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心翼翼的忧伤

现在的天气已经是秋末了。秋天的季节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天还没有完全晴朗显的有点阴凉。

尽管操场上做运动的人很多，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垮下来一样压的整个空气流动层闷闷的。

苏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他说话的时候，我差点从台阶上歪下来。

不得不承认，每一次见到苏墨，我都会产生莫名的紧张心理。

“你怎么在这边呆着。”

我正了一下身子，转过头看着苏墨，我立刻低下头，不安的搅着手指，傻乎乎的抿着嘴对他笑了一下。

苏墨很轻盈的跳上了双杠，我们的姿势就成了我仰望他。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看我们打球。”沉默许久之后，苏墨突然说道。

我迟钝了一下，说，“没有啊。”

“那你怎么都不去看。”

我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因为那里人太多，我不习惯人多。”

之后又是沉默。我突然才意识到，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吴忧忧。

然后我就很没氛围的说了句，“吴悠悠呢。”

听了我的话，苏墨朝我看过来，然后很有意味的笑了一下，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说，“天气凉，她身体不好，就没有出来。”

我轻轻的哦了一声。声音太小，我也不知道苏墨有没有听见。然后就听到远处沈恒的声音，“喂，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半天哪。”

喊着，沈恒就来到了近处。他累的双臂挂在双杠上，对我说，“你不是不喜欢阴雨天吗，你怎么不在宿舍好好呆着，跑出来干嘛。”

“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啊。”我也只有在面对沈恒的时候，才能这么自然。

“新鲜空气？”沈恒皱起鼻子使劲闻了几下，“天天都呼吸这样的空气，什么时候不一样了。”看着他的样子，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被他逗笑了。

然后沈恒就很严肃的说，“你不是怕冷吗？下雨天冷不要乱跑。”我看着他，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刚要说话，沈恒就站直了，说，“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点热的东西来暖手。”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跑开了。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双杠上一直沉默的苏墨，苏墨看着跑远的沈恒，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灰暗的天际线里显得那么深刻。

“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的。”

苏墨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冒着热气，只眨眼的功夫就蒸发了。我看的有些出神，并没有回应他。、

“还是因为，我不会逗女孩子开心啊。”

我愣了一下，心想，你什么时候逗过女孩子。

“你好像只会对着沈恒笑。”听了他的话，我深深的低下了头正在想着要说什么，苏墨又说，“还是你很讨厌我。”

我连忙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看你平时总是那么严肃，我又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就······”

苏墨看着我的眼神慢慢的升高，然后从双杠上下来，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这才看到，吴忧忧不知道时候来了。

她苍白的小脸在寒风中，终于有了一点的血色。

“你来了。”

吴忧忧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温柔的看着苏墨说，“屋子里太闷了。我在楼上正好看得见这个方向，看着你们，我就想出来了。”

这时候，沈恒也已经跑了回来。他看着我们三个，递给我一瓶热的营养快线，说，“还好买了两瓶，喏，这个给你。”说着，把另外一瓶给了吴忧忧。吴悠悠说，“不用了。”然后又看着苏墨，苏墨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她才又接了过来。

我和沈恒很有默契的走在他们身后，沈恒对我说，“今天这个月吃小火，终于摆脱了食堂那非人的待遇，想想今天吃什么。”

我握着营养快线，眼神偷偷的瞄向苏墨，然后说，“很久没有吃娃娃鱼了。”然后沈恒就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我苦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我用眼神在抗议，在愤怒。

吴忧忧笑着看着我们，“你们俩真像是小情侣在吵架啊。”

我的脸色变了，气急败坏的瞪了沈恒一眼，“都是你啊，烦死了。我先走了，不理你了。”沈恒还笑着对吴忧忧说，“咦，这谁家的姑娘，这么又眼力见。都看到以后的事情啦，哈哈哈······”然后他又小声的对他们说，“我以后可是要把他娶过门的。”然后，我就听到一男一女的窃笑声。当然这笑声是沈恒和吴忧忧的。很难想象得到，苏墨窃笑的样子。

我气得直跺脚，渐渐的脚步变的快了起来。沈恒在后面追了过来，吴忧忧和苏墨却走在了我们身后。

我因为吴忧忧说着话，一直郁闷了好几天。一看见沈恒，我就冷着脸。我依然在无声的抗议。从小到大，沈恒在我耳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要娶我过门的话，可是这是他头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来，真是丢死人啦。

吃小火的日子就是比较舒坦，尽管学校里卖的饭比外面的要贵的多。但是没办法，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了食堂里整天上演人饭大战。

快要月考了，在这个看管比较严的学校里，每个人都仿佛沉浸在一种颓靡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今天是个例外，也就是这个例外，让我倒了人生中比较惨的第一次霉。

