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禅让（4）

“穿上吧。”短短三个字的中文，阿咚敏说得还算流利。郝蕾不好意思地想要推辞，低头一看自己的窘迫样子，没奈何谢谢接过。正好！这双鞋很合脚，穿起来配着她的牛仔裤也很好看。姑娘们纷纷竖起大拇指。

看姑娘们检票过关，郝蕾打了个电话给公司报平安，转身就朝着机场外面走。她发现自己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玻璃门边，才要上前拾取，却看见几名充满朝气和斗争意志的小伙子冲上前抢夺。

这是我的鞋，不是你们偶像的鞋呀！郝蕾本想大声高叫，可看其中一名顶着冲天发的男子抢到鞋后送至鼻子陶醉嗅闻的模样，浑身忍不住抖落一层鸡皮疙瘩。郝蕾看了看手中拎着的剩下一只鞋，索性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垃圾桶上，走出明亮的机场玻璃看大门，昂首阔步钻入商务车。

后来郝蕾打电话给夏长青，告诉对方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她第一次发现，工作的目的不是为了赚太多的钱——当然钱能挣得越多越好——而是为了追求快乐。夏长青和冷国明闲聊时，无意间说起这件事，冷国明立刻给郝蕾打了个电话，恭喜她终于找到自己向往的职业后，鼓励郝蕾多多努力，到时候“我的女儿毕业了”，说不定也会想办法进入SBK千里马娱乐公司发展。郝蕾这才想起冷国明有个宝贝女儿是高等艺术学校的正规科班生，人长得很漂亮，从小就参加过多次电视台举办的少年儿童综艺节目。

郝蕾进步很快，擅长学习，勤于思考和愿意无报酬地加班都是她的优点。有一次和几个同事为节目布置灯光效果时，别人都在嘟哝着加班费太少，唯独她一声不吭。旁边的灯光师傅好奇地问她怎么没意见，她笑着说是没什么想法，以前在单位加班到晚上赶材料是常事，一分钱加班工资或奖金没有。灯光师傅摇摇头嘀咕什么公司这么抠门啊。公司里知道郝蕾曾经有过公务员身份的人不多，她也不愿提及自己当初在围城内的那段历史，于是乎，故意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下班的时候，郝蕾接到妹妹的电话，说有些事想和姐姐商量，原来妹妹近来桃花运不断，校门口常有年轻男子对她围追堵截。这些事，她不好对父母说，依着老妈的脾气，肯定又责怪她招蜂惹蝶的。郝蕾听了很紧张，如今社会不太平，有些雄性荷尔蒙泛滥的男青年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才要极速地运转脑细胞，看看能不能想出好办法，妹妹话锋一转，说能不能请他向眼镜男道谢和道歉。这话太突然了，郝蕾有些转不过弯。

“他也在校门口等我的，自我介绍是你的好朋友，后来别人纠缠我的时候，他劝阻不成就动手，结果被打了。”妹妹红着脸害羞地解释，她始终强调一点，眼镜男是好人，可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郝蕾摸摸鼻子，心想庄克勤色胆包天，果然在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可想起他也算是帮了妹妹一把，因此气很快消了。

妹妹开始直奔主题，觉得如果身边有个合适的男朋友，当然是假的那种，追求者就应该懂得知难而退吧。郝蕾笑了，进一步阐释这种男朋友不仅要帅气英俊，还得体格健壮，说到这里，她咳嗽一声：“对了我手里还真有一个好货，又养眼又保健。”她立马打电话给海龟，三下两下说出自己的请求。

“可以啊，助人为乐是我的爱好。”海龟满口答应，“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你的妹妹不丑吧？太难看的话，我还是有些顾忌的。”

“少胡说八道，本姑娘丑吗？我妹妹可比我漂亮。”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你也是娱乐圈混的人了，应该加强幽默感方面的素养水平。”海龟依旧打趣。

等见了面，海龟看到郝蕾的妹妹的第一眼，嘴里就发出赞叹，说：“姐姐是美人，妹妹更是绝代佳人。”接着微微躬身，行了个英国式绅士礼，表示，“能当郝小小姐的保镖，我荣幸之至。”郝玉满脸通红，不知不觉学着电视的模样还了个欧洲宫廷礼。郝蕾纳闷地问：“你什么时候见着美女会口吃了？郝小小姐的，怪里怪气。”海龟抱着胳膊摇摇头，说：“你叫郝小姐，你妹妹不该叫郝小小姐？”郝蕾恍然大悟，叹口气说：“你也就是当我妹妹的保镖，可别打她的主意。要是知道你欺负我妹妹，老娘舍命陪君子跟你拼了。”海龟哼了一声，嘀咕着要是不信任他，那他立马“下岗”。这时郝蕾看见妹妹微微咬着嘴唇偷眼瞥看海龟的羞涩模样，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心里有种难以言传的不安感。

