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冷静的冒险行动（2）

原来华丽彩所在的单位文化局刚刚从财政局获得一笔由市委宣传部从财政外专户直接拨发的专项资金，用于时下最流行的反腐题材话剧的制作，华丽才听说郝蕾手下招揽了一批艺能感丰富的年轻演员，正好可以参与到这个节目中。郝蕾愣了愣，纳闷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拍这种类型的片子了，宣传部和文化局就不能鼓励拍些和老百姓生活直接息息相关的电视剧或电影吗？而且如今全球都处于科技大发展的时代，年轻人思维活跃，其实探索科幻主题，培养全民的科学意识应该是不错的发展方向。

“上面压下来的任务，我们也没办法，再说了，这笔专项资金限制分明，不允许转作他用的。”华丽彩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郝蕾接过她递来的本子，简单看了看前面的简介，本子的内容完全基于讥讽和惩戒基层公务员慵懒的所谓现实题材。郝蕾惊讶地问华丽彩：“现在基层公务员许多人也是很辛苦的，待遇确实不高，推出这样的话剧，有没有考虑过可能会加深人们对于基层公务员的误解呢？”

华丽彩叹道：“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妥，但是身为执行者，对于上级的指示只能这么做。”

晚上，同曹玉明来到咖啡馆吃饭的时候，郝蕾说起这件事。曹玉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报纸，上面刊登着一篇不算太长的文章，赫然皆是对基层公务员的指责与诟病，认为这些公务员对低待遇以及工作压力太大的的抱怨气势毫无公仆情怀和道理可言。

“看看，在媒体的嘴里，原来基层公务员都是这样的人啊，我们人民群众总算是大开眼界了。”曹玉明笑着端起咖啡杯。郝蕾知道他在开玩笑，白了他一眼。曹玉明问她这个本子接不接，郝蕾不假思索地表示干嘛不接，有钱为什么不赚，反正拍出来的效果肯定让华丽彩和她的领导们满意就行了。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论坛上，不少自我介绍在基层工作的人们已经议论纷纷，各话题各楼层都充满了悲观的气象。许多人说心都冷了，确实到了该重新考虑人生设计的时候。有人甚至已经提出了创业的构想，在论坛拉人创业，吆喝着一起走到外面的世界重新开眼看看吧，毕竟天地那么大。有一段时间，论坛里忽然变得异样的沉默，良久，随着第一个人发出“是啊”之喟叹，后面响应声如拉波扯潮般渐渐高涨。如此情形令天不怕地不怕的郝蕾感到莫名的恐慌，匆匆退出论坛，跑进浴室冲了个澡。

对于这个任务，身为歌手且目前努力拓展表演领域空间的冷静有个独特提议，觉得不如把话剧改成歌剧的形式，毕竟后者具有更强大的灵魂渗透力。郝蕾心里没底，征求别人的意见后，因为大伙儿的看法都不一致，关键是歌剧对演员的要求更高，实现预期的舞台效果难度更大，所以始终难以下决心。

她把目光投向夏长青，让他也说上几句话。夏长青困惑地挠挠头皮，低声嗫嚅自己完全是外行，在拍戏演节目方面确实给不了任何有用的意见。郝蕾叹口气，自嘲虽然也在娱乐圈混了一段时间，其实和外行浑无二致。

冷静的性格也蛮倔强的，不屈不挠拉着郝蕾的手说：“姐，这是有一点风险，不过如果能成功推出歌剧的话，就能向业界充分展示我们的实力。”郝蕾点点，她完全明白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的良苦用心，却没法匆匆定夺。“人家文化局那边送来的是个话剧本子，你要改成歌剧，起码得征求人家的意见吧。再说了，话剧改歌剧，成本明显会会增加很多的。”“我知道，反正郝姐，我保留我的意见。如果实在还是要演话剧的话，我也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后来她试探着给华丽彩打了个电话，把旗下艺人的想法简略地述说了一遍。华丽彩同领导汇报后，告诉她，文化局领导班子成员都对这个创新颇有兴趣，前提是拨付的专项资金数额不能增加了，现在领导一支笔想向财政局多要钱的美好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