每个年级上课，都是跟着老师一起去教室。我所说的例外就是女孩子比较重视的事情。我来月经了。这对我来说算是一个晴天霹雳。尽管以前生物课都有讲，女孩子都会来月经，但是没有做好准备的我，还是感到措手不及。宿舍里的女生都走光了。只有我在后面惴惴不安。走出宿舍门突然看到另一件宿舍里走出来的吴忧忧。我欣喜若狂的奔向她，尴尬的说了我的情况。吴忧忧坏坏的笑了一下，才说，“还好我提前有准备，我去拿给你。”我站在走廊上不安的等着吴忧忧，没过一会，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塞给我两篇卫生巾，对我说，“要我等你吗？”

我连忙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了不用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一下，我可能会晚点去教室。”

吴忧忧抿一下嘴，“好的，你自己注意啊。”

我看着吴忧忧下楼，才转身冲向尽头的厕所。

刚跑进去，就看到几个女生，是乔燕。还有班里其他的几个女生，就是我宿舍里的那几个。都是乔燕的同党。平时他们几个都会呆在一起。我以为平时的小整小闹不算事，那我眼前看到的，足够可以把我震晕了。

乔燕他们几个在女生厕所里抽烟。

男生抽烟我就很反感了，女生抽烟······实在很无语啊。

我顾不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找到最后的一个位子，赶紧垫上了卫生巾。

我弄好一切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不见了。就像鬼魅一样，来去匆匆的毫无声息。就仿佛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我风也似的冲出宿舍，往教室跑去。

对于我来月经这件事，我有点小小的兴奋。因为，老师说过，不来月经的女生不正常，这样看来，我还是很正常的吗。

思绪渐渐飘远，却没有看到前方正有一场灾难等着我。

乔燕一等人站在小花园的小水池边上，因为我还在小跑着，乔燕伸出胳膊的时候我还来不及收住脚，只能闭着眼冲了过去，却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我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手心蹭破了，有血丝冒出来。我吃痛的回过头，看着乔燕一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我站起来，轻轻的拍去手里的灰尘，捡起地上的书。

乔燕从我身边走过，轻飘飘的说，“最好不要去告密。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说完就大摇大摆的从我身边了走过去。

我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迈开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一个重心不稳，感觉身子向前探去，手里的书还没来得及丢掉就一下趴到了身边的水池里。

这是一个景观。正对校门口的学校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的周围是用圈形的池子围起来的，池子里都是水。常年没有换过新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绿色的浮萍。我的双手很重力的拍下去，溅起了很大的水花，弄的我头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浮萍和水藻。我被水花打的差点没憋过气去。

我慌忙把脸上的水擦去，可是手上也是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水池里的腥臭味让我想吐。这一幕正好被出来找我的吴忧忧看到。她跑到我身边，拉着我就往教学楼走去。我在后边挣扎着，“忧忧，你拉我干嘛去。”

“走，我们去找老师，让老师主持公道。”吴忧忧气愤的样子让我很是感动。

可是就算要找老师，是不是先等我换身衣服啊。

“可是你看我这一身脏兮兮的······”

“就是要这样，这叫证据，只有这样，老师才会相信你被他们欺负了。”

我话没有说完，就被吴忧忧义正言辞给打断了。

可是，我宁愿不要公道，也不想就这样丢人。太丢人了。

说着说着，就已经来到了班级门口。突然我一把挣开吴忧忧的手，转身就跑。吴忧忧气急的在身后喊我，尽管我跑了，却还是被逮了回来。

班级里的老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出来喊住了跑出去很远却还没有跑出教学楼的我。我这人天生胆小，又惧怕老师，吴忧忧追上我拉着我就走。

“你跑什么啊，受欺负的是我们，老师一定会帮我们的。”

可是，我们错了。有些事情，不是有了证据有了证人，真理就会站在你这边。有些事情，权利大于一切。

吴忧忧刚把我拉进教室里，就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拿起一件衣服就盖住了我的头。

在这个有点汗味有点男生特有的荷尔蒙的短袖衫里，我才有勇气流出眼泪来。

我甚至都没看清这个人是谁。

“怎么回事。”苏墨的声音透过衣服传到我耳朵里。听到他的声音，我哭的更凶了。

班主任拿书砸了一下讲桌，气道不是很大，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下面自习。”然后走到我们身边说，“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

我坐在沙发上，吴忧忧拿着苏墨的衣服给我擦头发。其实我是有点心疼的，这件衣服，真是糟蹋了。

“程念欢，你这是怎么了。”老师的话一出，我立马直起后背。臀部夹紧。丝毫不敢怠慢。可是我扭扭捏捏的什么都没说。

吴忧忧生气的瞪了我一眼，“你真没出息，我来说。”

