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花好月圆（2）

没片刻，乔伊娜找来了，先是夸赞郝蕾公司组织的各项活动实在很精彩，接着急不可耐地话锋陡转，询问她能不能想办法给自己姐妹们提供一次真正的舞台演出的机会。看见郝蕾犹豫不决，乔伊娜立刻搬出准舅母的威风，故意板起脸说：“外甥女啊，我已经向业余团里的那帮老姐妹们打了包票，你真得帮帮忙，务必让我们团体在一次正式的舞台上露个脸，向全市市民展示才艺才行。”

“你还不是自己的舅母呢，怎么就这般显摆啊？”郝蕾心里想着，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公司里面也不是说有演出就有演出的，再说了，请谁上台不光我说了算，还得领导点头不是吗？”听了这句话，乔伊娜喜笑颜开，说：“别谦虚了，郝外甥女，你可是公司的郝爷，位高权重，吐口唾沫就是钉，我当然相信你说话算数。”

这算是拿话套人了。郝蕾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焉能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她把乔伊娜送到门口，才要转身回去，乔伊娜却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串红灿灿的水晶珠子做成的手镯，硬把它塞到郝蕾的手里。郝蕾琢磨着不是滋味，暗忖这不是给自己行贿吗，才要推辞，乔伊娜却言辞凿凿地声明这不过是准舅母送给准外甥女的礼物，亲戚之间相互馈赠，彰显的是中华古国五千年文明的最优良传统，和行贿受贿有个毛关系。恰好夏长青从旁边经过，看见这一幕，听得也真切，笑嘻嘻地说插科打诨，大赞舅母关心外甥女乃是天经地义的好事。乔伊娜随口夸了一句夏长青，这才匆匆跑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去。郝蕾不用看也知道，出租车司机肯定就是小舅舅郝德利同志。

“你知道什么啊，这镯子分量太重，手重，心里更重。”看着夏长青接过镯子掂捏重量的迷惑眼神，郝蕾把乔伊娜的来意跟他说明了一下。夏长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以一副军师爷的姿态提醒她，目今公司不是正在和电视台合作，积极筹备一个民间性的中韩文化交流的节目么，每一期都会设定一个主题，邀请两国的民间艺人相互进行切磋。

“你是郝爷啊，可以向公司提议在某一期进行两国民间曲艺的交流比赛，咱们这方就选昆曲，对方随便大锣大鼓什么的由他们自定。”夏长青挠挠头皮，接着说暗示大肚子副总裁其实就是昆曲迷。

“真的？”“这能骗你吗？你不知道吧，他住院的时候，带着的插卡收音机整日播放着昆曲和老歌，听得不亦乐乎。”夏长青对自己的情报准确度信心满满。郝蕾依旧将信将疑，追问之下，方知道是某天华丽词打电话的时候，夏长青从边上凑巧经过，正好听得分明。

“你这偷听的本领高，真高，实在是高。”郝蕾吃了颗定心丸，翘起大拇指认真地左右摇了摇。夏长青笑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奉承，回嘴说：“那当然的，没有这点金刚钻，当初怎么能在机关人事部门揽瓷器活？尽管干了很多付出不少却始终没能得到提拔。”

郝蕾认真准备了一份相应的方案，果真找到大肚子副总裁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出夏长青所料，这位领导立刻在项目研究会上意气风发地转述了她的动议，并且极力支持该主题，表决通过的过程异常顺利。问及本市有什么民间艺人擅长昆曲表演时，郝蕾顺理成章地把乔伊娜及其昆曲团作了隆重推荐。大肚子副总裁也听过这个业余团体，连连点头，说：“就这么办，小郝你去和人家沟通一下，看看是否愿意参加节目，还有哦，因为公司经费紧张，电视台如今的广告收入也不多，因此她们可能得不到什么报酬，期望不可过高。”

郝蕾说：“这是个于她们来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在节目中露脸亮相就行，还要什么报酬啊？”大肚子副总裁频频露出微笑，说：“好啊，她们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能有这样的艺术精神，不注重物资利益，那么我们和她们的合作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郝蕾心想他的经验之谈其实没什么重要的，她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乔伊娜。乔伊娜正坐在小舅舅的腿上亲热，没想到这么快有了良好的回应，在电话里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把将小舅舅推倒在沙发上，对着郝蕾连说谢谢，又特意送一句：“下次再有什么好玩的，我这当舅母的肯定想着你。“