郝蕾笑了笑，张嘴道：“没问题。”转而第一时间告诉了冷静这个好消息。冷静兴奋地一把搂着她又蹦又跳。

郝蕾记得以前在机关上班的时候，每逢开年预备工作的时候，单位领导们便会在食堂贴出通知，要求所有同志纷纷坐上顶楼的大会议室，回顾去年的工作后，在大谈特谈业务改革和思想创新，不过正如大伙猜测得那样，这些号召和动议几乎都停留于嘴皮，很少切实贯彻于行动。最有意思的一个悖论是：甚至于，当你按照领导要求满怀热情地努力创新后，拿着成果想要喜滋滋地向领导汇报时，反过来容易受到领导“你太傻太天真”的眼神暗示，或直接领悟到受到某种善意的提点，悄悄告诉你应该懂得识大体随大流，脚踩着别人踩过的脚印扎扎实实走下去才是人间正途。

不过，当各种考核变得不再太有意义，同时主事的领导感觉个人提升空间业已受到限制，那么，他们对于创新的胸怀才会稍稍放开些。

郝蕾试探着给林兆义打了个电话，央求他帮忙在圈子里寻找合适的作者，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把话剧本子改编为歌剧，重要的一点是，在保证质量的前提条件下，价格还得公道。所谓公道，换个说法就是足够便宜。提出这种咨询的时候，郝蕾觉得自己的脸红红的。

“啊，别找别人啊，你不知道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歌剧之王吗？”林兆义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言语间似乎回忆起当初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接着告诉郝蕾，他那时集编剧、导演和演员于一身，好几个节目都得了奖。

郝蕾忍不住夸赞，大肆吹捧林兆义真是了不起的演艺全才。

林兆义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赞美，然后让郝蕾想办法把剧本扫描拍成电子档发到他的邮箱，他将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高的效率和最完美的质量帮她完成这项转换工作。“是免费？”郝蕾有些犹豫，感到实在不该欠人家这么大的人情。

林兆义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话不能见外，给你当义工我乐意，必须是免费的。当初我最沉沦的时候，若不是你这位红颜知己的帮忙，我岂能东山再起重新披上顶尖艺人的光环？”

郝蕾看着窗外，开心地真想放声歌唱。

话剧转为歌剧，很大的转变，了不起的创新！冷静得意于自己的意见被郝蕾和文化局接纳，兴奋之余，她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冷国明夸赞女儿一番后，打个电话给郝蕾说：“小郝啊，你们干得风生水起活力无限的，我都动心了。人生已过大半，剩下的一小半，难不成我还照着以往的老路数继续走下去？”郝蕾愣了愣，追问之下，方明白前两天单位搞了副处级以上的领导和非领导岗位竞职演讲，冷国明再次落选，心灰意冷的他准备到市编办和人社局打听情况，看看有没有提前退休的相关政策，如果没有合宜政策的话，再看能不能找寻别的途径办理退休手续。

郝蕾说：“你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再混混吧，别就急着出来。”理由是冷国明工龄长，到龄退休的话，就能按照老人老政策享受依旧丰厚的退休待遇，退休后再发挥余热不迟。冷国明抱怨着，认为再等几年的话，要是撞上机关事业单位延迟退休政策出台，那时岂非又得继续窝窝囊囊地被束缚在队伍里受气？“前些日子，连大牌的正规官方媒体都动不动对咱们所谓的体制内成员开火，不把自己人当作自己人，外面的百姓会怎么想？这些受到误导的人民群众只会更加对公务员产生更多误解和不良情绪。说实话，我没有安全感，觉得找准时机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听到这里，郝蕾不再吭声。

冷国明的打算虽好，想要实现提前退休的梦想却远超他想象的艰难，因为该机关有多人被上级部门抽调走以应对劳动人手不够的状况，本单位反而许多活凋零颓丧的没人干，局长放出狠话：以后无论谁想要跳槽或者提前退休，一概不予批准。

冷静后来笑着对郝蕾打趣，她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后回家破口大骂，情绪激动地表示干脆直接辞职窜到郝蕾公司当保安算了，免得整天面对那些越来越多有理无理的投诉。“我爸说折腾之下他都有些抵触大肆宣传的公仆情怀，全是形式主义，简直烦透了。”

“到这儿当保安啊？好哇，我欢迎，就怕你爸爸闲不住。”郝蕾扑哧一笑，暗忖冷国明实在过于冲动和把外面的世界浪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