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风波？还是风暴？（4）

郝蕾听了，脸不知不觉板了起来，暗暗感慨形势颇为严峻啊。

华丽彩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她的意向，说：“你看看我们公司，虽然在全国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旗下的有名艺人屈指算来也就是那么寥寥几个，身边都有经验丰富的老牌经纪人伺候着，你觉得你有机会吗？”答案太明显了，郝蕾坦然地摇了摇头。华丽彩皱皱眉头，说：“我已经给你提供参考答案了，后面怎么做，你自己考虑，成功了我不敢沾你的光，但你失败了也别往我身上推卸责任。”郝蕾暗忖这句话说得太势利了，笑着说：“哪能呢，你能提供这么宝贵的意见，我已经非常感谢的。”

如果是以前，郝蕾应该会向曹玉明征询一些意见，但是现在，她感到自己身边清风冷吹，果真缺乏了一个关键时刻可供依靠的肩膀——尽管说以前曹玉明站在边上腆着脸执意送出肩膀的时候，她矫情而傲慢地表示了拒绝。她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上面信号条满满的，电池量起码百分之七十以上，微信时不时会窜出几个笑脸图标，短信偶尔也会闪烁着光芒提示符，多是房产和理财类的广告信息。新的一天清冷开张，然后孤独落幕，直到郝蕾眼皮子打架终于憋不住瞌睡要关机之前，也没再能收到曹玉明的任何讯息。

郝蕾打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有些湿润，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提醒自己别再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所骚扰，否则真容易生出皱纹。

“睡觉，快睡觉。”郝蕾最后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咬着牙关了机，然后抱着枕头重重压在床上。

不过对于那段医院歌舞的视频，除了褒奖和倾羡的声音外，千里马公司内外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某些不和谐的异议。譬如有人闲得无聊，竟然通过各种渠道发掘出郝蕾以前在局级机关就职时的种种故事，留下的“公仆队伍混不开，就在社会尽显摆”、“有本事会体制内嘚瑟啊”等评论散发出酸溜溜的气息。瞅着这些阴阳怪气的论说文字，郝蕾一方面提醒自己淡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另一方面端起暖瓶不停倒水喝水浇泄心头熊熊恚怒。后来夏长青来了，看见她这幅滑稽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啊，不是早就有知名女作家写过相关文章，对于中国男女的屌丝群体持蔑视态度吗？这些人屁本事没有，只会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唯一愿意做的工作就是吃饱饭后边打着饱嗝边坐在电脑前瞎喷。”

郝蕾被逗乐，说：“她的评断有些粗暴和刻薄。”

“也许吧，不过为什么那么多的国内商业大鳄宁愿把钱捐给国外高校，都舍不得扶持国内的大学呢？”夏长青叹口气，摸了摸鼻子，“这很能说明问题！至少说明年轻群体的整体形象都太过负面。”

郝蕾接着来到了华丽彩的办公室，发现她正坐在电脑前认真注视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华丽彩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笑着说：“过来看看，关于你的舆论真是水火两重天。”

“有些烦！那些人非得这么攻击我吗？”郝蕾放下资料。

华丽彩笑着拨动着鼠标，又看了看几张帖子的评论，笑得更开心了，接着说：“有人对你羡慕嫉妒恨，不正好印证你的成功和他们的失败吗？红花边上得有这些绿叶，但是犯不着你看着绿叶自己的脸也变绿了。你虽然没挂上正式艺人的标签，但也是在圈子里混的人，自然也该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人们在各个渠道都对你‘取关’了，意味着你本身就没有任何娱乐价值，换句话说，在这个圈子里，你也就配不上‘郝爷’的称号。”

郝蕾苦笑着表示赞同。

华丽彩总结说这就叫做变废为宝，臭粪能养出好花，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从去年开始，公司正在积极筹办的一项重要工作便是跟上潮流加入股市。想要上市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项手续繁琐，准备和审核的时间能把人拖得崩溃。

