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踹死你，色咪咪先生（4）

曹玉明的笑容有些促狭，说：“你原来喜欢绿色出行啊，没问题，下次我骑自行车载你吧。郝蕾立马呸道，美死你，接着自己先笑了。

曹玉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不哭了？其实你先前眼含泪水的样子很迷人。我不是开玩笑。”郝蕾低声骂他变态。曹玉明似笑非笑地耸耸肩膀，没吭声。

郝蕾觉得他真在打自己的主意，悄悄紧了紧小腿肚，很好，依旧相当有力量，要是色眯眯先生胆敢乱来，对不起，小心本姑娘踹死你。

玻璃大门上的京剧脸谱就已经够夸张的的，上面橙红色的“老人之家”四个字更是让郝蕾瞠目结舌，搞不懂曹玉明怎么会带着自己来到这种地方。

曹玉明笑着说：“进来吧，谁都有老的一天，里面其实蛮不错的。”果然，老人之家丝毫不显奢华，里面的色调布置和别的茶餐厅比起来差不多，但是原木色的装修更添几分朴素的味道。

郝蕾坐下后左右打量，顺着各处廊道来来往往的服务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里面有一位最年轻的被称作小某某的，看样子也有五十岁上下。这让郝蕾想起一个传言，据说前几年有位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主卖掉了工厂车间后，立志创办专门雇佣老年人发挥余热的服务行业，其生意不求赚钱，只是为了给无所事事但又不喜欢逛公园跳广场舞的老人提供新的工作空间。

后来有专家跳出来，专门评说此人甚有远见，早早就为应对老龄化的社会在做准备，准备充足了，自然而然便能谋利赚钱。郝蕾对现时代所谓专家的崇敬之情已经和学生时代不同，当时就扁了扁嘴，觉得专家实在太过功利：怎么但凡有人真心实意想要做些好事，他们就立刻从某旮旯跳出来，津津有味地从负面进行解读呢？当然，他们的做法迎合了不少二三流媒体和四五流网络围观者的口味需求。

“如果你还在原来的机关事业单位，如果始终没有新人入职你们处室，只怕你干到四十岁，还是会被里面的大妈大婶亲切地称作‘小郝’，然后吆喝着你去干这干那吧？”

“少废话！”郝蕾的声音不觉拔高，蓦然察觉老年服务队的眼光都不觉投向这边，身上阵阵发燥，重重咳嗽一声压低声音，接着说，“吃完饭我就算履约了，希望你也遵守承诺，别再耍花枪在我们公司兴风作浪的。”

曹玉明耸耸肩膀，说：“我答应你。不过这里上菜不讲究速度，咱们等待的时间，想聊些什么？”郝蕾跟着耸耸肩，摆出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两人能坐在这里，皆因为龟表哥老婆受到“骚扰”的缘故，于是曹玉明理所当然地简单讲述他和龟夫人的历史往事，郝蕾故意左看右看摆出心不在焉的姿态，可耳朵偏偏不争气地高高竖起，很想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曹玉明自顾自说了半天话后，桌上一盏小灯由红变绿，笑着说：“哦，饭菜要上来了。应该是郝小姐点的咖喱秘制牛排。你不想听我唠叨没关系，我的嘴有时候闲不下来，喜欢唠叨。你只管享有晚餐，把我看成透明人物救星，甭管我说些什么。”话音刚落，一名满脸严肃、系着围裙的老太太端着盘子缓缓走来，放下刀叉盘盏后皱皱眉头，双手抱着托盘不急于离去。郝蕾不明白她究竟想传达什么，尴尬地发出傻笑，老人探口气，认真指出她把刀和叉拿反了。非但如此，老人亲自动手，替她把看似有些倾斜的餐巾重新调拨整齐。

仪态和动作很重要！

郝蕾的脸困窘得通红，急忙按照老人的要求重新演练了一遍姿势，表现出十二万分的诚恳的模样送出谢意。老太太这才露出微笑，满意地点点头，又上上下下看了看郝蕾确认没有疏虞后，转身慢慢离去。门角边的几名老服务员好像欢迎凯旋的英雄一般，嘻嘻笑着用力拍打巴掌。

“这算什么？”郝蕾低声嗫嚅，真不敢抬头看对面。

曹玉明笑着说：“老人年纪都大了，喜欢唠叨，做事也认真，这样的服务水准方才称得上一流。”

餐厅里响起了古怪的音乐，之所以如此评价，是因为郝蕾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茶餐厅会请乐师拉二胡。这种乐器结构简单，演奏起来难度较大，拉得好，如同天籁之音，似二泉映月引人入胜，拉得不好，绝对是可怕的噪音，甚至影响人们的梦魇。

