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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耐心和煎熬(3)

作者:林燕飞 | 发布时间 | 2016-11-29 | 字数:3060

郝蕾看见他来,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相反,她迈开坦荡大方的步伐主动迎上前,礼貌地露出笑容,送了声“曹董事早”,然后转过身同边上的工作人员认真交谈什么,握着纸卷的手不停对着表演场地指指点点。

曹玉明莫名感到一阵空虚。他在场内转了一圈,听了几首歌后,带着后宫团离去。从头至尾,除了刚见面时彼此打个招呼外,郝蕾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对方的如此表现如电流刺激着他的心。

表演结束后,大家搬着器材有说有笑地来到停车场。郝蕾才要登上商务车,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魅影从旁边滑过,轻巧地停下,曹玉明摇下车窗,说:“郝小姐,我送你吧。”郝蕾并不直接拒绝,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车,高声说:“哇,曹总好阔气,什么时候又换了这么一辆座驾,我们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买不起。”夏长青跟着补刀,意思是真有买车的钱,咱们小众布衣也只舍得买房,不舍得买车。

郝蕾立刻纠正夏长青,说:“学长,‘小众’这个称呼是有钱人用的,你不带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只管和夏长青打趣,似乎没留意自己把曹玉明冷落一旁。

“怎么样?我发出邀请,你接受吗?”曹玉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郝蕾依旧微笑着问他是否方便,不会因为载送自己耽误时间进而耽误曹董事的正经工作吧?在得到曹玉明肯定而又略不耐烦的答复后,郝蕾耸了耸肩部,阳光灿烂地向其余工作人员和艺人们打个招呼,又同夏长青使个眼色,动作特别利索地拉开门,顺畅地滑入劳斯莱斯的副驾驶位。

天气好,心情就容易好,反之亦然。

一路上,曹玉明的嘴唇悄悄抖动着,似乎有些话想推开嘴皮跳出来,偏偏无法如愿,最后话锋一转,话题主要集中在SBK千里马公司的发展趋势和艺人的培养方面。郝蕾微笑着从容回应,十分得体。这种充满着礼貌意味的陌生距离感,实际上……被她营造得过于完美,以至于曹玉明在送她到达目的地后,曾经不羁放荡的英俊脸庞显得隐约不安和尴尬。

“小郝,我啊,其实——”不等说完,郝蕾好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跃上了远处的台阶,蹦蹦跳跳很快消失不见。

曹玉明没急着离开,身体软软地靠着椅背,后视镜里,两道眉毛拧巴得有些变形。好一会儿工夫,他定了定神,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才要按下手刹,忍不住却又松开,“啪”的抬起打了自己一记巴掌。

老爸终于知道了老妈拍内衣广告的事——是小舅舅打电话给郝蕾,主动坦白自己就是告密者的——除了诧异老伴竟然能在晚年荣登闪亮镜头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二丫头郝玉徘徊着把姐姐郝蕾拉到一边,低声问她别看老爸现在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是不是心里压着火迟早要火山爆发呢?

郝蕾也忐忑不安,听说老实人一旦爆发起来,那脾性威力比平常看起来咋咋呼呼凶神恶煞的狮虎汉子或母大虫要更加可怕!这句话肯定有其道理,也有事实佐证:在郝蕾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成长历程中,豁达和不计小节的老爸都是被苛刻的老妈严加压制和看管的,甚少发火,不过在她记忆里,老爸寥寥几次的火性爆发,皆是以老妈的惨败式认输投降而告终。

晚饭是在平淡的氛围中度过,老妈没有主动要告诉老爸她的拍摄故事的任何意思,老爸也只管一如既往地安静吃着饭菜,似乎没有任何追问老伴其艺术生涯新情节的任何意图。

二丫头郝玉始终低着头,眼睛左顾右看没吭声,心想有些事情不挑明就这么过去也好,化解家庭矛盾的原则岂非正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郝蕾不同,她那豪爽耿直的性格使得她从小就无法认同敷衍了事的行为风格,趁着老妈去下面找裁缝索要布料制做窗帘边角的时候,向老老实实窝在厨房刷碗的妹妹嗯了嗯,使个眼色,接着朝着老爸的房间怒了努嘴。郝玉自然会意,却吐吐舌头,跟着满脸惶恐地摇摇头,意思是自己得认真干活,不能和姐姐联袂。郝蕾没办法,觉得再忍耐下去胸膛都要炸开,遂径直走到老爸跟前,鼓起勇气问:“爸,你是不是知道老妈拍广告的事啊?你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说出来吧,需不需我再陪你找个街边摊,喝上二两小酒好好发泄一下情绪?”