然后她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跟前，“老师，我来说，念欢胆子小，我都看到了······”接着，就是吴忧忧口若悬河的跟老师详细的的解说了一遍我被欺负的经过，那姿态，那言语，简直比她自己被欺负了还精彩。

苏墨站到我身边，拿起我手里的衣服，轻轻的给我擦头发。我吓了一跳，想要站起来，却有点怕惊倒他温柔的动作。

可是这个动作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仿佛苏墨也意识到了这样的尴尬气氛，又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我不经意的向窗户边看了一下，沈恒皱着眉头正看着我，我像是一个被窥探到隐私的罪犯一样，紧张起来。

我们走出办公室，沈恒立马跟过来，揪着我头发上残留的浮萍，他什么都没说，身边笼罩着一种叫悲伤的气氛。我不敢看沈恒，我怕我会看到一双心疼而通红的眼。

“忧忧，你怎么不让念欢先回宿舍换衣服。”苏墨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后面传来。我的后背又一紧。

“我，我也是想让老师看到念欢的惨状啊。换了衣服就不是那回事了。”

“可是，这样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同学啊。”

突然，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是啊。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同学。我一定会被笑话死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肯跟吴忧忧去教室的原因。我怕丢人。

之后，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沈恒苏墨，还有吴忧忧都没有在教室。我不敢抬起头，却能感觉到这么多双幸灾乐祸的眼睛看着我。我坐到我的座位上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我的同桌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笑的最大的声的是许娜，“程念欢，小池子里的水好不好喝啊。”她的声音隔了三个座位直直的飘到我的耳朵里。很讽刺。

突然性的，她的笑声就不见了，乔燕在我身后狠狠的骂了一句，“许娜，你他妈就是白痴。”我不知道为什么乔燕要骂她。然后又听见一个声音，“白痴，你这样全班都知道是你干了。”

许娜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马乖乖的闭嘴不说话了。

半节课之后，他们三个人才回来。一个个面色沉重。

这件事情，没有一个人问我是谁做的。包括沈恒。我也不想提。

风波早晚会平息的。

放学后，我没有吃饭就直接回了宿舍。吴忧忧一直陪着我。

“念欢，你说，你是怎么得罪了乔燕啊。”我们沉默过后，吴忧忧突然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

“你说啊，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找你麻烦啊。你说了我们才能帮你啊。”

我突然想到今天他们三个行为怪异的样子，“你们三个今天去干吗了。”

“就是去办公室找老师理论啊。”

“老师怎么说。”

吴忧忧叹了口气，“老师劝我们不要再计较这件事情。他说乔燕的爸爸是学校里的股东，又是学校里最大的赞助商，得罪不起。”

说到这，我就领悟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去讨一个公道，我只想静静的不再有麻烦。

然后吴忧忧不死心的又问我，“到底因为什么啊。”

我对于这种突然性的问题总是显得措手不及，不过还是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我咬咬牙，还是趴在吴忧忧的耳边说了我看到乔燕在宿舍厕所抽烟的事情。说完我又嘱咐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啊，我可不想惹麻烦了。”

一个星期之后，老师算对这件事情做了一个总结，对乔燕的惩罚是因为有人在看见她抽烟，而对于我被欺负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我不知道，老师怎么会突然又处分了乔燕。我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安。

这件事情我只对吴忧忧一个说过，莫非是他告密。真是要害死我啊。

果然，我还是因为这件事，招来了霉事。

在乔燕再接到了学校给出了处分之后的第三天。不顾杨丽和许娜的劝阻，还是执意的把我打了。

那天她气势汹汹的来到班级里，上来就甩给我一巴掌。

我当时被打蒙了。左耳边滚烫滚烫。外面的噪杂的声音有些轰隆隆的不清楚。

沈恒从板凳上直接跳了起来，苏墨从后面抱住了他，“别动。你一个男孩子。”苏墨的话来不及说完，他只顾钳制住沈恒。沈恒像只发怒的豹子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过。尽管他平时嘻嘻哈哈，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愤怒。

不知道过了多久，班级的躁动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沈恒把我带我医务室，拿了冰块给我敷脸。

之后，我和乔燕倒也是相安无事。不过，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

月考之后，我们迎来了国庆节。学校放假了一个星期的假。吴忧忧的家是外地的，所以就住在了这个学校的亲戚家里。

我们三个人坐上了校车去汽车站。

这将是开往一场真相的深渊里的汽车。

如果我知道，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想，我一定不会回家。哪怕呆在学校被乔燕欺负，我也不会回家。

因为学校的老师都必须在学生走了以后才能回家，吴忧忧把我们送出学校就回去了。我在踏上汽车的一瞬间转过身看着吴忧忧转弯的那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点，车子要开了。”沈恒从车子里探出脑袋喊我。

“哦，来了。”我快步的上了车，带着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