没几天，海龟跑到公司来找郝蕾，两人在附近的茶餐厅馆见面。海龟开门见山就向郝蕾提出个颇无厘头的问题：如果让自己成为她的丈夫或者妹夫，她会怎么选。郝蕾愣住了，纳闷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海龟似乎也有点害羞，不过话已出口，没办法收回，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他对郝蕾有一定的好感，虽然不属于是朝思暮想的那种，但脑子里时不时还会冒出她的些许影子。郝蕾心里小鹿乱撞，端起杯子贴在唇边好半天，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始终没喝上半口。

海龟表示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喜欢郝蕾，越琢磨就越糊涂，他受过西方教育，不喜欢再钻牛角尖影响自己宝贵的睡眠，所以今天干脆来找郝蕾问个明白，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

郝蕾有些不高兴，她翻起眼睛说：“你的感情你做主，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觉得平时海龟看起来蛮正常的甚至是个聪明古怪的家伙，怎么这会儿工夫反倒犯糊涂呢？

海龟挠挠头皮，仔细想想，笑着数：“也对啊，自己的情感到底怎样，说白了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扯着你坐在对面聊着话题，确实有些滑稽荒唐。”

“知道就好，我忙着呢，你快回家吧。”郝蕾懒得和他纠缠，借口公司里还有工作不能耽搁太久，伸手去推茶餐厅店门口印着Kitty猫的玻璃门，却莫名感到某种失落和恼怒的情绪。

海龟像个没心没肺的缺心眼家伙，或许不过借此掩饰自己的难堪，跟着她来到公司门口，吆喝一句“美人心别乱用，就当我没说过”，跳跃着大步流星迈过人行道上的石头桩。郝蕾冷笑一声，恨不得他到了停车场后会发现轮胎被扎了才妙。

华丽彩看她回来，告诉她刚刚韩国天象仪的姑娘们打来长途，没别的事，就是向她问候安好。郝蕾又惊又喜，拿起桌上的电话要回拨过去。华丽彩急忙提醒，说：“公司里不允许为私事拨打国际长途，你要打的话，先去登记，然后从下个月的工资扣话费。”

真抠门！郝蕾摸着手机，盘算真用自己手机回复的话，只怕聊起来预存的话费很快就会花得精打光。

郝蕾印象中，庄克勤从来都是个性格温和之男生，但是这一次他执意邀请郝蕾去看话剧。郝蕾想起他一直暗地里给自己帮忙，感到到对方殷切的殷切的语气，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话剧院的名字早已改为腾飞文化中心，外墙上垂直悬挂着很长很宽的海报，但是唯美的剧照并不能太多掩饰这种艺术形式的落寞。有时候，为了弘扬正确的社会价值观，也为了改善话剧团经营困难的局面，省市宣传部门会给各机关派发门票，组织人员进行学习。这属于合理的“三公”经费支出，尽管有人提出少许异议，说花得钱其实不少，被强制去提升艺术修养的公务员也不乐意坐在剧场内，不过是形式主义而已，但这些声音丝毫不影响例行安排。

今天剧场里同时有两场演出，大场是由资深的话剧演员表演反贪反腐题材的戏目，进出的显然都是各机关工作人员——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风格不允许有任何花哨炫耀——安排专人负责点名签到；小场让给了艺术学院的学生们，他们更乐意表演时尚现代剧。

庄克勤开着一辆十来万的家用经济型轿车停下后，郝蕾推门而出，凑巧发现前面高谈阔论的几位男女同志，是自己昔日单位的同袍，赵媒婆赫然在列。看见郝蕾和庄克勤似比翼双飞地来看话剧，赵媒婆的神情略有古怪，迎上前抱怨说：“好哇，你们原来走在一起了，偏偏还骗我说没缘分。”郝蕾急忙解释，笑着说：“哎呀，赵姐，请睁开你充满智慧的双眼吧。我的确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没朋友缘分是假的，但没夫妻缘分是真的。”