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独当一面（3）

郝蕾点点头，旋即摇摇头，嗫嚅道：“再等等看，她的座右铭之一便是物尽其用，好容易组织这么多人聚集到门口，她不会就这么甘心撤退的。”华丽彩皱着眉头微微沉思片刻，立刻有了新的主意，让工作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原先把欢迎牌上的大肚子副总裁的名字和头衔通通换成即“记者团”三个字，同时，所有列队欢迎的人员都被要求留在原地，相互传递通知，变更欢迎口号。

夏长青竖起大拇指，暗赞郝蕾的预测委实准确。没过片刻，几辆商务车顺着道路鱼贯开来，记者们推开门扛着长枪短炮从上面跳下，大伙儿随着华丽彩的手势，立刻满脸堆笑高呼欢迎口号，声势轰然。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记者们顿时惊呆了，似乎为公司欢迎人员的热情所融化和推搡，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郝蕾悄悄伸了伸舌头，站在队伍后面朝着门内偷眼瞥去，正好看见大肚子副总裁在某行政主管的带领下，刚刚从后门进来，正闪身进入电梯。

大肚子副总裁赶来的日子忒巧，恰好碰着公司投资的一部电影要举行首映式，这部电影耗资巨大，邀请了不少国内的知名演员，导演也是屡获殊荣的先锋派人物，因此公司上下都希望它能成为既叫座又叫好的产品，请来娱媒记者进行采访和大肆造势是不可缺少的程序。华丽彩见着郝蕾，让她配合相关人员负责记者的指引、接待工作，自己则一边笑着一边匆匆赶回楼上，伺候好副总裁这才是她被安排的主要或本来任务。

记者招待会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互动会，形式比较活跃，从电视台请来的穿着红色礼服女主人其实已脱离了电视台的编制束缚，在猎头的邀请和推荐下跳槽到了大型网络视频和综艺娱乐网站就职，不过凭借着高人气，她每星期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东家演播厅继续主持一档颇受年轻女性欢迎的东西方时尚风节目。

郝蕾知道本公司人才济济，不乏各种风格的擅长调动气氛、妙语连珠引人注目之主持人才，但是从获得最强宣传效果的角度考虑，选择具有相当知名度的专业人士才是上上之策。而活动过程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在结束的时候都可以被媒体冠之于“成功”、“圆满”或者“开辟了新的天地，登上了新的台阶”等等评论，这一次充满互动元素的记者招待会亦不例外。

由于公司的充分准备，记者们不仅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各种素材，也在事先安插好的“气氛带动者”的指引下玩得够嗨够爽，因此几乎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满意亢奋的表情。

华丽彩走到郝蕾身边，低声说：“不管电影拍出来的效果究竟怎样，反正在前几天档期，票房收入肯定会不错。”郝蕾好奇地问：“后面几天呢？难不成赚够了，我们就不用考虑票房收入了？”华丽彩笑着说：“别傻了！现在电影这么多，大家都在排队等着上档，用不了多长时间，观众就会抛弃这部影片。你要知道，喜欢逛影院的观众，对于电影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态度。”顿了顿，她拍拍郝蕾的肩膀，“总算明白国内的电影为何没有经典了？这世道，也唯有快餐式的拍摄审查和放映、能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吸金的电影制作方，才能在如此毛躁的国内娱乐世界生存下来。”

场中气氛热烈，可是在行政楼的小型会议室内，气氛却颇有些凝固。新上任的大肚子副总裁在和公司高层寒暄之后，直接带来了文化局领导的原话：关于千里马公司投拍的动画电影《飞行总动员》的抄袭风波，高层应该对外做出明确的表态，应该从大局和长远角度看待问题，甚至可以利用好这次机会做好公司的正面宣传报道。

郝蕾和华丽彩喝了几杯香槟酒后，没有继续参加狂欢，两人被通知到小型会议室负责会议纪要工作。郝蕾拿着黑皮小簿预备工作的时候，抬眼发现华丽彩早已在她的座位上摆好了一台商务笔记本电脑，暗暗慨叹自己准备不足，确实应该跟上现代化的记录步伐。

