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恢复记忆

“所以凡少爷现在准备跟我谈一谈正事了吗？”宁崖一脸无耻地看着洛凡。

洛凡见宁崖已经变得这么不要脸了，也没办法，只好满足了宁崖的好奇心，“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你让我调查的那个人，我大概已经查出来了，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个人水很深，如果是在你的对立面，一定要重视起来，如果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也有点防备，别太轻易的就相信他。”

听了这话，宁崖皱起了眉头。这小绿毛，不过就是一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不同的经历，才会让洛凡说出这样的话呢？

没容宁崖想太久，洛凡就把资料递给了他，说：“这个是他的档案以及他家里的情况，不过关于他父亲的档案很奇怪，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档案记录的时间截止到四年前，也没有写明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如果这个人已经死了，后面会附上一张死亡证明，同时标注出来，然而这里面并没有。当时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为是整理档案的人疏忽了，所以就在我自己的终端上查了查这个人的资料，但是电脑显示我没有这么高的权限。”

这么一说，宁崖就领会到了洛凡的意思。他知道，洛凡的权限可以说得上是很高了，连他都无权查看的档案，一般来讲都是最高的保密级别。

这些绝密档案的主人，通常只有四种，军官、特种部队、警察中的特情、以及国家领导人。

如果说小绿毛的父亲是属于这四种当中的一种，那么他应该就是宁崖印象中被提到过的那个郑启。

但是据小绿毛说，他的父亲每年都会给他一大笔生活费，如果四年前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这笔生活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确实是充满了疑点。不过宁崖翻了翻小绿毛的档案，没见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也就放心了。

既然他的父亲是国家的人，而且已经死了，小绿毛本人看起来也好像并不知情，宁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了。但是这件事，必须要跟他好好谈谈，至少关于他父亲的情况，他是有知情权的。

宁崖知道，如果他想要搞清楚事情的全部，就必须要重新捡起那段他曾经无法承受的记忆，所以他就完全没有了刨根问底的想法。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在逃避，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情。

洛凡是知道他有一段被抹去的记忆的，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宁崖选择留下这些疑点。洛凡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宁崖，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那些都过去了，如果你不愿意想起来，就别勉强了。你觉得这个叫郑启的人信得过，那就不要在意这些疑点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崖没吭声。时隔多年，就算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详细的过程，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天崩地裂一样的绝望。他想弄清楚，但是又不敢，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洛凡是除了家人和战友以外，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也是唯一一个曾经见识过宁崖脆弱一面的人，所以，宁崖在他的面前，可以丝毫不加掩饰。

“那些过去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你没必要非得把来龙去脉都弄清楚，而且我也不建议你再沉浸在那些悲痛里。”洛凡此时的表情很凝重，明显是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对宁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也知道这些对于宁崖来说有多难以承受。

“大哥，”宁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当时我十九岁，但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四年过去了，我已经是一个大人。”

“所以你就非要想起来？”洛凡语气里带着一点愤怒，他对宁崖这种行为非常的不满。就算四年过去了，时间就真的冲淡一切了吗？如果非要想起来，那么逃避的这四年又有什么意义呢？洛凡有些搞不懂宁崖的想法了，这种明知道前面是痛苦的深渊，还要往里闯的行为，他没法理解，也绝对不能同意宁崖这么做。

宁崖对洛凡的愤怒并没有作出回应，而是苦笑了一下，十分艰难地，跟洛凡摊牌了，“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那些该想起来的，和不该想起来的，现在都在我的脑子里，印象深刻。”

宁崖说的是实话，本来当时给他做治疗的时候，也不可能让他永久性地失忆。在部队的时候，没人敢说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话，他受不到什么刺激，自然也就和这段记忆相安无事，但郑启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宁崖脑海深处的那把锁，然后宁崖不受控制的好奇心，又揪着这一个点，把整条记忆线都扯出来了。

所以，宁崖这一下午的时间，都是在自我催眠，让他认为他还没有想起来任何事情。这种自我催眠很成功，差一点就让宁崖真的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完全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这个世界这么大，宁崖离开部队之后偏偏选择了来到北五市，偏偏还是要混黑社会，又刚好决定在那天和刘雪去逛街，而小绿毛又碰巧调戏了刘雪。如果后来小绿毛没有找人报复宁崖，刮花宁崖的车，又如果宁崖去找小绿毛算账的时候，他没有同意加入到宁崖的帮会，那么宁崖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宁崖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承受能力。他以为后来经历了这么多，就能释怀，但现在事实证明，并没有。

再想起当时的场面，宁崖还是觉得全身冰冷，心脏就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样。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微微地张开嘴，喘着粗气，以缓解内心的痛苦。

洛凡见宁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担忧。他始终认为宁崖算得上是一个内心相对强大的人，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对宁崖完全没有信心。即使他也承认，宁崖现在已经长大了，但短短四年的时间，再怎么成熟，也不见得就能在这些扑面而来的痛苦中撑下来。

部队的领导送宁崖去医院的那天，洛凡去看过，虽然部队有保密条例，不能详细地把整个事情经过都讲给他听，但是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关于宁崖的情况，以及当天他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仅仅是听人讲述，洛凡都觉得心惊肉跳，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就感觉如同置身地狱一般，更别说宁崖这个亲身经历过一切的人了。他动过劝宁崖退伍的想法，也试探着向部队的领导提过这个要求，但领导并没有同意。

那天领导对洛凡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说你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我可以理解，你说你不愿意让他活在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些事情，他不做，总要有人去做的，总不能因为他是你弟弟，就选择牺牲别人。

总之，给洛凡讲了一堆大道理，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的觉悟不够高。不过这些话说得确实也在理，宁崖他们部队的每一个人，十八九岁的，二十来岁的，哪个又不是别人心中重要的人呢？凭什么这种事他们做得，自己的弟弟就做不得呢？

所以洛凡也就没有继续要求宁崖退伍，在他知道发生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情报失误之后，他就向组织上打了报告，调到情报部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宁崖的行动小组提供最准确的消息。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宁崖，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他和宁崖的性格如出一辙，都是十分护短的。

但是洛凡也很纳闷，宁崖怎么就突然把这些都想起来了呢？不过思考了一下，他也就明白了。这郑启的父亲，大概就是在那次行动中牺牲的，估计也是跟宁崖提过郑启这个名字，而宁崖刚好对这事又十分上心，所以，这也就成了他记忆中的一个关键点。

做过这种治疗的人都知道，失去的记忆中会存在几个关键点，如果某天愿意想起来这些事，只要让别人给他讲一讲当时的大概情况，提到其中的任意一两个关键点，就可以恢复整个记忆。

洛凡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把宁崖又带回当时那种惨烈的场面，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

不过这也正常，人都是有磁场的，会不由自主地向着与自己相似或者有关联的人靠近。如果不是郑启本来就与宁崖有渊源，大概宁崖去算账的那天也不会有招揽他的想法。

洛凡叹了口气，又观察了一下宁崖的状况。虽然宁崖还是在极力地维持平静的样子，但以洛凡对他的熟悉程度，还是能看出来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宁崖此时的痛苦，并没有比四年前减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