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娇小姐的心眼（3）

葛笑很佩服她的乐观主义精神，但是自己却苦着脸挤不出丝毫的笑容，说：“我还是区里的编制，没被正式调过来。”“哦，你是被借调。”郝蕾明白了，区里的公务员并不人人风光，干部若等级不够，除了本职岗位外，还得随时兼职其他岗位，譬如说清晨上班前或夕阳下班后要到十字路口向交警报道，穿着马甲挥舞小旗协助指挥交通；要按照区政府分配的指标，接受每年一定额度的招商引资或税收任务；要高扬为民服务的伟大旗帜，定期进社区结对服务。

“还有就是被借来搞拆迁，我本来是学财政学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来到这里。”葛笑仰天长叹，说，“领导太乱来，群众也暴躁，这碗饭吃得不香。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年接着银行的聘书，真应该放弃公务员身份前往银行就职。”

“是啊，不过听说你们领导其实不肯放人吗？”郝蕾同情地点点头。

两人一边避雨一边闲聊。听说她已经辞职不再具有体制身份了，葛笑眼睛瞪得偌大，由衷钦佩地竖起大拇指，说：“你真牛，亏我还是大男人，憋着气去当肉夹馍也不敢反抗。”

郝蕾说：“葛笑啊，我可不敢劝你怎么样，说不定慢慢熬，底层公务员的工资会涨上去的，总有一天对基层公职人员的待遇‘倾斜’会真正到位。”葛笑说：“得了吧，按照一档一档往上推，我再过十年光景，全部票子加起来，只涨十二块钱不到。十二块钱，一顿像样点的盖浇饭也不够吃。寒窗十年，结果发现辛苦读书没得到什么回报。”

郝蕾鉴貌辨色，发现他在抱怨的同时，眼神特别认真，心里顿时移动，暗忖他该不会也准备舍弃所谓的行政干部身份投向市场的怀抱吧？果然，葛笑朝着外面的天空挥了挥拳头，低声嗫嚅历史总是不断进步的，这个时代或许很快将会抛弃许多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未雨绸缪乃是人生智慧的最高体现，自己也应该做些准备多寻找一条退路。

郝蕾感到阵阵兴奋，忍不住鼓励他年轻人就应该有闯劲，奇怪的是，心里又偏偏觉得沉甸甸的，那份稀罕感觉总是化不开。

龟表哥绝对是个言行不一的家伙，他最终还是瞒着大伙儿报考了公务员，甚至在挑选单位的时候，专门选择了郝蕾以前的那家局级机关。机关新进人员凡进必考，一般分为应届毕业生、社会考生以及军转干部，社会考生能够金榜题名的难度相比较而言更大些，除非考试成绩不错，也有值得让考官青睐的丰富工作经验，否则难以被录取。龟表哥身为十足的“社会人员”，其笔试成绩位列第二，面试第一，他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似指点江山的模样，给坐在桌后的几位考官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让他当单位的发言人不错。”有考官当时就如是评价。

后来龟表哥给郝蕾打来电话，以高昂的语气表达了自己对考进她昔日单位的自豪感，不过语锋倏变，谨慎抱怨着阳光工资正如她以前所说的那样确实较为“寒碜”，另外，作为年纪不小的新人，有许多活计顺利成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有时候累得浑身无力，默默感慨这个选择不一定正确。

“再过十年，你没有了跳槽的资本，就会觉得这个选择没错。”郝蕾对龟表哥没有太多的好感，冷冷回了他一句。

“政策不会变吗？到时候机关不会象普通的公司企业一样，把年纪大的公务员请走甩包袱吧？就像九十年代那样！”龟表哥再次发出疑问。郝蕾没回，那么长远的事，自己不是神仙，怎么晓得啊？

郝蕾挂断了电话，本来还想插嘴问一句龟表哥夫妻关系现在怎么样了，想想还是本多管闲事的好。没多久，龟表哥又发来一条短信，告知处室有人听说他认识郝蕾后，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专门坐在他身边，询问郝蕾的近况，他一概恭恭敬敬地回答说郝蕾混得越来越棒了。

郝蕾依旧没有任何文字回应，只是敷衍地发了一个笑脸图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彼此再也没有联系，她推测受到冷落的龟表哥应该会在自尊心的推动下很快把自己从联系人名单删除吧？

