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主事（4）

说着话，他竟然脱下一只鞋，笑着说，“有谁想试试吗？先骂我几句，然后勇敢地过来拎鞋，绝对拎不动。当然，这样的人走出来后，朋友们可要记好他的脸，千万别找他或她当男朋友或女朋友，会误了自己最好的谈恋爱的年华的。”

郝蕾看黑粉区的荧光灯招牌有些晃动，曹玉明的话至少打动了其中的相当一部分人。

曹玉明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嘴里转而谈论女团。

“她们走过的路是对是错？反对派认为是错的，支持派认为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价标准，但是这很重要吗？她们努力向前看，她们的未来奋斗方向，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曹玉明侃侃而谈，郝蕾好几次悄悄想要抽出手，发现都被他捏得紧紧的，甚至还会探出一根手指轻轻抠挠她的掌心，用这种挠人心的挑逗动作进行胁迫。郝蕾怕自把持不住当众出丑，只好乖乖任他掌握。

曹玉明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声音反倒变得低沉，麦克风直指黑粉区，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懂事理也考虑过自己人生道路的人，应该懂得怎么做了吧。郝蕾看见，偌大的反对荧光横幅渐渐变得字迹不全，有的荧光棒执拗地闪了几下，最终无法坚持而完全熄灭。

曹克明站起身，朝场下玩笑式地鞠了一躬，把麦克风丢在地上，一手拖着椅子，另一只手拖着郝蕾往台后走。全场响起轰轰掌声，聚光灯直追着他们到幕边，呼唤姑娘们继续演出的响声，以无比雄壮的气势摇撼着穹顶。

“怎么样？我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吧？”曹玉明又恢复了不恭的流氓嘴脸。

郝蕾呸了一声，用力挣脱他强有力的手掌，心慌意乱地走向别处，讨厌的是，演出结束回家后，她整晚睡觉时，脑子里都是这个家伙的影子。

第二天，媒体专门报道了演唱会的全部内容，曹玉明的照片格外醒目，他似乎才是演唱会的真正主角和大明星。

大肚子副总裁似乎是个比较迷信的人，尤其推崇传说中的天人相感理论，认为从天象可以看出一个人当天的运气怎样。这天天气不太好，天际的云层厚得令人咋舌，就好像会凝结成青灰色的混凝土大团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大肚子副总裁进入电梯的时候，恰好郝蕾也在里面，听见他嘴里嘟哝着这种天气其实最好别出门。

郝蕾回到办公室忙着自己的事，快到中午的时候，听到走道里议论纷纷，人气似乎变得膨胀，好奇地一打听，大概是说大肚子副总裁被人打了，如今肇事者已经被控制住，警察正在赶来。

郝蕾急忙跑到夏长青那儿，问究竟怎么回事。华丽彩一脸怪笑，反问她是不是还记得当初公司曾经投资拍了一部动画片。郝蕾说知道啊，那时候自己还和华丽彩一起在会议室里做记录呢。夏长青说：“那部动画片的导演叫什么来着，管他呢，反正抄袭了别国的大片，引起舆论的一片指责，后来咱们公司就把他的片子直接拿掉了，而且事实上停止了和他的一切合作……”郝蕾打断他的话，说这个过程自己比他更清楚。夏长青说：“剽窃导演应该是恼羞成怒，过了些时间，打听到之所以公司做出那么绝情的决定，完全是大肚子副总裁在后面兴风作浪，他便生出报复之心。”

郝蕾的脸倏尔变化，追问后来怎样了，该导演不会跑到公司来行凶吧？

“可不就被他混进来了吗？因为是熟面孔，公司的保安没好意思阻拦，结果他直接跑到人家办公室，抡起皮带就打。”夏长青抿抿嘴，接着说，“这哪里是追求艺术的导演啊，简直就是个披着艺术外衣的流氓地痞。”

郝蕾和许多员工都在过道口等着，没一会儿，看见警察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走来，男人个子挺大的，双肩尤为宽阔，不过此时似乎萎缩成一团。消息灵通的记者都已经闻讯赶到了门外，从各个角度想要探听仔细，公司方面没有进行任何阻拦，宣传部门的员工甚至还借此机会大肆宣扬本公司为了净化影视娱乐圈风气而做出的不妥协行动，把大肚子副总裁描绘成这种行动的受害者。

“就因为挨了打，所以他现在被塑造成充满了悲情色彩的大英雄？搞笑啊。”郝蕾听得暗暗咂舌，眉角露出不屑的神情，不过她觉得自己必须适应这种做法，接纳娱乐圈的独特行事风格。

