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把时间调回几个月前，风道刚刚到达家族总部时。

风家此时的大门，垂挂着两朵白色的灯笼，惨白的糊纸还是崭新，送走的人却不再回来。新旧组成的画面总是累人心酸，风道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两盏灯笼，发红的眼睛滑下两滴清泪，门口的守卫胳膊上都绑着黑色的丝巾，脸色沉重地看着三少爷，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抹干眼泪，风道红着眼睛看着家族上空灰蒙的天空，乌云密布，好像上天也懂得了他的心情，“我父亲呢？”

“老爷在祖祠堂安寝，少爷请不要太过伤心了，人死不能….”

“放屁！”风道冷着脸打断了下人的安慰，推开大门直接走向祠堂，一路上每个族人都是一脸沉重，左手上系着黑色丝巾，风道没有正眼看过谁，这些人其中有多少平时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早点死去，这次事情对他们来说正是往上爬的大好时机，别看现在一脸难过，鬼知道现在他们内心有多开心，回家后关上门会不会先跳一首探戈庆祝一下？！

风家的祠堂处于家族偏南方，四周种满了松竹，无论是春夏秋冬都会处于一片绿色中，祠堂中还有着一个大池塘以及假山，风道很小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呆在那里听听鸟语花香，看看从不间断的香烟袅绕，往往一个下午就那么度过了，对整个风家，可以说除了祠堂外，风道都深深厌恶着这里的所有，人或物，一切都是充满权钱势的争夺，即使一件小事也可能藏满阴谋。可是今天，这个从小最喜欢的地方，却摆放着自己父亲的遗体，即使再讨厌这个不顾家，不负责任的男人，风道体内始终流淌着他的血液，相同的姓氏，相同的界力。他知道自己心理还是深深爱着他的。

努力地深吸一口气，风道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流泪，那样显得很懦弱。推开大门，小时候熟悉的场景还是没有改变，假山小池，长青的松竹，还在点燃的古香。这些都没改变，风道甚至怀疑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是做梦，自己还是那个两三岁不懂事的小孩，这只是梦。

可是场中那个躺在白色被单中，脸色惨白的男人却打破了他的期望，他的父亲用停止的呼吸告诉他，这不是梦，你是风道，而我已经死了….

“我不想信！！”抛下背包，奔向那个沉睡的男人，风道不顾颜面的淌下泪珠，发红的眼睛只看着父亲的遗体，不再温热的身躯还是那么高大，乌黑的头发为什么不披下刘海呢，有神的眼睛为什么要紧闭？为什么不再站起来骂我！为什么你这么狠心撇下我？！你不是说过你会守护我的，把我当成你追求的道来珍惜？！

“你在说谎，你没死，你给我站起来啊？！爸爸！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固执的，我要是留在家族你一定不会死的，我要是乖乖听你的话，努力修炼变得很强，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啊，我还没和你切磋过界力呢，我现在变得很强了，你起来教训我啊！！你起来啊，起来啊，爸爸！啊！啊啊！爸爸啊！”风道哭得很凄凉，很伤心，周围的族人都是风越三房内的亲戚，彼此间感情还是不错的，许多人不忍看下去，想去拉开风道，风道却毫不动容，继续趴在父亲遗体上痛哭，许多女性偷偷地掉着眼泪，一些与风道同龄的女生更是哭得花枝摇曳，一脸梨花带雨。

“风伯好，”

“风伯好”

………..

人群中，消失了许久的风伯出现在风道身后，五十有余的年龄此刻脸上竟多了十几条皱纹，一双有神的大眼变得朦胧一片，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花白一片。风道的父亲是和他从小玩大的，对于他的死，没有人会比风伯更伤心了，无视周遭人的问候，风伯来到风道生活，朦胧的眼眸闪过丝丝泪光。最终还是忍住了悲伤，一手提起风道后领，拖着他走向人群。

“放开我！我要和我父亲聊天，你他妈放开我！！”风道挣扎着爬向父亲的遗体，双手紧抓住地上松软的泥土，十指紧扣。风伯寒着脸，一脸不耐烦，硬拉了风道几次后，转身随手一个重重地手刀，劈晕了他。

“少爷接受不了老爷逝世，情绪有点失控，还望各位多多包涵，老夫先带少爷回房间休息罢。各位该忙的请继续，忙完的就都早点回家休息吧，这几天挺乱的！”风伯在乱字上重重地读高了音量，随后抱着风道，拎起一旁丢落的背包，走开了。身后，祖祠的烟雾缭绕，祭奠那名不再的强者。

风道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从黄昏到清晨，从晌午到日落，月起，繁星密布，看着那伤心极致的少年，再渐渐地隐匿在乌云中，等着一轮新的日起日落，等着一个崭新的夜晚。

风伯端着晚饭，站在风道床前。老脸上没有了当日的冰寒，却也不是好看，“起来吃饭了。”

风道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没有动弹，呼吸很均匀，看起来好像睡得很香，不了解他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风道是在装睡。“别装了，我是从小看你看大的，你睡觉从来不超过十二个小时，该醒的，就醒了吧。”风伯把食物放在床头，坐在了风道身边，抓起被子的一角轻轻掖好，过一会把东西吃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转身离开房间，前门刚刚合上，风道便翻身起床，看着热过的食物，温暖的被窝，他们都是暖暖的，可是他的心却是凉凉的，这个家已经不再是家了，没有父母的关爱牵挂，家，不过是个空壳，只能遮挡外面的风雨，却挡不住内心而冰寒。

几口吃完晚饭，风道敲开风伯的房间，老人正切好热茶，潮汕的功夫茶是扬名国内外的，一座茶壶，首选紫砂材质，能最好的保存茶的香味和回甘，泡茶的泉水讲究干净新鲜的山泉，据说最好的泉水在煮沸后，水泡只有很少几个，用来泡茶就是最好不过了。有了好的茶壶和山泉，最重要的还是上好的茶叶，就潮汕地区的茶叶大致分为乌龙，铁观音，水仙，大红袍以及普洱等等几十个品种，每个品种又有许多不一样的分类，领头茶，单枞叶…..

有了这些后，还需要几个知心的会品茶论道的挚友亲人，一起分享茶的先苦后甘，回喉时的香淳。再谈谈生活，聊聊家常事，人生能有这种趣事，即使平凡不也乐意？

“来，陪我喝茶。”风伯提起茶壶点纵间满上三个茶杯，一套深紫色的茶具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浅色的茶水八分满在杯中，风道端坐在风伯对面，挪动其中一杯在老人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先是舌尖感受到淡淡的填，到了喉咙又化成一股苦涩，入肚三分后，又升起香甜的回甘。

“这是大红袍，你父亲生前最爱喝的茶。因为他说这种茶就好像人生，先天后苦，看淡那些风雨起伏后，最后就能感受到容易满足的甘甜。”端起身前的茶杯，先是放在鼻下轻嗅，再慢慢咽下一小口，感受着舌尖的香甜，满足地喝下下半杯。“我知道你来是想问我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那么就先静下心来，陪我喝完这泡茶。”

风伯重新洗了茶杯，但留下的那杯茶却没有动。摆在两人中间，新的两杯茶水满上，两个人都没有去动杯子。静静看着那杯没人喝的茶水。

夏夜的晚风带着和煦，吹拂枝叶，风家的大宅沉寂在一片寂静，偶而传来几声狗吠，也很快被周围的黑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