这天郝蕾才上班，大肚子副总裁就找到她，说有些文件必须要曹玉明直接去证监会管理机构签字，通知过他了，也不知道曹玉明怎么回事，懒洋洋地总推脱没空不肯配合。郝蕾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说：“曹董事日理万机，他不肯配合公司的业务，也是他的事情，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做事，一定要懂得担责任。后来我逼问之下，曹玉明同志说恰恰就是因为你的不良表现，对于公司上市后前景他才没有任何信心。他还说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他建议千里马公司不能在完全没有胜算的上市战役中留下败笔。‘完全没有胜算’，你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大肚子副总裁说着话，有些不悦地看着她。大黑痣副总裁叶走了过来，先是重复了大肚子副总裁的话，咳嗽一声补充说：“人在江湖，要懂得江湖规矩，懂得恩义原则，可不能玩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手段，小蕾啊，你也是聪明人，嗯嗯……”后面的话虽然没再出口，但眼神渐趋犀利，似乎有意逼迫郝蕾老老实实做出交代，她究竟在曹玉明跟前唠叨了什么关于公司的种种不是或负面情报。

郝蕾又惊又气，心想那曹玉明真是心狠手辣蛇蝎本色，把老妈的一世英名陪进了性感内衣广告视频不说，犹然变本加厉，竟执意和本姑奶奶结怨、尽心机想把冤家拉下水不成？

大肚子副总裁或许觉得黑痣副总裁说得有些过了，抱着胳膊站在墙边没吭声。黑痣副总裁手握拳头顶在嘴上，再次用力重重咳嗽，说：“小郝啊，听说过你和曹玉明之间有些故事，是男女方面的故事。你别急，等等，你别急，我完全尊重员工的个人隐私，没有窥觑别人私密感情的任何兴趣。只是希望你能顾全公司发展的大局……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按照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原则，你懂得的……”毕竟是领导，懂得软硬兼施的所谓威胁艺术，说话留着半截尾巴，意思再也明显不过：郝蕾若搞不定曹玉明的话，识趣点，自己卷起铺盖滚蛋吧。

所有这一切，应该都在曹玉明的预计中吧？他真是个恶毒的年轻狐狸！郝蕾无可奈何地目送着两位副总裁离开，颓丧地跌回椅子，手指顺着桌面烦躁地往复敲击，胸潮澎湃良久不能平静。

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即便真打电话给曹玉明，一来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和对方沟通，二来就算真厚着脸皮央求曹玉明配合千里马公司的上市手续工作，耿耿于怀的他焉能给自己面子？

化妆师安茜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很有特色。郝蕾急忙站起身，趁着她来到这边楼道前，先办办公室的门牢牢关紧。

夏长青从他自己的办公室悄悄打来电话，询问出了什么事。郝蕾低声说：“没什么事，以后再聊。”二话不说扣下座机话筒，站起身快速推开凌乱的桌椅，拧腰摆臀跳出两记精彩有力的旋风踢腿，然后似泄了气的皮球噗通扑倒在沙发上。那是一个从高管办公室淘汰下来的旧沙发，里面的弹簧有些坏了，但不怎么影响使用。休憩片刻，郝蕾用力挠下纷纷扬扬的头皮屑，鼓起勇气拨通了曹玉明的号码。

一次，两次，三次，没理由次次都是忙音占线的提示吧？郝蕾明白了什么，心想那混蛋曹玉明多半把自己拉入黑名单了。就这么承受失败的后果、在黑痣副总裁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滚蛋回家？郝蕾委实不甘心。

她咬着牙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最后快速站起身，拉开门一阵风般疾冲而出。

没多久，郝蕾便出现在曹玉明公司的门口。她想要找曹玉明，结果被保安和前台的接待小姐拦下，说没有预约不能进去。郝蕾顾不得面红耳赤的形象，极力争辩，最后被两名保安大叔和一名胖胖的保安大婶架着送出门外。

路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郝蕾冷静下来，轻轻摸了摸凌乱的刘海和鬓角的碎发，给自己打气说绝不能放弃。

她绕步来到附近的喷泉广场边，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圆凳坐下，采取守株待兔的方法。

快天黑了，大厦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不少下班的员工，有的走向公交站台，有的步行回家，有的转弯迈向车库。郝蕾望眼欲穿，没看见曹玉明的影子。她抬头朝上看，大厦那扇窗户黑乎乎的，没有亮灯，这么说起来，曹玉明或许已经离开公司了，自己没能逮住他。一家飞机从上空掠过，不知道是从哪儿飞向哪儿，隐约的轰鸣声好像在嘲笑她。郝蕾本就是个性好强的人，拎着包无精打采回家的路上，强大的内心似乎再也坚持不住，扑簌簌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