道:“噢,我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班主任应了一声,继续讲起了课。
“靠!”身旁的小凡爆了句粗口,像见鬼一样看着我,“班主任竟然没让你罚站,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不得不说,今天破天荒了。
一直以来,作为全校最严格的教师,这位班主任对任何错误都不会姑息纵容。只要有学生在课堂上讲话被她发现,那么至少也得罚站一节课,而且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
今天的我,算是在这方面开了个先河。
我发现了一丝蹊跷。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壮起胆子举起了右手。
“哦,严峰,你有什么问题?”班主任的目光被我的手吸引了。
全班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老师。”我站起来说,“我是想告诉你,这两天江小凡身体不舒服,上课之所以睡觉是因为头晕,你这么让他罚站是不是不太好?”
“嗯,确实。”班主任思索了一下,直接挥了挥手让我们两个坐下,“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下回如果不舒服要提前说知道了吧。”
“知道了。”我说着,安心地坐了下来。
江小凡感觉和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地坐到凳子上,直愣愣地看着我。
“干嘛?”我被他吓了一跳,往旁边移了移。
“哥们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咳咳。有这么夸张的吗?”
不得不说,还真有这么夸张。这位班主任的严格程度不是说着玩玩的,对于上课睡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除非你提前向她请示,否则哪怕你发烧四十度,也得乖乖听她讲课。
不过,经过这一项测试,我也基本确信那气运的真假了。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强力了。
这气运仿佛在无声无息间就能改变事态的发展轨迹,让一切都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
心中打定,我便转头对江小凡说:“小凡,你想知道班主任为什么突然那么好说话吗?”
“为什么?”他问。
“因为一段神奇的咒语。”我压低声音道,“只要你在死去的人的遗像前念出这段咒语,你就会获得超出常人的运气。”
“这么神奇?”
“这是自然,只不过这段咒语乃上古天机,不能念出来,只能心中默念,否则便要受那天罚毙命。”
我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自己是白痴的感觉。
不过显然,江小凡看上去比我更白痴:“你是如何知道那咒语的,能告诉我吗?求你了。”他摇着我的手,作出哀求之色。
“下课再说。”我甩开他的手,抬头瞄了一眼班主任,在发现她没注意到这里之后,松了口气。
……
下课后,江小凡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我那句咒语的事情。
“哼。”我冷冷一哼,“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咒语是上古天机,不可念出,你让我教你,难道是想让我去死?”
“啊,不是不是。”江小凡拼命摆手,“我没这意思。只是我奇怪,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咒语?”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因为我认识了一位高人。不过嘛……”我拖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
“不过那咒语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你要向我保证,永远也不要念出来。而且,由于这咒语太过强大,所以我不能直接念给你听,而是在每个音节前面加一个音节。这样子便不怕那天罚了。”
说完,我边将那增加大量音节的镇灵法缓缓念了出来。
在念的同时,我的手心也流出了一丝冷汗,担心那不知名的天罚突然降临。
好在的是,直到念完之后都没发生什么。
“怎么样,记住了吗?”完成后,我拍了拍张小凡的肩,等着他的回答。
“嗯,是不是……”
“等等,别念。”我一把按住他的嘴,“无论如何都别念出来,“你只要记住,去掉里面所有的A音,便是那咒语了。好了,现在我再多给你念几遍,记住就行了。”
……
我把咒语告诉了他,却无法保证他会去用,更无法保证他是否会念出来。
但我不得不去赌。
叶璇林赐予的气运,仿佛拥有着超出常理的力量,不仅能改变我的运气,更能让我心想事成。
只是,我不知道那气运的限度在哪里。
当天,我以同样的方式告诉了其余几位同学镇灵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