华丽彩请了病假，据说是因为工作太操劳引起内分泌失调，需要好好调养。郝蕾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觉得不闻不问总不太好，毕竟两人有过不错的合作关系，迟疑片刻后，她拨打了华丽彩的电话。对方冷冰冰的，甚至没有对郝蕾的问候表示谢意。郝蕾咽下一口气挂断手机，跑到卫生间洗把脸，气呼呼地发誓再也不会主动和华丽彩联系了。

不过她的心情立刻随着一则消息变得晴朗：韩国的天象仪女团又要来中国演出了，她们的经纪人给SBK千里马公司发来了合作函，再次制定要姑娘们的老朋友郝蕾作为联系人。其中的老三最有语言天赋，打来电话和郝蕾套近乎的时候，汉语说得比以前好多了。高个子队长含晶晶也颇有进步，艰难地和郝蕾飚了几句顺口溜。

大肚子副总裁把华丽彩和夏长青召去办公室，满脸严肃地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办理，事关国际合作，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好一个上纲上线套帽子啊！郝蕾和夏长青相互投以眼色，心里暗暗好笑。

两人忙乎了半天，随着物价上涨，许多演出场馆的租金变得格外昂贵，综合考虑并征求高层意见后，天象仪女团的活动地点最终被敲定在毗邻城内大湖之太阳宫，这座几经起落、因不断修缮而饱受争议的绿顶建筑，立刻成为娱乐媒体们目光聚焦的场所。韩国方面派来人员参与谈判，过程非常顺利，看活动方很快同场馆管理方签订好了合同，郝蕾长长松口气。

凑巧的是，她和夏长青从太阳宫侧门出来的时候，遇到正在湖边悠悠哉散步的葛笑，臂弯被一位充满知性美的姑娘紧紧挽着，满脸充满了幸福。看见郝蕾，葛笑急忙向她介绍自己的女友，是农科院的博士。

“都说女博士是第三类人，超越了地球人等级，可我看你长得真不错，很有明星范儿。”郝蕾打趣说。

葛笑立刻接腔说：“既然郝总这么看得起她，就给她一个混入娱乐圈的机会呗。”他女友立马白过来一眼，说：“少贫嘴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别乱起哄啊，否则榴莲洗衣板都不够你跪的。”转脸又笑着对郝蕾说，“农科院的生活太清贫，真要能帮我跳出来，所谓的事业编制一毛不值，我给您郝总拎包也成。”郝蕾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罢了，心想他们还当了真没完没了的，于是托词有事赶紧离开。夏长青笑着摇摇头。

“对了，你现在还‘飞跃’了？”走了几步，郝蕾想起什么，回头朝葛笑眨巴眼睛。夏长青愣了愣，转瞬明白她的意思，不由也关心起葛笑的选择。葛笑摇摇头说：“我啊，毕竟缺乏足够的勇气跳出大围城，而且我们领导也找我谈过了，承诺下一个提拔机会很快回来，到时候我是他和领导班子成员的第一考虑对象。”葛笑的女友补充说：“不瞒郝总，其实现在有大型跨国集团伸出了橄榄枝，就因为看中他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背景和专业学历，他还在认真考虑。郝蕾恍然大悟，边走边对夏长青说：“我什么时候成了‘郝总’啊？”夏长青笑着说：“不过一个尊称而已，何必介意。你脾气豪爽，依我看，其实叫做‘郝哥’或‘郝爷’相当合适。”郝蕾错愕不已，若非夏长青是自己的同校学长，真想一脚踹出。

按照公司的安排，天象仪女团的姑娘们会和国内的一些演员艺人同台演出，林兆义和逗你玩等被邀请到场。逗你玩因为真人秀节目，如今人气飙升身价倍增，他见着郝蕾便打趣，意思若非看着她的金面，他才不来呢，早就去和几名名副其实的影帝朋友打高尔夫了。郝蕾热情地把他介绍给了天象仪的六位姑娘认识，老三再次显露出独特的中文素养，直夸逗你玩是她心中的偶像，希望有机会获得相关的真人秀嘉宾表演的机会。

“她说给，我就给。”逗你玩笑嘻嘻地手指郝蕾，“那天我当了导演，请你们拍戏也不是没有可能。”郝蕾呼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真是好的面子，幸好面子归面子，我的脸真不大。”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表演的非常顺利，就在大伙翘首以盼等待六位韩国姑娘从台后走出时，站在边上的女主持人忽然身体微微晃了晃，伸手探向自己的额头。昏暗的灯光下，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举动，除了目光不停左右逡巡丝毫不敢大意的郝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