“不用，不用，对了，您把手机开着，我们好随时保持联系。”郝蕾可不是糊涂蛋，情知要是总收乔伊娜东西的话，小舅舅肯定就不乐意了，还以为外甥女找着机会敲诈准舅母呢。

曹玉明听说了这件事，笑着打趣，说：“重新找回爱情滋润感的郝大小姐，果真威风八面运气特别好，办什么事什么事就成，绝不含糊。”

接下来的事按理说就应该和郝蕾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有建议权，但是既然没有被纳入该节目制作组的合作成员名单，那么按照规矩她不该也不能参与中间的所有过程。但是没几天，因为中间公司方派出的人同电视台方在某些细节方面产生了矛盾，高层决定更换人员，在征求电视台的同意后，临时换将要求郝蕾进入节目制作环节。郝蕾有些不乐意，她不介意处理跑腿多干活，反正在这个圈子里混是她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做出的最佳就职或事业选择，不过总是让她扮演消防员的角色在各种事件中救火，她觉得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是表示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公司高层的认可，足以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还是说她的能力仅仅就是救救火而已，端不上体面成为更高级的管理者呢？

后来郝蕾看到了修改后的制作组成员名单，果不其然，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被排在最后。

“所谓郝爷传奇，其实不是传奇，只是一个小人物聊以自慰、经不起推敲的小小传说。”郝蕾心里感慨着，不过还是配合地接受了公司方面的安排。她现在习惯把公司里只要不涉及机密的大事小事都向曹玉明“汇报”，曹玉明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好事吗，多接触电视台的人，想办法经营和扩大自己的人脉圈，对于事业发展其实有着相当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啊，我不就是为公司打工吗？为公司创造价值的小小螺丝钉，难不成还自己独立建个新媒体集团？”郝蕾反唇相讥。曹玉明却抬高声音，几乎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坐在办公椅上露出夸张的表情说：“对啊，这就是我要说的，想不到被你抢答了，没错，等你出来自己搞生意的时候，人脉圈中有价值的触发点就会产生它的作用。”

“别扯了，什么触发点的，听不懂你说什么。”郝蕾佯嗔着调情几句后，怀着刚刚受到爱情养分滋润的心情挂断电话。

但是到了电视台同对方交流，郝蕾才知道他们那边也出了问题：广电集团广告部的整套班子成员都被纪委请去喝茶了，一牵十，十牵百，有两个参与该节目制作的电视台人员也因此下车。郝蕾早就知道电视台的广告部油水多猫腻也多，个个都生活得挺滋润的，不过没想到整个班子都进去了。

遇到这样的事，大家的心都慌了，这个节目能不能办起来确实是大问题。副台长向郝蕾露出的笑容格外牵强，似乎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受到牵连，毕竟部门之间相互传送利益、下级每逢一年三节都要给上级敬奉好处是普遍现象。他向郝蕾允诺，会努力保证各项工作的顺利进行。

走出电视台的时候，随行的人员自我安慰，议论着这个节目未必就会完蛋，人家不是做了保证吗？

“那可不一定。”郝蕾虽然感到有些烦躁，不过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低声说，“副台长所做的保证你们有没有听清楚啊，仅仅涉及台内各项工作，未必把和我们合作的项目包含在内。

乔伊娜知道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嚎啕大哭，直抱怨自己连带那帮老姐妹们还真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郝蕾听着不是滋味，劝了几句，孰料这位准舅母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如今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小舅舅总是守在乔伊娜身边，好言劝慰，乔伊娜只是不听。郝蕾最后忍不住劝说：“你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怀孕，再哭的话容易伤身体。“

“谁怀孕了？不过就是骗骗你们而已，结果还就当真。“乔伊娜高声叫嚷着。蓦然旁边传来小舅舅的一声吼，大呼小叫着问乔伊娜到底说些什么。郝蕾头一次看见小舅舅如此生气，吓得吐吐舌头，来不及说再见就匆匆跑出他们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