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变化（3）

老爸听了，连连点头，那意思是老伴好几次弄糊了最简单的蛋炒饭自己提出异议，结果直落得个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肚子的无情回呛。郝玉一边整理才刚置办的货品样品，一边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老爸和姐姐的观点。

“你们懂什么啊，有的人的看法不重要，完全应该置之不理；有的人的评价就会很有价值，这个价值你们看不出来，但是为你们操够了心的我，才能知道其中的重要意义。”老妈哼了哼，抬手如泰山压顶般紧紧按着郝蕾的肩膀，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大女儿，警告她不许再油嘴滑舌、不许再和长辈顶嘴或辩论，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总之，你记好我给你安排的任务，就约小曹明天晚上来吧，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郝蕾感到老妈的手滚烫滚烫的，暗忖好的压力哟，要是现在浇灭了老妈的热情，后面多少天还不吵吵着把自己给纠缠死，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屈服。

“怎么着，看起来还是不乐意？没有充分理会我的讲话精神吗？”老妈的语气有点森然。

掐在郝蕾脸上的几根手指缓缓加力，郝蕾的脸被捏得生疼，她急忙眨巴眼睛，高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很快老妈自己就变卦了：老歌联谊会接到装饰城的有偿演出邀请，即将全体出席对方的开张剪彩仪式，不得不进行各项准备。

“下次吧，一定要请小曹到我们家来。”老妈信誓旦旦地捏着拳头表示。

凌晨一大早，郝蕾便匆匆赶往公司。先是以阿亚为代表的一批年轻实习服装设计师要在华丽彩的带领下前往外地进行采风和训练，郝蕾得负责安排好相关后勤事宜，接着她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又急急忙忙来到公司的大演艺厅，为即将上马的新设网络综合节目布置舞台。

正在忙碌的时候，内部座机响起，一名工作人员接听后转给郝蕾，是保安室打来的，通知说外面有人找她。郝蕾飞快地进入电梯，险些撞上站在里面正和黑痣副总裁聊天的大肚子副总裁，低声说了声抱歉。

大肚子副总裁说了声没事，忽然问郝蕾，她是否认识目前在市夕阳红协会担任理事的陶副局长。郝蕾笑着说：“认识啊，她退休前是我们单位的老领导。”

“哦，前两天她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们千里马公司能不能帮她们联系同国外文化团体交流的机会。我说啊，我们只是能力有限的民企，和国外的文化传媒企业交流不算太多，拒绝了她，希望她不要生气。”大肚子副总裁耸耸肩膀，肚子上的赘肉跟着激烈地抖动。

郝蕾笑了笑没吭声，等电梯门开了，她说了声再见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两位副总裁继续乘坐电梯下行至车库。

“谁找我啊？”郝蕾来到保安室。保安指了指站在花坛边的一个男人。郝蕾一看那人竟然是久未谋面的龟表哥，不由大感好奇。她相信曹玉明已经和昔日恋人龟夫人不会有任何瓜葛，但看见龟表哥陡然出现在自己的跟前，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来者是客，和气生财吗，微微错愕后，她还是走上前微笑着表示欢迎。龟表哥先是大夸郝蕾气色不错，接着左右看看，提议借一步说话。

郝蕾告诉他，附近就有个不错的专业小茶馆，也有提供茶水服务的小面馆。两人最后在茶馆落座。

龟表哥的来意未免有些功利，他不想在现在的单位呆了，活重，工资低，或许是因为新人的关系，不仅加班加点已不觉成为他的生活新常态，还时常被吆喝着帮忙搬运各种厚重的学习资料和工作材料，好像廉价的农民工般，因此心情苦闷的他极想调到别的机关去。

这种事找我干什么？郝蕾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耐心地听着他的理由。

龟表哥告诉她，就在前几天，单位的某资深副局长已经成功地办理了平级调任手续，现在就在自己比较属于的那个单位当领导，好像是三把手，有些权力。龟表哥想问问郝蕾是不是知道这个领导的联系方式，他会挑选合适的时机前去拜访该领导，表述自己的调职意愿。郝蕾愣了愣，摇头说：“对不起，我没有你所需要的信息。”