自然，她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细细品味着混合着东方家常菜风格的西餐，说明二胡乐师的水准的确很高。

话说回来，老人之家的咖喱秘制牛排套餐风味独特，很合郝蕾的胃口。

曹玉明接着叙述她当初和龟夫人谈恋爱的时花前月下的浪漫故事，语气平缓，似乎没有任何“忆当年”的激情。郝蕾想起自己在大学期间，也曾经谈过相当短暂的恋爱，不过发现那位体育健将只是想打发高校的寂寞时间和利用她来满足身体生理需要时，郝蕾的理性在第一瞬间战胜了情感，以无比果断的态度坚决分手。郝蕾的家庭教育非常传统，规规矩矩接受教育，没和任何男人接过吻，也拒绝成为媒体津津乐道的豪放校花，拒绝在恋爱过程中把婚后的事挪至婚前办。

曹玉明就没有那么纯洁了，他坦然地承认，自己和龟夫人恋爱前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那种关系。

刚开始郝蕾还提醒自己让曹玉明尽管自说自唱说他的故事，本姑娘只管摆出充耳不闻的姿态就行，此时此刻她却憋不住了，抬起头满脸不屑和略带嫌弃地说了句：“然后呢，你发现她怀孕了，害怕了，于是就无情地抛弃了她？”

曹玉明的表情蓦然阴沉得可怕，眼神散发出凌厉凶悍的光芒，好像一只随时会跳起来的雄狮。瞬间工夫，天不怕地不怕的郝蕾被一股莫名涌来的强大压迫感给包围，遂闭嘴不敢再乱插话。

一名老大爷恰到好处地送来秘制回锅肉盖浇饭，嘴里嘟哝着：“味道很好，但别经常吃。”郝蕾立刻判断出，曹玉明是老人之家茶餐厅的常客，而该地的秘制回锅肉则是他喜欢的菜肴。

曹玉明狼吞虎咽地朝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表情陶醉地细细咀嚼后，告诉了郝蕾这么一件事：他和龟夫人突破最后的防线后，她的确怀孕了，但是提出为了表示他有足够的诚意迎娶自己，他得购买全新的婚房并在房产证上写上她的名字。非但如此，她还要求把他公司的一半股份转移到她的名下，同时设立好一百万的离婚补偿基金。万一离婚了，一百万款项将自动打入她的账户。

“她对孩子根本就没有感情，完全是把孩子当做赚钱的筹码。”

郝蕾听得目瞪口呆，心想龟夫人还真是狮子大张嘴，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此人可是挟孩子以令曹玉明了。郝蕾身为学霸，很擅长逻辑推演，大概猜到了后面的情节应该怎样发展，不过，她还是不相信龟夫人会把腹中的胎儿给打掉，那样实在太残忍，毕竟是鲜活的生命。

曹玉明看着她惊异闪烁和微微畏怯的目光，长长叹口气，低声说：“没错，她脾气上来后，就把孩子打掉了，是一对双胞胎，接着她又赌气同正苦苦追求她的某个同学交往，很快结了婚。”

“那你们应该就此彻底断绝联系，不应该藕断丝连。”郝蕾憋不住再次插嘴。她的手激动地颤抖，不留神碰上盘子，瓷盘和金属打叉相互震动发出“哐啷啷”的响动，老服务员们纷纷侧身斜睨，嘴角下绷意思是年轻人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她吐吐舌头，歉意地缩了缩颈脖。

虽说人之老迈气场不足？他们如果顶真计较起来，年轻人无论有理无理，礼让三分退避三舍总还是好的。

一顿饭吃完，老人们站在门口列队相送，郝蕾点头哈腰陪笑着，等走出老远，犹自感到老服务员们的眼睛似乎钉在自己背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说享受吧，肯定不是这种感觉；说难受吧，偏偏也不对，不自在中透着几分愉悦和快感。总之，在这里吃完饭，是非常奇怪的心理体验。曹玉明忽然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吓得郝蕾浑身颤抖，险些就要挥拳击出。曹玉明的嘴巴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坦然接受他们的服务吧！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们都是合格的服务员，否则容易给老人造成错觉的。”郝蕾呆了呆，果真挺直了腰板，和曹玉明“耳鬓厮磨”地来到停车场。等上了车，她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不是被这个痞气流氓占了便宜啊？

“还觉得我是流氓啊？”曹玉明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她的质疑，裂开嘴笑了，显得格外开心，“话说回来，咱们走出老人之家的时候，你有没有读懂老人们的眼神啊？”

郝蕾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他们是在暗示，我们两个绝对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