老爸茫然地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反问郝蕾为什么要感到不快。

“妈妈拍的可是性感内衣广告,那么大年纪了,真被别人看见,是不是觉得她有些……嗯嗯……我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啊,人家会觉得她不怎么正经啊。”郝蕾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老爸把滑下鼻梁的眼镜朝双眼间推了推,身体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丫头啊,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情,自己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你妈年轻时候就想上镜头,拍个广告圆梦,其实没什么不妥当的。拍内衣广告而已,和伤风华无关。再说了,你上次躲在屋里光着屁股自恋,你妈妈不是也能完全接受吗?”听到这里,郝蕾的脸变得通红,嘟起嘴嘀咕着老爸这么说话,岂非映衬出他的宽广胸襟同时反显得自己这个当大女儿的小肚鸡肠思想不够活跃么?老爸笑着说:“家和万事兴,没必要为一些没用的事情烦恼。”郝蕾敬佩地看着低下头继续浏览报纸的老爸,忽然冲过去搂着他的胳膊用力摇了摇,贴着父亲的老脸送上结结实实一吻,由衷夸赞:“老爸你真伟大,以后找老公,就用您来做楷模。”老爸笑着说:“没问题,不过你以后成家了,可别学你妈处处咄咄逼人。”

改变一个观念,有时就能逆转或平息一场偌大的雷厉风暴,可是真正愿意正视自己不足、更新升级生活观念的人,男女老少芸芸众生,又有多少有勇气如此做呢?

等她出来,郝玉碎步趋随,低声追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在房间全裸了?”

“哎呀,那时不是刚洗完澡忘记拿衣服了吗?我可没有光屁股自恋的变态爱好。”郝蕾说完话,看郝玉吃吃而笑的模样,恼怒地伸出手想要撕妹妹的嘴。郝玉灵巧地躲闪,跨步绕到她的身后抓痒痒。姐妹俩霎那闹成一团,被进门的老妈斥责不成体统。

晚上好安静啊,郝玉回到了她的出租屋。郝蕾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枕边的金色卷发洋娃娃,心情好像过山车般陡然怅惘若失。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随着夜深人静时刻的到来,她似乎不可避免要思念某个人了——尽管她说过要把他勇敢地抛诸脑后——急忙甩甩头用力深呼吸,竭力把那个轮廓渐渐清晰的影像轰出脑袋。

赵媒婆再次联系郝蕾,电话里,久未谋面的两人语气都十分亲热。

“听说你也跳出来了?”郝蕾小心地问。赵媒婆说:“是啊,我们都是属跳蚤的,哪里好就往哪里跳。这家单位是庄克勤联系的,感觉不错。本来我想在他的IT公司谋个合适的职位,想想看啊,算了,真跟他在一起有时候反而容易尴尬。”谈了一会儿,赵媒婆老毛病又犯了,开始热情地向郝蕾介绍自己新单位的某个小伙:“人确实优秀,既精神又多金,关键是人品还特别好。”

向来对相亲这种古老的婚介形式不怎么感冒的郝蕾,竟然莫名答应了。她才挂断电话,感到背后有人,回头一看,曹玉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

“哦,曹董事,有什么事吗?”郝蕾淡定地问。

曹玉明摸了摸鼻子,反倒有点困窘地笑了笑,说:“你怎么想起相亲了,看来是急着嫁人啊。对了,以前都不怎么叫我曹董事的,现在听着总有些不习惯。”他边说边挤眉弄眼,暗示自己的语气这般柔软轻缓,只要郝蕾不是笨蛋,应该能听出其中示弱以及期盼修好的意思吧?当然,郝蕾身为学霸,她绝对和“笨蛋”二字绝缘。

偏偏郝蕾也是个执拗性格,丝毫不领情,跟着笑笑说:“以前是我的做法欠妥当,您既然是公司的投资大股东和常务董事,我早该有礼貌称呼您。希望曹董事大人大量,别对我以前不知轻重的鲁莽行为介意啊,我可想着努力奋斗还要继续发展呢。”

听到这里,曹玉明真有些沉不住气,才想扯开天窗说亮话,告诉郝蕾当初自己不接她的电话而且勾三搭四总有不同的艳丽女人出现在身边,主要目的还是因为赌气想杀杀她的傲气和威风,仅此而已!对她的心动摇过但最终还是没变。郝蕾没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似乎想起有些事需要去处理,站起身便往门外走,留下曹玉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