“怎么会呢？他可是你的分管领导啊？”龟表哥满脸不信。郝蕾有些不悦，暗道此人果真性格多疑，怎么便不肯信任别人呢，于是解释道：“你在机关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能清楚副局长虽然分管过我，可中间还隔着个处长，中层干部的职责不就是上传下达吗？什么时候能轮着我们小小的科员直接和局领导接触？”说到这里，她带了一句反问龟表哥，“你们处室也不例外，现在我不知道是哪位领导分管你们，但你觉得你能随时和他面对面交谈沟通吗？”龟表哥讪讪地笑了笑，摇着头慷慨体制内沟壑太深，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甚至有些无聊的话，看郝蕾不断接听舞台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确实比较忙，遂无趣地离开。

可到了下午，正在和灯光师讨论舞台效果的郝蕾接到再次工作人员通知，说又有人在外面找她。

“郝爷，你真够忙的，朋友多。”夏长青正好在边上，笑着打趣。郝蕾耸耸肩，说：“我是辛苦命，可怜巴巴的，不忙就不对了。哪天真得算上一命，看看什么时候时来运转。”

她来到保安室，葛笑看见她，乐呵呵地走上前，笑着说：“如今我和你一样不吃皇粮了，你是要赞扬我，还是说我傻啊？”原来葛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权衡利弊之下，终于还是褪去区政府公务员的身份，翻墙跳出了围城。

“恭喜啊，现在你也算是真正的自由身了。”郝蕾想起当初和他在湖畔的那番对话，笑着招呼服务员，点了一壶茶水和一盘杨梅果，询问之下，才知道葛笑下定决心离开区政府的导火索是：前半个月，在阳光工资的宏观环境下，区政府办公室给上级打报告申请招商引资奖励经费，经过严格审核层层批准后，终于下达了正式红头文，相应局委办的同志可以获得人均三千元的一次性的考核奖励，结果具体分配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各级别公务员差距相当大，按照葛笑的说法，“那些肥头大耳不干活的领导和懒洋洋的老同志能拿到四五千，我们这身兼数职忙死忙活的只有一两千”。

“这很正常。”深谙体制内两极分化趋势的郝蕾不以为然。每一次改革，到了最后都会变味，她觉得想要在体制内继续混下去的人，应该对此见惯不怪。

“多年阳光工资不涨钱，后来并轨后涨薪又是负增长，好容易盼来解不了渴的所谓雨露，想要减轻些生活压力，到头来还是受到种种不公正的待遇。”葛笑颇有感慨，接着告知郝蕾他还算事辞职比较及时的，就在辞呈被批准没两天，因为这个导火索终于决定到接受市场闯荡考验的后续十几个公务员，其辞职书悉数被打回，有媒体得到这些消息后到区里采访，想要挖掘新闻，也被相关权力宣传部门强烈要求甚至是严正警告不许对外进行所谓公务员辞职潮的任何宣传。

“你们要记住，一切都很稳定，所有公务员都在安心工作。”

不过葛笑并没有如上次他女朋友说的那样跳槽至大集团财务部门工作，恰恰相反，因为从小对新闻感兴趣，所以他转型成为记者。郝蕾脑中灵光闪动，瞬间明白了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裂开嘴冷冷而笑，说：“好哇，你是想跑到我这里来挖掘什么希望吧？我们公司近来是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算不上丑闻。反正该说的都已经对外公布了，没说的内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娱乐价值。葛笑啊葛笑，你还真是敬业！”

葛笑陪笑说：“那行，我就采访你怎么样？你是郝爷，在圈内现在也有相当的知名度，发生在你身上的故事，有时候可不比明星逊色。”

“不成。”郝蕾扁扁嘴。

葛笑迷惑不解，反问她怎么就不可以。郝蕾说：“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给你安排任务的家伙用心不善，这是给你设套啊。你要是报道我混得太好，那不是变相鼓励别的公务员尤其是年轻公务员跳槽，从而加剧队伍的不稳定？你如果说我混得悲惨，这篇稿子出去，网上许多喷子不是很有劲头对现任体制内的同志进行能力和适应性方面的攻击？新闻效益可以出来，但是哪头都不讨好，最后不管谁来追究，屁股挨打的都是你，你那新闻部的主任赚了人气眼球，他得了好处，却不会挺身而出替你承担责任。”

葛笑恍然大悟，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没想到外面的社会这么复杂，再细细思忖，越来越觉得新闻部主任的笑容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