关于《飞行总动员》这部片子，郝蕾知之不多，晓得那是公司上半年投资拍摄的一部国产动画片。动画片趋于成人化后，是否具有影视剧的支柱项目的可能性，这是圈内许多公司都在进行的探索的课题，但是，在山寨化思想日益严重的文化界，亟待进行输血的创意严重不足，抄袭于是顺理成章成为制作快餐式动画的最高效率选择。《飞行总动员》的样片一经公布，公司方就感到颇为头疼——该片和国外的知名动画大片相比较后，无论在形象、情节、海报设计上都太过接近，咋看之下，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抄袭作品，根本没办法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加以澄清。

“公众的舆论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对于这些舆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行人提议，应该进行一个比较正面的解读。”大肚子副总裁笑着说，“我也理解为了投拍该片，我们公司投入了不少的资金，不过作为业界的一块大招牌，要是继续为了短期利润而继续对负面舆论置之不理，公司的未来发展恐怕不容乐观，会受到情绪群众的一致抵制。”后来，大肚子副总裁特意点名批评了拒绝到现场列会的那位制作导演，责备他实在不应该在网上和网民对骂，甚至愚蠢地给网民扣上汉奸大帽，与其有应付骂战的精力，不如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替自己辩解。

郝蕾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说不管拿出什么证据，最终都只能证明导演的抄袭行为确凿无疑。

总裁站起身，叹口气表态，承认公司方用人不淑后，让相关部门马上想办法把这部动画片从市场清理出去，至于那位昨天还在网上大呼小叫嚷嚷着网民不懂艺术的年轻导演，鉴于她有过这样的抄袭行为，倒不是说日后不再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但是在合作过程中务必要加强监督。

大肚子副总裁听了这话，一方面感到顺利完成了文化局领导交代的任务，一方面也得到了足够的面子，于是顺着台阶说话，说现在文化主管部门正准备加大对民间文化事业建设的投入，局里面已经成功申请到了一批文化专项资金，很快就会酌情拨款过来进行扶持，希望双方真诚合作，推出能弘扬社会正能量的好作品，不管是电影、电视、还是歌舞小品类的舞台表演产品。

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华丽彩朝郝蕾使个眼色，手指躲在桌子下轻轻比划，意思是总的算起来，SBK千里马公司终究还是赚了。

华丽彩以前很受滑稽哥关照，但自从此人因为嫖娼事件进去后，她就态度坚决地划清界限断绝了同滑稽哥的联系。现在，郝蕾发现她现在经常出入大胖子副总裁的办公室，为了避免男女嫌疑，被派来主要抓思想觉悟工作的大肚子副总裁上班期间总是故意把门打开、百叶窗拉得豁亮。人们从门口经过时，便能看见华丽彩笔直地坐在大肚子副总裁的办公桌正对面，微微莞尔、态度端正地向领导汇报工作。

在机关里，深谙“无背景则无前途”且能够拉得下脸皮的公务员们为了积极主动地追求进步，皆会采取类似的手段向领导汇报工作和思想，郝蕾没想到的是，她跳出围城来到了民营企业，竟然还能见到如此熟悉的一幕。有一段时间，郝蕾没见着华丽彩，刚开始以为她出差了，后来才听说大胖子副总裁的夫人病了住院，这些时间华丽彩都在医院伺候帮着端屎端尿。

对于公司传出的某些风言风语——谣言的肇端可能是保洁大婶裴冬瓜，也可能是化妆师安茜，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耳目灵通的华丽彩必定有所听闻，不过个性好强目光远大的她似乎对这些传言毫不介意。华丽彩很清楚，自己以前是滑稽哥“圈子”的坚定支持者，滑稽哥倒了，以前圈子的人物都容易受到竞争者的攻讦，如果不能迅速找到新的靠山，那么自己再想要凭借真本领在千里马内部混出名堂，委实不容易。

有些无聊人等看华丽彩不为所动，转而把目标移到了郝蕾身上，大意是她以前是行政机关单位的公务员，这种人最懂得奉承拍马，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渐渐就把个性才女华丽彩给带回了。夏长青十分气愤，听到这些议论后，悄悄告诉郝蕾，说：“苍蝇们在公司外联网络的论坛里说你的坏话，有空看看吧？”

“真的啊，老娘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郝蕾柳眉倒竖，银牙咬得嘎达嘎达响。她粘贴了链接直接复制到浏览器的网址栏，回车后，果然里面混贴翻滚，到处都是各种不堪入目的攻击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