不知道是为了配合这种宣传，还是流氓导演下手确实太重把人给打伤了，大肚子副总裁后来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他举起一只手，五根手指叉向天空后有力地捏成一个拳头。这幅照片被记者拍了下来，第二天就上了报纸的娱乐版块栏目，网络各大娱乐站点也大肆进行转载和评述。

因祸得福！大肚子副总裁在公司里能够站稳脚跟了，谁叫他是英雄呢？

后面几天，华丽彩以公司的名义，天天出现在大肚子副总裁的病房里。她得极力扭转自己攻击郝蕾时子弹歪转误伤到大肚子副总裁的不良结果。

谁说只有机关才存在各种各样的激烈权力斗争？即便是在时时刻刻讲究效率、切实以为时间就是金钱的这家大型娱乐公司，人们同样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发展，寻找可供利用的跳板和可供依赖的靠山。

托公司宣传部门和媒体们的大力吹捧的福，挨打的大肚子副总裁如今好像上升的太阳，浑身上下都光芒，至少在部分人看来是如此。华丽彩身为公司的老员工，能力很强，做的事也不少，但是因为传言她曾经和“滑稽哥”副总裁之间发生过某些不正当的关系，因此直到现在，她也只是原地踏步，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华丽彩知道流言躲不掉也压不住，因此以前和郝蕾关系尚可的时候便郑重声明过，她绝对没和滑稽哥发生任何情感或者身体上的交集。

大肚子副总裁是华丽彩预备攀上的另一根高枝，借着探望住院领导的机会，她认识了大肚子副总裁的夫人，一位身材同丈夫形成明显反差的精明中年妇女。华丽彩凭着鉴貌辨色的本领大行投其所好之事，立刻博得了她的好感，然后借机把自己的际遇和不公正待遇以包含着委屈和憋闷的语气娓娓道来，通过夫人的途径转述到了大肚子副总裁的耳朵。

夫人充满同情。

大肚子副总裁这位出身官场的领导摇摇头拍打着自己的被子，说：“想不到在我市如此著名的民营企业，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实在太不应该。”华丽彩暗暗冷笑，敏锐而自信地感觉到，他又想以英雄的角色替自己出头了——毕竟，绵绵不绝的夸奖和鲜花跟前，大肚子副总裁真把他自己当做英雄了，也许是奥特曼，也许是大力水手，管他呢！

“小华啊，我从政几十年还是有些眼力价的，早就看出来你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啊。如果机关队伍有你这样的姑娘，许多事情办起来都能迎刃而解。”

“啊，谢谢领导表扬，我会再接再厉的。”

华丽彩希望领导层鹬蚌相争，自己可渔翁得利，不过如此盘算也是有风险的，如果大肚子副总裁不得势或被高层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所排挤，所谓殃及池鱼，自己极有可能会受到和他发起冲突的另一方的打击报复。不过，华丽彩已经受够了原地踏步走的糟糕节奏，愿意咬咬牙孤注一掷。

郝蕾完全清楚华丽彩的目的，情不自禁地替这个女孩担心，觉得她是为了追求胜利，正在走一步相当危险的棋，搞不好就被“将军”。尽管大肚子副总裁是由组织制定、从文化主管部门被派来的高级管理人员，但是身为在官场厮混久矣的人物，他很擅长审时度势，对于公司的权力结构肯定心里门儿清，换言之，郝蕾不相信大肚子副总裁在权衡利弊后会替一个原本没有什么交情的女下属出头，毕竟这么做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郝蕾相信无论在病房里大肚子副总裁如何大放厥词或豪言，最后回到公司，他只会对此事提供轻描淡写的所谓帮助，甚至闭口不提。

郝蕾心想如果华丽彩感到失望或者被欺骗了，潜意识会不会受到流氓导演行为的刺激，拎起另一样武器跑到大肚子副总裁的办公室进行报复呢？她打了个寒噤，应该不会吧。

曹玉明找到郝蕾，想要她陪自己去软件谷谈一笔生意，理由是他的秘书结婚了，这段时间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同软件谷的相关领导开会时身边每个秘书不好看。郝蕾心想自己凭什么跟他去啊，名不正言不顺的才要拒绝，曹玉明立刻诱惑，答应如果郝蕾肯帮他这个忙的话，就给她介绍一个了不起的艺人认识，而且信心满满地表示此人绝对是郝蕾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